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看到这一幕:“夫人!”
可是那疯老妪不要命了似的发狂,力气大到恐怖,她两个婆子要按住她都难。
门外,道婆仗着膀大腰圆,一手剪住窈窈双手,迅速用一条绳子绑住 。
窈窈抵抗不过,勉力压住发颤的气息,商议道:“道长莫要误入歧途,你若想要钱,我有,若想要其他的,李府也给得起。”
道婆说:“我能留你一命,已是良心发作了,你安心,你生得好,我尽量不让你受罪就是。”
不由分说,往窈窈后颈一拍,窈窈失去了意识。
……
当日从洛阳北上,李缮花半日把拓跋骢撵到玉川县,还能折返回去接母亲,他向来习惯这个速度行军。
不过这回,他虽没有下令急行,将士们却配合得极为默契,
等到中午开伙的时候,几个士兵蹲在一处,小声说:“将军才新婚,又得办朝廷的公务,朝廷真不是个东西。”
“要是我刚娶了媳妇,才不想出门呢,要是将来我媳妇怨我,我指定后悔。”
“是啊,所以我们动作得更快点,不能叫将军后悔。”
“……”
辛植咳嗽一声:“反了你们,嚼什么话呢?”
士兵们吓一跳,赶紧起身,便看将军就在他们身后,拱手:“将军。”
李缮不置可否。
辛植挥挥手,那些士兵才脚底抹油溜了。
李缮若有所思,冷笑了一下,问辛植:“你觉得,我会后悔?”
辛植哪敢乱送命,便道:“将军英明,从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除了以前放跑了拓跋骢。”
今次李缮抓到拓跋骢,不是第一次,几年前就抓到过一次,一个世家子要和他争功劳,一着不慎叫拓跋骢跑了,他又气又悔的,直到现下方才出了口恶气。
听出辛植话语里的调侃,李缮踹了他一下。
杜鸣骑马过来,马还没停稳,他就从马上翻下来,直冲到李缮面前,喘着气禀报:“将军!夫人和少夫人在天阳观遇险!”
“夫人被刀刺伤,少夫人被掳走!大人请将军速速归去!”
李缮额角一跳。
辛植大惊,此话要不是杜鸣说的,他指定以为谁在耍人!在并州,竟还有人敢伤了刺史夫人,抢走少夫人?
他连忙看向李缮。
李缮面上阴云密布,缓缓攥起拳头,语气却平静得不同往常:“其余人原地待命,备马,杜鸣随我回去!”
辛植和杜鸣都不敢大喘气,赶忙安排下去。
李缮若心里有气,当场发出来就过了,相反,他现在的冷静,则是怒极必反,那团压下去的火,攒在他心口,只待喷薄。
……
窈窈是在一阵车轮摇晃里,恢复意识的。
她不敢睁开眼睛,先感知了下四周的环境,身下应该是稻草,车是敞着的,但她手脚都被绳子绑死了。
接着,她睁眼,将周围环境一一对应起来,看天色,现在距离女道宫出事那会儿,应该不过小半个时辰。
道婆驾着的是驴车,驴走得没马快,这个点,除非用飞的,否则肯定还没出并州。
窈窈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
突然,驴车停下,道婆下车,拿着稻草把子扫掉路上的车辙。
她回头看车上,窈窈早就闭上眼睛装睡,道婆叨叨:“洛阳来的贵女就是娇气哈,打一下晕这么久。”
窈窈:“……”
第11章 别踢了,是我
才过正午,日光晒得各处生白,唯李府上下一片肃穆。
林氏带着方巧娘等在东府屋外抱厦,想起方才得知夫人遇刺,李望的暴怒,方巧娘身上时冷时热的,唇上更是毫无血色。
林氏得知钱夫人只是被划了一下,几分老神在在。
当初上党城破,据说城内一片炼狱,林氏虽然没亲眼所见,来投奔李望时,也窥见一些残景,百姓们提起谢翡,无不恨之。
后来,李家夺回上党郡,并州随之改姓李,百姓有地可耕,有粮米果腹,安居乐业,渐渐不太提起谢翡。
就算得知如今李府少夫人姓谢,只要不是谢翡的女儿,他们也没心思去连坐,人都是要过日子,哪有那么多恨。
但总有人困在过去,那老妪便是丈夫、儿女、孙子全死在那一战役后,疯了,得知少夫人姓谢,便移仇了。
于是,在得知谢家女的行程后,老妪进女道宫,伺机杀人,才有今日这一幕。
谢窈窈踪迹不明,方巧娘越想越怕,瑟瑟发抖:“娘,我们认错吧……”
林氏掐方巧娘的胳膊,令她噤声。
谢家女定凶多吉少。老妪是个疯子,开口闭口便是她的家人,不可能把她们供出去,再者,她不过透露了个消息,谢家女若泉下有知,要怪就怪她姓谢。
…
屋内,郎中包扎好钱夫人的伤口,她伤在手心,是当时看着窈窈被拖走,情急之下,脑子一热,也去抢刀划到的。
好在她伤情无大碍,李望却还是沉着脸,这么多年他就没让钱夫人伤过一根手指头。
钱夫人还记得郑嬷嬷护了自己,也受伤了,便问李望:“那郑婆子可还好?”
