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燃得极静,檐廊上的宫灯被夜风吹得摇晃,投下斑驳光影,却半分照不进门窗死锁的寝房。
榻上的人呼吸绵薄,脸颊苍白。
卫昭走近。
他俯身看她,目光温柔。
“漪漪……”
他轻唤,手在她脸侧,缓慢地描摹她的眉眼。
卫昭低头,唇落在她眉间,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露出一个甜蜜的笑。
“今日是你生辰,我还没给你生辰礼。”
他将她抱起,她身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绵软,指腹仿佛要陷入其中。
他把她带到梳妆台前,她坐不住,身子总滑,他便索性坐在椅中,将她整个人紧紧搂进怀里,像拥着一个不会挣扎的人偶。
手一寸寸抚过她乌黑的发,卫昭捧起象牙篦子,慢慢梳理。
“漪漪还记不记得,去岁我便说过,要让你当皇后。”
“那时候你靠在我怀里,安安静静睡了一整夜。我以为你心软了,以为你会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他顿了顿,低头靠在她肩窝,闷闷笑出声来,“原来,真的没有了啊。”
嗓音含着一丝湿意,沾湿了她后颈一小片寝衣。
“我说只要你醒来,我便放手……可你偏偏睡到现在。”
“所以漪漪是不愿意走的,是不是?”
房内寂静,只有他一人诡异的自言自语,“你看看你现在,多乖。我说什么都不反驳了。”
他轻轻为她梳发,将缕缕墨发一丝不乱地铺开,梳得顺滑如绸。又沾了点口脂抹在唇上。
那点红色一染,如红梅落雪,衬得她整张苍白的脸都生出妖冶的艳色。
“你是皇后,漪漪。”他含着笑,“我说的谁也改不了。”
“那群狗东西说你命格污秽,出身不配。”
“所以我让他们闭嘴了。”他说得轻描淡写,“拔舌、剁手,扔进狗窝,叫野犬生啃。”
“他们说得越难听,我杀得越快。一个都没留。”
“可惜……”
他嗓音忽而低下去,有点懊恼,“朝堂还得给个说法。”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眼神极真诚地与爱人温声许诺。
“你先做贵妃,好不好?反正这后位是你的,他们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
他说得自然,像是在和她商量,仿佛那个曾跪在她榻前发誓放手的男人从未存在过。
他又为她描眉、点唇,薄粉匀面,一道一道不差,絮絮叨叨说自己这些手法他学了多久,直到镜中那张脸被染出桃李一般的颜色,宛若新嫁。
“明日你便是钟侍郎府的嫡女,”他笑得温柔,“那人家中子嗣单薄,妻子也识趣。你就算一直睡着,他们也不敢怠慢你半分。”
“往后,漪漪就是父母双全的孩子了。”
他盯着她的脸,眸光沉醉,“等忍过这段时日,再合适些,你就嫁我。漪漪当了皇后,死了也要和我一起葬进皇陵。我们来世、永生永世都不会再分开。”
他低头凑近她耳边,语气含着难得的羞涩,“今夜……穿着皇后的嫁衣,和我洞房,好不好?”
镜中他脸贴着她,男子眉眼痴迷缱绻,女子阖着眼帘,脸颊薄红,像一对天作壁人。
卫昭当她是愿意的。
于是轻快地将她抱起,放回床榻上。
他哼着奇异的调子,指尖冰冷,慢慢把她寝衣褪下。
手掌贴着她的肩胛、腰线,像在抚一件最心爱的藏品。
皇后的嫁衣规制盛大,一层层换上,里层暗红,外裳鲜亮,他为她理好衣摆,每一道衣扣系带都处理得极慢极认真。
她被他摆好,斜倚在榻边,双眼阖着,唇色嫣红,穿着一身精绣嫁衣,像极了洞房夜里等夫君等得太久,终于困在榻上的新妇。
他换上一身喜服,坐在她身边,痴迷地看她。
看得太久了,久到胸口像是被什么撑满,鼓胀、压抑、疼痛,仿佛下一瞬就要裂开。
然后,他忽然跪下。
他低头,将刚给她穿上的绣鞋一只一只脱下。
那双脚白得近乎透明,入手软绵冰凉。它们曾经带着粉,贴在他胸口,如今被他用指腹轻轻按着,却毫无反应。
“漪漪不许不理我。”
他唇贴在她脚踝,语气近乎祈求,“今夜你是皇后。你答应过我的,你是愿意的。”
他一寸寸亲她的脚背,指尖探入她的裙摆,缓缓向上,抚过膝骨,企图唤醒她对他的回应。
“你不说话,也不挣扎……”
他将额头抵在她膝上,呼吸越来越重,整个人被渴望一点点淹没,将空气都染得发烫。
卫昭带着近乎痴狂的满足:“一定是因为你爱我。”
可话音未落,他忽然抬起头。
那双哀求的眼,骤然被欲望与怨毒灌满,像一潭发烂发臭的深水,要将面前的女人淹没,“你去死都没能逃掉,谁还救得了你?”
