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现在他还不知道她已经恢复记忆,先手在她。
他虚伪、偏执、疯狂、嗜血、纵欲、残害双亲,杀害手足,与山间野兽无异,戴着温润的假面,耐心而缜密地将她重新锁回掌心,而她竟一度天真地以为自己找到了爱情。
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这一点的确让人心寒无力。
但她不会就此妥协。
数次逃跑的经验积攒在脑海中,一个计划基本成型。
她压下所有情绪,转过身,抬眸看着他,拉过他还在揉弄的手,藤蔓一样的柔荑缠上握住:
“外面雨声太大,半天没见到你,总是有点心慌……”
她仰头望着他,眸光柔顺,依赖得恰到好处。
男人静静地和她对视。
一秒,两秒,唇边的笑意越扩越大,仿佛被这番话取悦到。
棉帕被他漫不经心甩在台上。
下一瞬,他倾身压下,炽热的气息裹挟着淡淡的龙涎香,将她的所有呼吸尽数占据。
唇瓣触上的刹那,掌心顺着后颈一路向下,缓缓收紧,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意味,像是在惩罚她方才那一瞬间的逃避。
钟薏全身肌肉微僵,却没有躲,任由自己沉入这个虚假的情爱之中。
两人跌跌撞撞地落在榻上,炙热的气息交缠,他唇齿间带着故意的撩弄,力道仿佛要把她吞入,当她将要沦陷之际,他又突然停下。
钟薏的指尖扣进他的发丝,微微喘息,恍惚间睁开眼。
下一刻,身上的重量倏然远离,炽热的温度抽离得毫无预兆。
卫昭直起身,倚在她身旁,指腹擦过她侧脸,嗓音低缓:“薏薏,我们日后一直这样在一起,好不好?”
哪样?
快感如潮水退却,肌肤霎时冰冷。
两人对视,卫昭眉眼看起来依旧温和,把自己脸上的水痕细细涂抹在她唇上,耐心等她回答。
钟薏手臂软绵绵地抱住他,声音带着嗔怨:“……我这几日,还不够听话吗?”
男人不答,垂眸望着她,手掌不经意拂过她的喉间,带着一种温柔的掌控感。
钟薏的心和他的动作一起沉了下去。
他今日已经试探过自己三次,必然察觉到了什么。
她得趁他还没有完全集中警惕的时候,赶紧逃。
计划的轮廓愈发清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随即,指尖顺着紧绷的肌理,划过他的锁骨,一寸寸向上,带着缱绻的温存。
她微微仰头,眸色潋滟,轻柔地引诱:“进来……”
*
公主府内。
卫婉宁懒懒倚在榻上,被婢女小心翼翼喂着葡萄,小月冒着风雨进来求见。
她来了兴致,缓缓坐起:“那个女人记起来没有?”
小月难得犹豫了一瞬,还是低声答道:“回公主的话,奴婢觉得……娘娘应是记起来了。出了清和院后,便神思恍惚,面色苍白,怕是过去的记忆并不多好。”
“果真是她!”卫婉宁嗤笑一声靠回躺椅,由着婢女给她捏肩。
不枉她今日为了她亲自进宫走了一趟,硬生生拖住卫昭许久。
那个小妾让她曾经吃过多少醋,试探过多少遍,因此渡过无数个不眠夜晚。
本来知道卫昭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谋划众多,她应是感到嫉妒的,可想起钟薏在慈和堂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
死寂而狼狈,她心里半点酸意都生不出来。
她把怒气撒在卫昭身上:
“下午我去求他他不听,说什么相处久了便养出夫妻感情,我倒是要看看,等他知道自己和恩爱贵妃同床异梦是什么心情,哈哈哈哈......”
*
一夜过去,雨过天晴,阳光落在妆台上,映得镜中一片温润光亮。
“娘娘今日的脸色跟外头的蓝天似的!”
