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薏指尖一顿,脑海中浮现昨夜她的话——
原来……所谓的“大乱”,竟然是刺杀卫昭?!
钟薏的心脏剧烈跳动,僵在原地。
“走吧!”婢女焦急地催促。
……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钟薏深吸一口气,飞快换上一身宫女服,裹紧帷帽,跟着那人穿过黑暗的庭院,一路往东宫的偏门疾行。
一路上,禁军、影卫几乎全被调往宸息殿,巡逻的侍卫少了许多。
她屏息跟着宫女前行,冷风卷过,吹得人手脚冰凉,眼前人的背影在漆黑的夜里模糊。
终于抵达偏门。
门边,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车夫低着头看不清脸,握紧缰绳,似乎随时准备离开。
钟薏望着眼前的宫门,一切似乎有些太顺理成章了,远处宫墙高耸,灯火通明,此处一片寂静。
容不得她犹豫,婢女焦急地扯住她的手:“姑娘,快!”
她抬脚正要跨出门槛——
第60章 “是不是该罚重一点?”……
忽然,一道沉闷的“轰隆”声响起,东宫的侧门在她眼前被人从外面用力合上。
夜色下,一群从未见过的影卫悄无声息地现身,沉默封住她们所有去路。
车夫面色骤变,刚要发动车驾,几支利箭瞬间射出,他手还未碰到缰绳便被刺中胸口,喉间迸出一道长长的血线,“噗通”一声砸在地上,抽搐两下,没了声息。
那婢女满脸煞白,袖中方伸出一道亮白刀锋,还未来得及出手,下一秒,又是几箭破空而至。
“噗——”
箭矢狠狠扎进她的背脊,穿透血肉,杏粉的宫衣瞬间被大片猩红浸透。
她睁大眼睛对着钟薏,唇张了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如同破碎的纸人轻飘飘吹落在地。
血溅了一地,腥气弥漫,温热的血珠飞到钟薏脸上,触感让她狠狠一颤。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方才还扯着她逃跑的女人,此刻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夜风卷起血腥味,尖叫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她颤抖着后退,双腿发软。
可她没能退开。
“钟、薏。”
极低极寒、压抑着怒气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钟薏的脚步猛地僵住,背后寒毛乍起。
她不敢回头。
卫昭立在夜色中,身影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外袍随风猎猎翻飞,苍白的指节还搭在弓箭上,黑眸沉冷,夹杂隐约暗红,望着那个披着帷帽的瘦弱身影。
“跑啊。”
死寂的夜里,他一步步靠近的脚步声清晰得骇人,嗓音压得极低,“不是想走?”
“继续跑给孤看看。”
钟薏咽了口唾沫,被他语气里的疯意吓得不管不顾,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拔腿就跑。
她不顾一切地往侧边冲去,试图越过他们的封锁,然而还未等她走出半寸——
一支弩箭破空而至,狠狠钉在她脚边的地面上,利刃贯穿石板,深深嵌入其中,石屑四溅。
“啊——!”
她尖叫出声,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卫昭眼神森寒得像盯着猎物的野兽,嗓音缓慢而危险:“再走一步试试。”
面前就是那根插入石地的利箭,尾端还在颤抖,映着月色泛起嗜血的寒光。
钟薏浑身冷汗淋漓。
她此时连愤怒都不敢再有了。
她惊恐地意识到,他好像是真的会杀她。
卫昭静静地看着她,黑眸幽深,唇线紧抿,眼底翻腾着汹涌的阴鸷。
她是不是很恨他?恨到宁可赌命也要离开?
她是不是后悔认识他?后悔救了他?
这个认知让他胸腔里的怒意一点点地攀升,指节收紧,弓弦在掌心绷出一道极轻的声响。
她凭什么?
她有什么资格去恨他?
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是她主动招惹的他!