嫁衣被一点点解开。
那双手动作细致至极,衣料摩擦肌肤,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在寂夜中格外清晰。
他一层层剥着,唇边勾着欣喜的笑,像个好不容易得了糖的孩子,拆得小心又贪婪,指腹反复停顿,被某处质地或温度吸引,长久地、执拗地停留。
雪白在嫁衣下展露。
卫昭跪在她面前,目光落上去,一寸一寸描摹。
眼里像盖了层浓墨,黑得发亮,夹着藏不住的癫狂
与欢愉,像看一尊被献祭的洁白圣像。
他捧起她的脸,唇覆在那点他亲手染红的口脂上,郑重缓慢地碾过去。
鼻息纠缠,竟尝出一点腥锈,艳红的,带着死气。
他的手顺着她鬓边滑下,拂过那截雪白的脖颈,再落在她肩头。
掌心贴上去时,她身子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他顿住,眼底浮出病态的微光。
那一丝细微的颤抖被他当成回应。
他俯下身,唇舌贴上那一寸温热的皮肤,像抚慰,又像亵渎,缓慢地舔舐过去:“漪漪身上太凉了……”
他低声,“我给你暖一暖。”
“我们穿了喜服,入了洞房,这世上还有谁能说你不是我的人?”
她的身体依旧软得不可思议,乖巧地依偎在他怀中,两具身子完美契合,像是天生便属于他一般。
卫昭低低地喘息,死死抱着她,几乎要将自己完全塞入她怀里。
快感让人目眩神迷,混着疯长的占有欲与爱意,在体内翻卷咆哮。
他眼尾泛起湿意,鼻尖埋在她锁骨细嗅,轻轻啃咬那寸凹陷。手掌缓缓探下,在她身上确认他们相连的证据,动作温柔得近乎虔诚。
他把脸颊贴着她心口,闭上眼,聆听她始终不紧不慢的心跳。
“我们是夫妻了啊……”
他的颧骨染上一层薄红,神色妖冶,痴痴笑出了声。那笑映着烛火,在他眼角晕开一抹潮亮,艳得近乎诡异。
卫昭慢慢抬起头看她。
那张脸在光影中生出一圈虚幻的柔光,唇上红艳未退,眉目恬静,像极了新婚夜等夫君入门的小娘子。
他喉头滚动,愈发急促,紧埋在她胸前,像濒死之人拼命汲取她残存的温度。
红绸散落,层叠的嫁衣像被剥开的花瓣,一层层在榻边垂落,颜色艳得像血。
他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轻轻覆着,渴望被她像从前一样触碰。
“你看,漪漪……你手心是热的,所以你心里也一定还是有我的。”
屋里极静,静得只剩下他灼热的喘息。那声音压在喉间,闷闷的,像是抑制不住的情欲,又像是濒死的呜咽。
“漪漪......”
“漪漪......”
*
“娘娘,娘娘?”
耳边声音轻轻响着,一声一声,像是从极深极远的水底传来。
是在唤她吗?
钟薏睫毛颤动,睁开眼,眼前却不是冰冷江水,也不是夜色浓重的江岸。
是她熟得不能再熟的永乐宫。盛夏日光正好,洒在窗前,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她怔怔看着穹顶,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还活着还是死了。
红叶跪在榻边,声音小心翼翼:“娘娘不是说要请陆院判过来看病么?人已到了外头……您怎么突然就睡着了?”
睡着了?
她喃喃重复一遍,一时分不清梦与醒。
她还记得寒水呛进喉咙的窒息感,耳边风声如刃,疼得像是要割裂皮肤,隐约中听见有人疯了一样喊她的名字,心脏还在继续坠落。
她跳下去了。
她明明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