红叶喜滋滋地替钟薏梳理青丝,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高兴,动作轻快。
钟薏脸上多日残存的阴霾,像是随昨夜的风雨一起消散了。
这让她心头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她私下里已经偷偷拦下了好几回监视,试图给娘娘一个喘息的机会。可她的状态不见好转,陛下不在的时候更是懒得开口,像是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本心怀愧疚,以为自己擅自行动反倒害了她。
没想到今日一看,镜中人眉眼清亮,狐狸眼里神采奕奕,像是换了个人。
她心里隐约生出些疑惑,但很快被欣喜盖过,主子心情好了,她们这些下人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红叶又不由得嘟囔着叹了口气:“娘娘也要多吃些才是啊……”
她想起今晨晨起时的景象。晨光下,那窄细的腰肢上遍布深深浅浅的指痕,触目惊心,带着昨夜余留的力道,瞧着可怜极了。
许久没有如此夸张,她当时惊得差点叫出来,忙不迭地拿帕子替她遮着。
红叶嘴巴一抿
,心里不是滋味。
圣宠太盛也不是件好事……
钟薏坐在镜子面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一边忙碌一边嘴上不停的红叶。
她突然想起几个月前离开的翠云,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是死是活,是被发卖还是幽禁。
思绪刚刚浮现,便被一声惊呼打断。
“娘娘!”红叶忽然惊呼,神色紧张翻着妆匣:“这匣里怎么少了三根钗子!”
她在锦盒里找了几遍无果,忍不住抬头问她,“娘娘可有印象?”
钟薏暗暗叫苦,藏包裹的时候把这个财迷给忘了。
没想到她会连这些小东西都记得一清二楚。
“无事,应是不知何时落在别处了......”
红叶闷闷应一声,明显还是没放下心:“难道说长乐宫有小偷?!”
钟薏生怕她再追问,匆匆转移话题,“快些罢,昨日不太舒服,今日有空,去把陆太医唤过来。”
第59章 囚禁“钟姑娘,你想不想出去?”……
今日距离钟薏被正式关进东宫,已过了三日。
卫昭上午进了皇帝寝宫,和四五皇子一同面圣。
近来,皇帝服食的丹药让他时常昏沉,连带着他们也在殿外候了许久,方才得太监传召入内。
殿内堂而皇之摆着那尊巨大的青铜炉鼎,呛人的烟灰几乎要掩去人气。
榻上之人明明已半只脚踏入黄土,眼睫枯槁,却不似外界传言那般虚弱,依旧心思算尽,拢着宽袖靠在榻上。
卫昭用半条命换来的沧州军务刚拿到自己手中,皇帝硬生生割了一半出来,分给卫恒,冷眼看着他们两个兄弟相斗,等着谁能踩着对方爬上去。
就像他们这些年来每一场较量一样。
从皇宫回来的路上,卫昭一直沉着脸,身边的太监察觉到他周身压抑的氛围,不敢多言。
直到踏入东宫,他的步伐才稍微松懈,径直走向清和院。
越往深处走,脚步不自觉加快,心跳也随之急速跳动。
站在门前,卫昭停了一瞬,听着屋内寂静无声,猜她是闹累了歇下,轻推开门。
“砰——”
身前歪着砸来一只玉质金蝉,他身形一偏,那东西擦着衣角飞过去,重重砸在门扉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旋即跌落地面,碎成两半。
卫昭抬眸,见帘帐后人影微颤,钟薏怀里抱着一只花瓶,警惕地盯着他,像个被侵犯领地的小兽。
他往前走。
“别过来!”
她猛然拔高嗓音,竭力给自己壮胆。
卫昭置若罔闻,继续迈步。
钟薏掌心沁出薄汗,随着他的逼近不自觉想要后退,又咬牙撑住不动。
三日了。
她被困在这里三日,连东宫大门都不得踏出一步。唯一熟识的翠云也不见踪影。
只要她想方设法靠近门边或者宫墙,宫人们便垂首挡住她,温声劝道:“太子殿下吩咐,您不能出去。”,若她要强冲,那几个婢女便直接把她拖进殿内锁起。
原本陪在她身边的翠云也消失了,她去问卫昭,他只冷冷说翠云有别的事要做。
明明就是故意的!
于是她每日只能望着墙外的蓝天,看飞鸟掠过,连一只麻雀都比她自由百倍。
“你再过来我就真的砸了!”钟薏握紧瓷器威胁。
卫昭停了一瞬,神色不明。
他目光流连在她颤抖的手臂上。
今日婢女给她换上了一袭曳霞裙,轻纱宛如朝霞流泻,映得她整个人都透着一丝不真实的虚幻感,偏生一身素白肌肤裸露,斑驳着几日来尚未散去的痕迹,红紫交错。
卫昭静静地看着她这般轻盈柔软的模样,仿佛真的会从他手心溜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