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蓦地回神:“等等,你上回说的小妾......是真的?”
卫婉宁一愣,随即怒不可遏:“怎么,你居然没信?”
她气得冷笑,“本郡主好心好意提醒你,你居然不信!”
钟薏想到那日卫昭如此坚定和自己发誓,甚至拿族谱证明清白......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纷乱:“那小妾又怎么了?”
卫婉宁冷哼:“那狐媚子在陛下登基后仍旧被留在东宫,原本我还以为皇帝对她念念不忘,但后来她突然消失,仿佛从世上蒸发了一般。
“我想或许是陛下嫌她碍眼,把她暗中处理了,但是......
“那侍女所说的你这位大小姐在府上突然出现的时间,和那小妾消失的时间,竟然一模一样。
“你说,这是不是太巧了?”
周围越发安静,静得只能听见二人呼吸。
卫婉宁看着她脸上的震撼、茫然、痛苦,一想到她和皇帝二人马上就要决裂,卫昭马上就要感受到她感受过的痛苦,心中生出报复的快意,顿时觉得自己这些日子费尽心思抽丝剥茧的调查也算值得。
“我说,贵妃娘娘是可怜呢,还是幸运呢?”她笑得越发开心,伏在她耳边,声音含着蛊惑,
“没想到陛下如此瞒着你吧?他给你下药又安的是什么心?他曾经是不是更加可怕地对待过你?哎呀呀,想来陛下当初对你也不是爱到连旁人都不愿见啊,只是想把你当成物件关起来而已嘛。
“你现在是不是很恨他?”
第45章 恢复记忆1不会留恋这里的一切,立刻……
带着恶意的声音拂过她耳边,字字句句如利刃划开她的皮肉。
钟薏身形一软,手中书卷砰然砸落在地,差点跌落座椅。
接二连三的冲击几乎要将她吞没。
所以......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卫昭从第二面就跟她展露的情愫,也是假的?
他一直都认识自己,却看着自己一点点陷入情思,像傀儡一样被他玩弄股掌之上?
更甚的是,她在钟府的身份,也是他安排的?
所以那些时日里她一直觉得身边有人窥视,不是错觉......
那她的父母、家人、婢女......都是听命于他的吗?
娘亲爹爹给她的温柔关爱,她生病时他们紧锁的眉头和日夜送来的羹汤,也只是奉命行事?
脑海中有两个声音在激烈厮打。
一个声音尖锐地嘲讽她:你竟然会相信卫婉宁这个女人的只言片语?
另一个声音却阴冷地质问她:你还能当作一切疑点从未存在过吗?
她不愿相信,然而理智一点点碾碎她的侥幸,被迫把那些她早已有所怀疑的事件一一串联起来。
钟薏按着胸口,血淋淋的真相摆在她面前,五脏六腑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恶心。
卫婉宁被她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原本还想添油加醋,却见她深深弯下腰,似乎要呕了出来,单薄的肩膀不断颤抖。
再抬起时双眼已经一片赤红,眼中泪水凝结,将落未落,目光冷厉得仿佛在看仇人。
她声音僵冷,几乎从牙缝中挤出:“你的意思是,我就是那个小妾?可除了这个时间巧合,你还
有别的证据吗?”
卫婉宁被她表情盯得愣怔一瞬,反应过来翻了个白眼坐回榻上,随手拿起桌上茶盏把玩:
“爱信不信,你便是这样被他骗着一辈子也不关我的事。”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钟薏现在再怎么想也与她无关了。
屋外蝉鸣聒噪,扰得人心烦意乱。
钟薏看着卫婉宁歪头靠在榻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清晰:“我要去东宫。你帮我。
“既然我曾经住在那,那必然有我存在的证据。”
卫婉宁的话她已经信了八分,但此事牵连众多,没有亲眼看到证据她不会彻底相信。
卫婉宁惊得差点打翻手上的杯盏:“你疯啦!”
她声音陡然拔高,又想到内殿里还在歇息的太妃,不得不压下声音,站起身瞪着钟薏,“我凭什么帮你?”
卫婉宁可不是没听说最近长乐宫撤走一批宫人,陛下表面上放松了对她的看管,但背地里必然会盯得更紧,否则他如何会把钟薏这么多年都牢牢攥在手中?
她和卫昭相处近十年,对这个男人心性再清楚不过。他表面上看似温润如玉,实则手段狠厉心如玄冰。
她可是亲眼见过曾经的四五皇子作为他的皇弟是如何被轻描淡写抹去痕迹的。
卫婉宁曾经有多沉迷于他凌驾众人的狠戾决断,如今就有多讨厌。
帮她去东宫找什么真相,给自己惹一身腥,她又不是傻子。
她早就想好了,她只需稳稳坐在背后,做那个运筹帷幄的人,看着钟薏与卫昭彻底决裂反目成仇,一解她这么多年挂在歪脖子树上的怨气。
钟薏平静地看她,眼神毫不避让:
“如果我去东宫找到了证据,证明我确实是当初那个小妾,且失忆是他一手造成,那么我会离开。”
她低声,“到时候你不就可以借机去他身边了吗?”
