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道:“主子,梅府的凤舞大人去而复返,带了个小公子来,奴婢瞧小公子丰神如玉、一身矜贵,凤舞大人又恭谨得很,猜测是文山郡主。”
听闻“文山郡主”四字,男人执盏的手微微一顿,凤眸中闪过一丝狭光,继而道:“随他吧。其他人到了吗?”
“相爷家的吴大公子、卫国公的唐小世子、恭顺侯府卢公子、虞妃弟弟赵公子、礼亲王世子……还有,您大哥也来了,世家子弟已到了七八成。富贾豪商也到了一些,大多是钱袋子,不过看个热闹。哦对了,荣郡王本是订了房间的,可他府上办丧事,恐是不会来了。”
“皇子……端王可来了?”
“不曾,几位皇子均未到场,也未订房。不过……钱玉楼来了。”
男人勾唇一笑:“好
。”
“还有一事,龟奴说寅时见着凤舞大人,在几位贵人定的房里转了一圈儿,说是要比比看,他那间也要差不多才行……他走后龟奴倒没察出异样,谨慎起见,还是来报主子一声。”
“是哪几位贵人?”
“东边的几间房,唐小世子、荣郡王、钱公子、卢公子,房间是挨着的,龟奴见他都转了一圈儿。”
“告诉龟奴,此事全当没看见。”
“晓得了。”
“既然人到的差不多了,那开始吧。”
“是。”
锦娘退出去,不多时楼下便起了鼓乐声,唱卖开始了,这卖的便是清倌们的初夜。
梅爻捏着杯果酒,看着锦娘风情款款走上台,讲这批瘦马如何出色,又强调唱卖规矩,其实今日来的都是欢场熟客,对此轻车熟路,他们更迫切地想一睹芳容。
最先上台的,具是些寻常清倌,唱价声随此起彼伏,倒也并不出格。
凤舞喝着酒娓娓道来:“今日唱卖的清倌人共十五个,宜春坊好久没集齐这么多世家子弟同堂竟欢了!不过他们都是冲着袁月仙来的,哦,她如今叫做浮玉。”
“多半个京城子弟都来争抢,她当真那般好看么?”
“曾顶着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想来是天姿国色……”瞥见主子回头看他,凤舞又道,“哦,自然是比不得主子您雪肤花貌,不过,我也没见过她……”
“说得真好听,下次别说了,她有什么资格跟我比!”
梅爻轻哼着扭回头去,这副娇嗔矜贵的姿态,看得凤舞无声浅笑。
他又道:“不过说到争抢,我看倒也不全是喜爱。那等贵女昔日里高高在上,还差一点成了太子妃,想来也是孤傲的,少不得让许多觊觎她的贵公子遭冷遇白眼。一朝沦落风尘,想踩上一脚、蹂躏报复一把的大有人在!”
听得梅爻心下唏嘘,叹道:“心思可真龌龊!”
“呵!”凤舞一笑,“男子天性!还有她这名字,浮玉,她已跌落神坛,还以此托志,她越是如此清傲,约会激起男子想要蹂躏她的欲望,只怕还会被碾作尘泥,可怜啊!”
俩人喝着酒看着楼下喧闹,过了一会儿,传言中的京城第一美人终于上台了。
第27章
鼓乐声停了,说笑声停了,诺大个宜春坊一时间鸦雀无声。
平日里放浪形骸的富家权贵们也都屏了气息,满堂人的视线如有实质般射向舞台一角,刺得尚未登台的姑娘面色泛红,这红润倒让她更显娇媚。
锦娘低声道:“姑娘莫怕,只需记住你要做的事,去吧。”
浮玉深吸口气,轻移莲步,在满堂人的注视下,款款迈了出来。
梅爻只见一袭红色身影缓步而来,那衣衫却是一层薄纱,只将关键部位堪堪遮了遮,柔滑的肩背,丰盈的玉山,玲珑的腰身,修长的美腿,全部隐隐透现。她拖着曳地帔帛,微扬着下颌,眼神虚睨着,神态冷峻,奈何一副芙蓉面生得软糯娇媚,并不觉高傲,反倒有种雪岭清莲之感,引人采撷!
梅爻悄悄看向凤舞,臭小子满目含春,一眨不眨,捏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已然看呆。
她轻哼着扭回头,不得不承认,台上的人的确天姿国色,哪怕她一个女子见了也觉惊艳。
只是这美貌未免柔弱了些,徒惹摧折。
底下的唱卖已然开始,一声更比一声高。
“马校尉五千两!”
“吴公子,六千两!”
“卢公子,八千两!”
梅爻瞥了凤舞一眼,朝门口一名小龟奴招招手,那小龟奴乐颠颠跑出去,高喊道:“梅府凤舞大人,一万两!”
这一嗓子似喊魂一般,惊得凤舞双目圆睁回了神,一张俊脸又尴尬又讨好:“祖宗诶,可不带如此耍笑属下的,一万两您不如直接给我!”
梅爻认真道:“那能一样么,我喊一嗓子又不亏,给你便真亏了!”
凤舞:“……”
楼下传来唱价:“唐国公世子,一万三千两!”
梅爻有些意外地循声望去,果见唐云霄大喇喇坐在对面二楼雅间中,漫不经心地玩着面前一件金灿灿的物件儿,似是什么机巧玩意儿,对楼下的风光并未看上几眼。
梅爻与唐云熙游山时曾见过她这位弟弟,此时便忍不住道:“他才多大,竟也来抢姑娘?他父亲晓得么?”