李望:“她没事。”
钱夫人:“谢氏呢?”
李望冷笑:“李缮去找了,他自己媳妇他自己救,要是他都救不回来,我看这并州咱们也不要了,回乡下扛锄头种田吧!”
这便是李望生气的点,在李家人的管辖范围,竟还有人敢对女眷动手,除了洛阳,他想不出还有谁敢这么做。
然而他让人查,若闹出动静,错失先手,得尽快活捉那个掳走谢氏的道婆。
……
窈窈从清醒后,默默算着,道婆不急着赶路,也不敢走大路,每过片刻就会下车毁掉一段车辙印,甚至会伪造一段假车轮。
于是,她重新上车后,窈窈就会将她偷偷打结的一小捆稻草,丢到车下做标记。
她们越走越偏,进了一片山林,林子不好驾车,道婆要弃车,带着窈窈走。
窈窈这才假装悠悠转醒,神色怔忪:“这是哪儿,你要带我去哪?”
道婆:“可算是醒了。”
她要拿一方手帕堵窈窈的嘴,窈窈泫然欲泣,道:“好婆婆,我家世教养我不会高声乱叫。”
瞧她楚楚可怜的,道婆说:“你不乱叫,我自然也不会为难你。”
道婆要扛她,窈窈又说:“你放我自己走可好?我的手都被你绑起来了,论力气也比不过你。”
“况且山路难走,你扛着我,终究是我累赘,我又怎好教您累着。”
她温声细语的,似乎句句为道婆着想,道婆很快被说动了。
再看窈窈如此娇气瘦弱,谅她无力折腾,她警告窈窈一句:“你别耍花样,不然我掐死你就是一只手的事。”
窈窈一颤,美人发髻凌乱,眼圈通红,一滴清泪从她面庞滑落,看得道婆都啧啧称奇,如此漂亮的女子,竟有人舍得买她的命。
这道婆虽是天阳观女道宫的道长,却也干一些拉皮条的勾当,所认识之人十分杂乱,三教九流皆有。
她清楚那老妪的目的,还把人往女道宫引,究其原因,其一是天阳观事做绝,不让女道宫赚香客钱,她与天阳观有龃龉,恨不得天阳观得罪李家,借李家的手拆掉天阳观。
其二则是,她前几日收到悬赏,只要杀了谢氏,就有十两银子。
正愁遇不到谢氏呢,机会就送到眼前,叫道婆欣喜不已,直道祖师爷保佑。
只是,临了要杀窈窈时,道婆犹豫了,她做了那么久皮肉生意,见过的女子没有上千也有几百,都不如谢氏一分一毫。
这样的美貌,换十两黄金绰绰有余,甚至献给高官,可以博取百两黄金!
与之对比,道婆当然看不上杀人的十两银子,既然都是得罪李家,她不怕干票大的。
李家人一定以为她会尽快出并州,她打算带着窈窈在山上躲起来,等李家人以为谢窈窈死了,再瞅个机会出并州。
窈窈知晓,她不能光让人往山上拉。
她老实走了片刻,瞅准一截地上的断木,用力踩上去:“嘶……”
道婆回头瞧,窈窈泪光闪烁:“我、我崴到脚了。”
道婆说了声麻烦,跛脚美人就没能卖那么高价了,她隔着鞋袜摸她脚踝,还好不算大事,催着她:“快点走,到了山上就有药了。”
窈窈却走得却越来越慢,道婆快没耐心时,窈窈面颊微红:“我想更衣。”
道婆:“就在这儿。”
四周虽有树木,却与露天无疑,窈窈露出的抗拒,
并不作假,她这辈子从没在野外更衣过。
她求到:“好婆婆,烦请找个矮一点的草丛,我对这儿一点都不熟,能去哪儿呢?若要乱跑,只会叫野兽吃了,我只能靠您了。”
道婆已经对窈窈起了疑心,可窈窈求得真切,加上她从刚才表现的顺从,她只要把绳子牵着,能叫她翻离了手心?
终是不情不愿答应了。
百步开外就有一片草坡,窈窈走到那,又不动了,只用一双水眸看着道婆,道婆忍不住骂了句,转过头不看她,一边道:“快点!”
道婆还拽着绳子,窈窈看了眼草坡,咬住唇,整个人跳下去,往坡下滚!
滚落的劲很大,道婆一个不察,险些被带下去,下意识松手,只能看窈窈滚下草坡,大骂:“不要命了!”
……
“将军,这边也有稻草!”
杜鸣拿起地上打成一捆的稻草,递给李缮,李缮果断下马,他看向山中,道:“进山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