卫婉宁想到那可恶的裴凛,更是冷笑:“我已经有了亲事,还是陛下亲赐,作何要去他身边?”
“既然如此,那你这番苦心积虑来告诉我真相,又是为什么?”
郡主被问得猝不及防,顿时噤声。
她能说她是因为看到她们在天熙殿苟/且,怒火中烧,决定报复卫昭吗?
她目光闪烁,重新坐下:“总之,我现在对陛下已经没了旁的心思,你也休想让我帮你。”
钟薏沉默片刻,忽然开口:
“我若是现在就告诉卫昭,你偷偷调查钟府东宫的旧事,你觉得他会如何看你?他会觉得你想挑拨我们,还是会认为你在威胁他?”
“你!”
卫婉宁倏然变色,坐立不安,脑中飞转。
她没预料到钟薏听到消息后能这么快调整过来,还反将她一军。
暗中派去调查的人手本是她母亲生前给她留的皇家侍卫,大公主薨逝后被拨给她听用。她一直暗中经营,好让自己不是完全没有依仗。
若钟薏真的把她调查钟府旧事的事抖出去,那卫昭势必会收回这批人,将她彻底架空。
她如今的处境本就不算稳固,若是就这样去了关西,手里再无可用之人,那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钟薏如今已是卫昭的心病,而她明显不甘心做个傀儡。
如果她真能找到东宫旧事的证据,和他闹翻,让卫昭无暇顾及她,那在嫁走之前,自己便能趁机悄悄争取布置一些好处,不至于到那成了被人随意摆布的郡主。
可是去帮钟薏同样风险极大......
卫婉宁想到皇帝睚眦必报的秉性,心中发寒,后悔不迭,咬牙瞪着钟薏。
她衡量半晌,终于妥协:
“要我怎么帮?”
几个宫女立在屋外,目光时不时扫向宫门,神色惴惴。
“红叶姐,娘娘这么久没出来......会不会有问题?”其中一个宫女压低声音问。
今日陪同的宫女中,红叶资历最高,她们都得听她的。
红叶心头也划过不安,但面上镇定:
“怕什么?郡主再怎么嚣张,也不会真敢对娘娘如何。若是……她们缓和关系解开误会,陛下也能少操些心。”
其他宫女闻她搬出陛下,不敢再质疑,低着头耐心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终于被打开。
为首出来的是郡主,她气势汹汹,满脸怒意,压着嗓子却依旧咄咄逼人:“本郡主永远不会和你这种女人交朋友的!”
钟薏缓步出来,语气更是针锋相对:“本宫也看不上你这种人。”
宫门外的宫女们纷纷屏住呼吸,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惊得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心中更是惶恐。
两人各站一侧,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直到钟薏冷冷开口:“我们走。”
红叶连忙垂首应声,带着宫女快步跟上。钟薏未曾回头,步伐端庄地穿过长廊,向殿外走去。
身后,卫婉宁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远去,一跺脚也离开慈和堂。
消息传到天熙殿只需半刻,彼时卫昭正在批阅西北军报。
近日边境所报茶叶、马匹交易锐减,当地商人私下传言今年西北局势恐生变动,大批商队停止进出,消息传回,引得京中朝臣议论纷纷。
皇帝为稳定臣心,已下令兵部加强管控,密令驻军加紧训练,同时让地方官府安抚民心,暂时缓和局势,但这一切不过是权宜之计。局势究竟如何,仍待前往探查的密探呈上更详细的军情。
内侍轻步进来禀报:“陛下,贵妃和郡主在慈和堂共处一室,出来时似乎起了争执。”
卫昭朱笔一停,眼皮微抬。
上次,卫婉宁鬼鬼祟祟溜进天熙殿一事,他本看在太妃面上懒得计较,想着她也看不见什么,谁知她自己倒是不怕死,偏要一再试探他的底线。
卫昭声音淡漠:“去,警告她,若是再敢对贵妃不敬,出嫁前就别再踏入皇宫了。”
内侍顿时心头一颤,低声应下:“是。”
卫昭复又拿起桌上的军报,想到那个还在和他闹脾气的人,眼底寒意褪去。
他那夜踏进帷帐,片刻便发现她在装睡。
指尖僵在被褥一角,呼吸看似绵长却不够自然......她自以为掩藏得很好,甚至刻意控制胸口的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