凤舞顺着她目光瞥了一眼,不咸不淡道:“男子十三便可以了!”
梅爻:“……”
一道华丽身影现身门口,锦娘眉目含笑,恭谨道:“贵人请郡主移驾楼上一叙。”
凤舞正了正身道:“哪个贵人?”
锦娘温和一笑,朝梅爻捧出件东西,一枚白玉葫芦腰佩。
“他也在这儿?”
他还真是什么热闹都凑?忽而又想起他施在她身上那些手段,轻易便叫她丢盔弃甲,说不定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她不忿道:“不去!要叙让他自己过来!”
锦娘心下叹息一物降一物,转身便见门口站了道清贵身影,一身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长袍,腰系玉带,精致中透着几分不羁。
凤舞满脸惊诧:“我、我看到了谁?你、你是……”
锦娘巧笑道:“委屈凤舞大人移驾别间,晚瑶姑娘已在等您了,定会伺候好大人!”
“等等!”凤舞朝门口跨了几步,“你是不是小玉?”
严彧看也没看他,只一瞬不瞬地盯着梅爻,不辨喜怒。
一时进来几个姑娘,连拉带推地拱着凤舞便走,他被推拉着边走边喊:“主子救我!”
梅爻送他一个大白眼!
也不知道谁护卫谁!
楼下唱价还在涨:
“礼亲王世子,一万五千两!”
“唐国公世子,一万八千两!”
梅爻觉得唐云霄这小孩儿疯了!
她望着对面的人,含幽带忿道:“你不出价么?”
严彧眸光微动,一步步朝她靠了上去,她倒也不躲,仰头与他对视,眸子里似娇似嗔。
他唇角浮起一抹淡笑,一把将人捞进怀里,轻声道:“生气了?”
淡淡的龙涎香充斥四周,混着他喷洒过来的湿热气息,梅爻心尖颤了颤。她望进他一双藏笑的凤眸,娇声道:“你若再不出手,那楼下的京城第一美人,便是别人的了!”
严彧脸上笑意更浓,小醋精又在激他!
她今日乌发挽起,簪玉冠,没那些繁饰凑趣,更显得一张小脸细腻如玉,精致如琢。他盯着那如花瓣般诱人的娇唇,缓缓低下头去,看着她下意识往后仰,长而卷翘的睫毛快速眨了几下,竟觉十分有趣。
梅爻以为他要亲她,他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的唇时转了向。
她尚未来及分辨心里那丝异样,是失落还是安心时,便觉颈间一阵凉意,继而湿热的气息便铺洒下来!他埋首在她颈间,深吸一口,又缓缓吐息,好似她是什么馋人的美味,“用了什么勾魂摄魄的东西,这么香……”
自从两人有过肌肤相亲,严彧便觉被她身上幽香蛊惑,魂牵梦绕。他在她玉白的脖颈、耳尖磨蹭,喃喃低语,“我只对你有兴趣,单是看着都要硬了。”他故意将最后俩字送到她耳边,气息火热,字眼发烫,她白腻的肌肤很快便染成一片粉红,连气息也有些不稳。
他方才只是拿话逗她,此时闻着怀里馨香,又见她一副娇羞软糯的模样,便渐渐生出一捧热意,手上加力又将她朝自己按了按,瞧着那粉透的耳尖,一口咬了上去。
梅爻忍不住逸出一声娇喘,身子发软,双手抵住他胸膛,颤声道:“干什么你!门还开着,如此孟浪!”
他轻轻挑眉,勾唇笑道:“你想关门?那得等外面结束……”说着大掌扣紧,又朝她凑了凑。
梅爻已羞的满面通红,仰头却见他眉眼藏笑,云淡风轻。
楼下的唱价水涨船高,细听竟只有两人在较劲了:
“平王世子,两万两!”
“唐国公世子,两万三千两!”
“平王世子,两万五千两!”
严彧皱了眉头。
天禧叩了叩门,怕被罚,有些不好意思道:“爷,要不我去跟大爷说说?
”
梅爻听闻,不禁想起真武大殿里那个温润如玉的严大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也来挥金抢人!两万五千两银子,他一个三品官,单算年俸怕是干到死也赚不出来。便是金子做的平王府,此等行为,也与他君子无尘、不耽风月的口碑不符啊!
“真是添乱!你去……”
严彧话未讲完,便见锦娘也来了,低声道:“主子,端王爷乔装到了。”
严彧嘴角弯起,转而对天禧道:“你不用去了。”
唐云霄还在加价,楼下高唱:“唐国公世子,三万两!”
这一声极其洪亮,一声落,宜春坊一片哗然!
唐国公家业丰厚人尽皆知,唐小世子似是铁了心要拔这个头筹,直接开价三万两银子买一个女人初夜,属实叫人喟叹!场内一时议论纷纷,羡慕的有,嘲讽的也有,众人一时都瞄着平王世子严瑢,不晓得他还要不要跟。间或有些闲碎言语,说想不到风光霁月的严大人,也过不去美人关要来争一争!
严彧揽她坐下,望着楼下叹道:“你不晓得我这大哥,重情重义得很,他与这位袁小姐幼时相识,算得上青梅竹马,多年来不谈婚娶,想是还存着幼时情谊。见红颜落难,这是起了怜香惜玉之心。”
梅爻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他方才一句“添乱”当是在说严瑢,锦娘称呼他“主子”,她替凤舞出价后他便找了来……他必是在袁月仙身上谋划什么,而只想让他希望的那个人买下!
惘她还以为他是念着她,不过是怕她像严瑢一样添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