“我从不瞒漪漪的。”
他说着,伸手从腰侧绕过,轻轻扣住,把她拉起来坐着。
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唇贴在她耳畔,近乎哄诱地开口:“我怕伤着你……自己来,好不好?”
后腰发软,钟薏听着他的否认,被带着跪起。
他像是累了,背脊贴上榻褥,自顾自躺下。喉结动了动,眼睛盯着她不放,缓慢伸出手在微红的膝盖处摩挲。
有些烫,有些潮湿。
她感受到他缠来的目光,心神混乱,眼眶开始发热。
钟薏不知自己到底在混乱什么,是他体贴地说出“可以找别人”,还是他说这话时眼睛里那副温和的、像是真的放下了一切的模样。
她仔细瞧着他,看不出是不是伪装,可他现在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又那么熟悉。
心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又一下,绵密又刺痛的触感传来。
她为什么要管他瞒不瞒着自己?像他这样讨厌的人——
钟薏压下情绪,突然伸手撑在他的腹部,挪着身子坐过去。
“是,卫昭。”
她只是贴上,短暂滑过去,又提起腰离开。
脊背窜起麻意,但自己尚且可以控制。她扫过他脖
颈那道骤然绷起的青筋,如愿看到他陡然急促的呼吸,提起唇角。
“像你这样的人,日后一个人过得不好,也该找人陪着吧?”
她垂下眸子,盯着另一个他。
他太虚伪,惯常把自己藏得滴水不漏,让人分不清真假,可他不一样,渴望什么都表露在外,丝毫遮掩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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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抚上去,看着他难辨的神色:“怎么不说话?”指尖忽然用力,掐住。
卫昭原本仰卧着,像是在极力忍耐。
下一刻,他骤然坐起,单手扣住她的手腕。
“漪漪还真舍得……”他低笑一声,鼻息喷在耳侧,烫得厉害。
她拉开距离,双手推他的肩,他顺势又躺下:“不许动。”
宵夜不能随便吃,山药伤胃,吃多了反倒不好。
她这样坐着,可以把他所有神情尽收眼底。
唇边懒洋洋的笑,沿着腰线蜿蜒的青筋,还有颈边被月光映得晶亮的水光。
出口的话断断续续,还是被她撑着说完:“像你这样的人——你若真有本事让旁人受得住你……我倒乐意看看。”
钟薏忽然想起曾经在钟府时学过的骑马。
瑶光温顺,在平地走时踏蹄极轻。每次骑上它,刚开始背脊稳稳的,连裙摆都晃不起来。
可若是用鞭子抽它,它撒了性子,便再也不受控地狂奔起来。身子会被颠得发颤,腰下发麻,整个人快要滑下去,手肘只能撑在它背上才勉强稳住姿势。
“漪漪?”他不回应她的话,反而关心她身子,语气低柔。
钟薏实在提不起力,趴倒在榻上,腰软得像泡进水里的花枝。
男人起身离开。
她头脑昏沉,只顾着喘息,感受到身边的热度退去,慢慢闭上眼。
——走就走吧。
极轻的动静传来,他把桌上的火烛点亮,满室霎时被灯影填满。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从后方压进怀中,手掌顺着发烫的腰窝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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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薏身子猛地弹了一下,又被他按住腰肢。
“像我这样的人——”卫昭拉长了语调,重复。
“若真一个人……确实挺可怜的。”
说着,舌尖带着热意,从她耳廓舔过,如愿看到那片原本就发红的柔肉,迅速从淡粉染成通透的嫣红。
钟薏骤然蜷了下脚尖,脊背发颤,伸手扒开被褥,钻进去。
“你说得对,漪漪。”
他吻着她的脖颈,气息掺着笑,“我怎能不找个人陪我。”
所以——必须是你陪着我。
卫昭掐住她的腿肉,一下吃得太饱,钟薏涨得难受,听他这话,几乎喘不过气来。
“回了京城……无人可以管你,便是三宫六——”
话未说完,被褥一掀,她猝不及防地抬起头。
卫昭脸色骤变。
一双通红的眸子出现在他眼前,湿漉漉的,像是马上要有泪落下来。
“你干什么!”她见到光,声音突地抬高吼他。
“漪漪……”
卫昭手忙脚乱地将她捞进怀里,抱得太紧,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胸口,“我错了,是我嘴巴贱——”
他握着她的手,用力拍在自己脸上,响亮几声,“我不找谁。我谁都不要,回去就锁宫里,半月给你写一次信,不,一日一封,天天写……”
“然后一个人老老实实孤独到死……”
“别哭……”
手慢慢抬起。
指尖颤抖着贴在他肩上。
然后,终于,缓慢地,回抱了他一下。
卫昭僵住。
“……漪漪?”他低下头,小心地试探。
怀里人没应,只鼻息微哽,埋着脸不肯抬头,脸贴着他胸膛。
卫昭轻轻施力,捧住她的脸,用指腹蹭去眼尾快要坠落的那滴泪水。
他哑着嗓子,“漪漪会舍不得我吗?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钟薏顿了一下,却摇头。
“我已经习惯这里了,这里很自由,有人信我、找我、依赖我……”
“卫昭,我只有在被需要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真的活着。”
“那我留下来。”他很快回答。
她看着他,又只是摇头。
“你是皇帝,你要为全天下的人负责,不该这样赖在这里。”
“信……还是半月一封就好,我也没那么多时间看。”钟薏别开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底又起的水光。
“嗯。”
她又转过来,“回去把胳膊处理好,不然肉长不出来,会留疤,一个大疤。”
他身上那么多疤,真的很丑。
“嗯。”
“……好好活着。”
她声音发涩,几乎听不太清,说完不再看他,只把自己慢慢埋进他怀里。
“嗯。”
卫昭抱住她,一点点收紧手臂,像是在捧着世间最易碎的东西。
他差点以为自己可以不走了。
*
钟薏醒来时,榻畔空空荡荡。
她醒得比平日还早,只是昨夜又闹了一阵子,两个人都有些肆意,从榻上缠到桌边,帘帐翻得凌乱,连水盏都倒了一地。
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此时辰时已过。
她坐起身,眼前一片清光。晨阳从窗棂斜斜照入,落在折起的被角上。
钟薏自己穿了衣裳,赤脚落地,步子不稳,还是一步步往外走。
小院一如既往整洁,今日又是艳阳天,瓦上的水珠被晒得蒸腾,掩着些雾气。
院子角落的晾衣杆上挂着他昨日洗过的衣裳,还未干,衣角被风吹得拂动。
她转了一圈,又去偏房。
床榻铺得整整齐齐,书案还在。
她盯着那张空荡的桌子看了很久,没说话,回主屋穿好鞋,如往日一般洗漱,给自己梳好头。
去给阿黄喂食,却发现他走前也喂过了。
她推开厨房门,灶台盖着,掀开一看,是温着的早膳。水缸满着,柴垛堆得密实。
钟薏将碗端出来,坐在堂屋门口的桌前。
屋里静得过分,连风穿过门都能听见细响。阳光落在碗里,照得什么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