方才那批刺客人数寥寥又带着死志,明知无法杀他,反而像是为了拖住什么。
卫昭几乎是立刻想到还在清和院的钟薏,毫不犹豫奔去——
却见人去楼空。
他独自站在空荡荡的院内,指节发冷,耳鸣阵阵,气得快笑出声来。
她不惜借外人的手逃离,也不愿留在他身边。
卫昭缓步走近,俯视她跪在地上的柔弱模样。
身体止不住地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唇色惨白,几缕汗湿的发丝凌乱贴在颈上。
狼狈、可怜、惹人心痒。
可他讨厌她这样。
他讨厌她用那种绝望的眼神看着他,像是他随时会杀了她一样。
他不会杀她。
他怎么舍得?
但她必须因此得到惩罚。
卫昭眼底翻涌的愠怒骤然收敛,睨着她,语气淡淡:“怎么停下了。刚才头也不回,不是跑得很快?”
他蹲下身,伸手攥住她的下颌,指腹的薄茧蹭过薄嫩的肌肤,带起细微的刺感,迫使她直视自己。
她睫羽颤抖得厉害,泪光氤氲在眼底,强撑着不在他面前落下,汇聚成一汪惊慌失措的水色。
他的声音裹着寒意,刺过她的脸颊:“真是没良心啊,漪漪。我才被刺杀,你就忍不住要跑?”
“若是我尸体横在你面前,你也能毫不犹豫地跨过去,对吧?”
卫昭盯着她的眼睛,探出长指,把她颊边上沾着的血珠一点点地抹去。
起初力道轻柔,可很快,他像控制不住一般,力道加逐渐重,重复着擦拭的动作,细白的脸上很快泛起两抹红痕。
钟薏吃痛,忍着泪任由他擦拭。
他声音轻得像情人呢喃,“本想让你过得舒服些的,可你偏不听话......”
卫昭话说了一半,徒留她一个人惊慌失措。
他要干什么?
要报复她吗?
可她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想离开,仅此而已啊!
卫昭站直,手掌顺势滑过她的手腕,掌心用力,直接将她拉起身。
钟薏踉跄着撞入他怀里,呼吸间尽是他衣袍上的冷香与鲜血的腥气。
此处离清和院不远,卫昭擒着她,单手将她拖上马,径直带回院中。
夜色森冷,院内灯火通明,她才刚被带进去,就看到满地跪着的宫女,一个个脸色煞白。
几个刺客被影卫擒住,双手反剪在背后,下颌已被生生卸去。
卫昭鼻尖轻轻蹭过她苍白的脸颊,缓慢地、暧昧地碾过她的皮肤,像是在感受她此刻的颤抖:“亲眼看着,这就是背叛我的代价。”
“我会让你连逃的念头都不敢再生出来。”
她的心跳快到从胸口跳出,拼命地摇头:“不要……不要……”
卫昭松开她,目光冷漠地落在那群刺客身上,随意抬起手。
影卫们领命,刀光一闪。
刺客连半丝挣扎的机会都无,咽喉被割裂,鲜血溅落,顺着石砖蜿蜒流淌。
平日生机勃勃的院子顷刻间变成炼狱。
钟薏转头,迫不得已把脸藏进他怀中,耳畔尽是利刃划破皮肉的钝响,惨烈的血腥味顺着夜风翻涌而来,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扣住她的后颈,又将她从他胸口拽出来。
她惊恐地睁开眼,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不敢看了?刚才不是胆子很大?漪漪,我对你太好了,让你分不清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对吧?”
钟薏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她泪眼模糊地望着院中的尸体,看着那些熟悉的宫女跪在血泊中哭得几乎崩溃,瑟瑟发抖。
卫昭眯起眼,指尖在她脸颊上缓慢游移,眼底幽幽沉沉,快被猩红的戾气完全覆盖。
她哭得可怜极了,睫毛湿漉漉的,整个人像是被折断羽翼的小雀。
卫昭眸光放在院中缓缓扩散的血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