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窈没来得及躲开,被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世、世家气也不是全坏呀。”
……
不过,谢姝有一句话,说得没错,窈窈不会拦着婢子嫁人,此时,郑嬷嬷的话,也提醒了窈窈。
她对着窗外打闹的女孩,轻轻招手:“新竹、木兰。”
两人“诶”了声,笑哈哈地小跑过来,新竹先跺跺脚,告状:“夫人,是木兰欺负我!”
窈窈眉眼弯弯,看着她们在自己跟前打闹完,才问:“你们年岁也差不多了,之后若有合心意的男子……”
新竹闹了个大红脸:“我没有!我、我还不想嫁人呢!”
木兰也赶紧跟着说:“没错,姑娘别急着赶我们走……”
她慌到都把窈窈叫姑娘了。
窈窈刚要说什么,忽的,她整个人脱力,朝一旁歪去,眼前,新竹木兰惊慌失色,大叫:“夫人!”
好在窈窈很快回过神,用手肘撑了下桌面,否则差点摔倒,郑嬷嬷听到声响,也冲了过来:“什么事什么事?”
窈窈:“我方才突的有些头晕,现在好多了。”
她虽然缓过来了,新竹几人就吓坏了,赶紧禀报钱夫人去,郎中还没到,钱夫人就风风火火过来了,问这问那。
等郎中一来,还未望闻问切,钱夫人就充当了“问”的用处,将窈窈觉得眩晕的前后始终,说得一字不落。
郑嬷嬷都有点惊讶了,原来钱夫人口条这般好。
郎中闭目沉思,须臾,他站起身,拱手道:“恭喜夫人、少夫人,应指圆滑,往来流利……”
钱夫人着急得不行:“为何恭喜?”
郎中:“是喜脉啊!”
钱夫人张圆了嘴巴,一时说不出话,外头,听说窈窈晕倒,谢姝扶着卢夫人,匆忙朝屋内走,也听到这个消息。
两人对视一眼,都又惊又喜。
郑嬷嬷:“喜、喜脉!这是几个月了?”
郎中:“脉象很稳,三个月了。”
新竹惊喜过后,又担忧:“刚刚怎么会晕倒呢?”
郎中解释:“每个女子怀孕时都不一定是一样的,我听夫人讲少夫人方才症状,也不大事,应只是一时眩晕。 ”
钱夫人:“没错,我以前怀她夫君时候,也曾经有三日足下无力,一直没法走路,倒也没听说过和我一样的。”
谢姝:“是不是不显怀?”她当时三个月,就很明显了。
郎中:“也是因人而异。”
卢夫人:“三个月的话,那可得注意什么?”
郎中便说起一些事项。
窈窈侧耳仔细记着,不止她记,郑嬷嬷几人都听得十分认真。
末了,钱夫人掰着手指头数:“现在三个月的话,四五六七八……啊,十月待产。好啊,那时候刚要入冬,大雪还没落,但天气已经冷了,坐月子反而没那么辛苦,我生你夫君时候在夏天,坐月子真是太艰苦了。”
听钱夫人这般说,卢夫人点点头,其实不管什么时候,坐月子都累,但是能选一个好受一点的时节,也总比夏季好。
窈窈忽的想,李缮身体那边灼热易冒汗,是不是也是因为,他出生在夏日。
不用问钱夫人,她也猜得到,那定是一个大晴天。
钱夫人又信誓旦旦:“我还挺擅长接生的。”
一旁,李阿婶看不下去了,赶紧戳戳钱夫人:“夫人啊,你只是给人家端过热水!”
谢姝先笑了一声,钱夫人理直气壮:“端热水,那怎么不算接生。”
这一下,屋内众人都笑了,窈窈也一手蜷着微微挡着上唇,遮不住嘴角勾起的弧度。
待得众人消化完这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郑嬷嬷几人也各司其职,熬汤的,扫尘的,忙活了起来。
窈窈独自坐在房中,她一手轻轻抚着肚子,衣服遮着不清楚,其实是有些显怀的,是她没太留意。
她又掐指算了算,好像……就是除夕那日,她有感而发,弹奏了乐曲《击鼓》后,李缮二话不说,整整抵了她一晚,缠绵不休。
这一时候,她倒是不想自己能这么快算出来了。
不知道,李缮现在在做什么。
她铺开纸张,笔端蘸墨,他若得知消息,会如何呢,先惊讶?假装看错?一定会找人炫耀的吧……
她突的有点同情辛植和杜鸣,他们这阵子,耳根子定没得清静。
第58章 睡神窈窈
发现自己怀孕之前,窈窈平日精力,和之前没有两样,但是发现自己怀孕后,她的身体好像因为意识到了,突然变得很嗜睡。
最长的时候,一天睡了超过六个时辰,竟还犯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没被折腾得孕吐,而且胃口极好,一顿能比平时多吃一碗米饭,就是容易饿。
如此一来,郑嬷嬷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卢夫人和钱夫人也时不时送吃的,不过两个月,窈窈的肚子比之前的明显了。
她的怀里,像是揣着个沙瓤、甜滋滋的小西瓜。
不能想了,想想就想吃西瓜。
每日固定的时辰,她会出去外面走走,钱夫人若得空,也必定和她一起的,偶尔卢夫人、谢姝也一起,倒是惬意。
像这日,她们四人从外头回来,窈窈下车后,摸着马儿马鬃,马儿通人性地蹭蹭她掌心。
她好久没骑马了。
之前她怕颠到肚子里的孩子,不敢想骑马的事,现在月份大了,胎象也稳定,她便起了瘾。
钱夫人很支持窈窈多多走动,她道:“不然到时候,生孩子都没啥力气。”
她以前身子有过一段很不好的时候,就是生孩子害的,断断续续,吃药吃了十几年,还得李望上山给她采药。
后来,她遇到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巫医,知道她和李望不会再要孩子,给她灌了猛药,加上这几年补汤流水般用着,才好起来的。
卢夫人皱眉,道:“不成,我就没听说过,有谁怀孕还骑马的。”
谢姝也回想起当初,她弄掉孩子的历程,别看它很稳,但有时候,一个小小意外,就足够了。
她也道:“窈窈,再有半年,就能骑马了,不急于这一时。”
窈窈又摸摸马儿脑袋,她缓缓松口气,卢夫人和谢姝正以为她要放弃,就听她说:“问问吴女医,如何?”
怕窈窈吃太多,胎儿太大不好生产,吴女医是月前,卢夫人托几个友人关系找来,替窈窈调理身体的。
她擅妇科,接生经验多,技术好,已经请在李府住着,就等再一两个月,早早预下的两个稳婆也进李府,窈窈便能安然待产。
吴女医行走在后宅,能看出卢夫人不愿让窈窈骑马,言语想让她劝窈窈,但她也能看出,窈窈和钱夫人的期待。
她把脉完,实事求是道:“是可以骑马,不过,一天不要超过一炷香,也不要剧烈跑马。”
窈窈记着时间,点点头。
钱夫人:“我就说嘛!”
这下,卢夫人和谢姝也没说什么,一个叹,一个笑。
窈窈之前的骑服,如今当然穿不下,不过她生出骑马的念头不是一天两天,郑嬷嬷早就给改了一套新的。
她换好衣裳,被新竹和郑嬷嬷扶着,踩马镫,轻轻翻上马。
一开始,动作还是有点小心谨慎的,试探过后,一点点地放开,马蹄嘚嘚,步速成了疾走,绕着马场起来。
钱夫人拊掌:“好哇!”
窈窈缓缓放松双肩,抬眸看向旁边担忧的几人,笑靥如花。
飘逸的袖口、裙摆,被一行行鎏金色细线收束,她也换了个简便的堕马髻,美眸清润,朱唇皓齿,若忽略微微凸出的腰身,她和她以前一样,美得晃人心神。
不对,和以前不完全一样。
卢夫人和谢姝想,她再不是那个漂亮而怯生生的、需要躲在她们身后的瓷娃娃,而是迎着阳光,眼底洒满碎金的女子。
谢姝笑道:“也好。”
……
窈窈骑马没到一炷香,反正日后还能骑,她向来不急不慢,入了夏,天气热,才骑这么会儿,她也出了点汗。
木兰煮了一锅熟水,放了稻叶、谷叶、橘叶和几块冰糖,熟叶水清甜爽口,很是解暑,窈窈饮了一大杯。
擦过身子,冰鉴摆在桌案上,一丝丝凉意缭绕在窈窈发热的耳侧。
她弄着针黹,想做一顶朱红蝴蝶扑花流苏婴帽,绣棚才弄好,她就止不住上下眼皮打架,只好放下手中东西。
郑嬷嬷扶着窈窈到床上,换下外衣,新竹又小声把冰鉴移过来,窈窈轻打呵欠,软软合上眼眸。
郑嬷嬷小声叮嘱新竹:“这冰盆放半刻钟就挪走,过半刻钟再放回来,免得夫人着凉。”
新竹:“好。”
郑嬷嬷还叮嘱什么,窈窈一脚踩进了倦梦之中,便没再听清了。
夏天专门换的姜黄色轻纱,无风自动似的,微微晃了晃,撩出一角,窗外夕阳西斜,静谧的阳光,涂在桌案上,影影绰绰,什么都在发光。
墙上挂着的字在发光,惊鸿在发光,针线在发光,还有……李缮的眸光。
李缮?窈窈想,他在做什么?
啊,他居然拿着针线在绣东西。
窈窈:“……”
这做的是什么梦呀。
许久不见,他黑了不少,眸光却一如既往寒凉锐利,唇上和下颌有青青的胡渣,或许才剃过。身上甲胄也没换,内里搭的素褐色襕衣,旧了许多,还是他走之前,她给他挑的那身花样。
那针拿在李缮的大手里,好像他一用力,都会被捏弯,所以他蹙着浓眉,模样严肃,一错手,针刺到他指头。
但他指头有茧,那枚针根本就刺不进去,也伤不到他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