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重重叩头,磕个不停。
“你抬起头来。”李羞月端坐宽大的雕花椅上,凤仪威严。
叶少仙小心翼翼抬起头,李羞月仔细打量她几眼,吩咐身边婢子:“取软纱来,遮住她的眼睛。”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叶少仙莫名惶恐。
趁着宫人绑缚软纱的功夫,李羞月冰冷的声音响起:“什么时候的事,几次了?”
视线被遮,叶少仙莫名心慌,颤音更甚,哆嗦着道:“三、三月之前,几次……臣妾不记得了。”
“跪好,抬起头。”
叶少仙听话地照做。
李羞月有片刻没出声。
叶少仙心里砰砰直跳,终于又听到一句:“这软纱,以往也用么?”
“不、不曾……只这次……”
李羞月闭了眼,朝着宫人挥了挥手。
李晟从皇后宫里出来吩咐马全儿:“内宴后皇后和长公主要去找陛下求旨赐婚,你尽快把消息透露给昭华郡主,再办不好……”
“奴才自己了断!”马全儿说完一溜烟儿去了。
梅爻在李幼彤处与她闲聊了一会,李幼彤笑道:“你我投缘,此处也无外人,你一口一个‘公主’唤我,倒显生分了,唤我姐姐吧。”
梅爻甜甜一笑:“如此便不恭了,彤姐姐。”
“妹妹有小字么?”
“希言。”
这是及笄时许先生取的,只是以往在南境,也无甚人如此唤她。
“梅希言,好字。”
李幼彤眼里藏了几分狡黠,”希言妹妹来京也有些时日了,京中贵子,可有中意之人?”
梅爻羞涩一笑:“彤姐姐莫要打趣我,此事哪里是我……”
“不管陛下,只问你自己,可有中意之人?”
见她不语,李幼彤道:“那让我猜猜,不会是我四哥或九弟,莫不是西北的严将军……”
望着梅爻脸上隐隐的笑意,李幼彤更加笃定:“是严将军!难怪那日昭华如此为难你。”
梅爻小心试探:“她和严将军……”
“一厢情愿罢了!去年严将军回京,去了大将军府,可巧被她撞见,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万幸那冷面王不常在京,否则还不知她要闹出什么事来!”
梅爻听着颇有故事,李幼彤也不惜揭短:“她自小受宠,对所求之物向来势在必得,去年春蒐也不知花了多少心思,竟将人骗堵在了京郊荒舍,逼得那冷面王当她面行军法,直接将被她收买的侍从杖杀,次日便回了大西北。”
梅爻心道难怪他躲她躲得比兔子还快,为了她还能天天杀人么?
李幼彤苦口婆心:“我是见春宴那日,你和昭华似是因为严彧起了些龃龉,我絮叨这些也是给你提个醒儿,那个玉面修罗,也不是个良人,还是莫要招惹才好。”
梅爻心道,已经招惹了。
俩人闲聊间,有婢子进来朝李幼彤伏耳禀了几句。
李幼彤抬眸道:“出事了不是!叶贵人宴上多饮了几杯,回宫途中不慎落水,丫鬟紫鸢营救不利,已双双溺亡了。”
第12章
谨身殿里,陛下懒懒地倚床而坐,捏着也不知是什么的一卷文书看得入神。
在他对面,严彧已经敛膝倾身跪坐了半盏茶的功夫。
这姿势待久了腓痛、足痹、转筋,饶是他在军中苦惯了,也觉难受。
可陛下似乎仍无搭理他的意思。
大约是文书看久了眼睛疲累,对面的圣人放下书闭起了眼,顺便还伸直了腿,变成了半躺之姿。
却仍旧没有开口的意思。
严彧轻吁一声,长臂一伸捞过旁边一个黑檀凭几,往肘下一架,身子一歪,变成了靠坐。
嗯,舒服多了。
他这动静有点大,床上的圣人倏地睁开了眼。
“你倒是不客气!朕不理你,你还挺会自己关照自己。”
严彧又侧了侧身,一条腿盘膝,另一条腿支起,慵懒之姿倒不比床上那位差,恭谨的声音中又带了几分讨巧:“臣斗胆揣摩陛下圣意,这凭几摆在这里,正是给臣用的,臣谢陛下体恤!”
皇帝李琞忽地一笑,对身边伺候了近三十年的近侍高盛道:“瞧瞧,此等不要脸皮之事他做得十分顺手!”
老宫人俯首堆笑:“是陛下仁慈,严将军聪慧。”
皇帝敛了笑道:“凉州刺史贪墨的案子已经结了,至于他那个书办,死了便死了吧,不过你——”他一指严彧,语气严厉了许多,“以后不可再行此等危险之事!”
严彧跪直了身体,沉声道:“端王凉州肃贪一行大手笔,连杀大小官员三十余人,偏偏要将个书办带回京中,还不是因为那书办曾是先太子司墨!先太子被废无名无号,还要留这等狡黠书办大做文章,很难不让人遐想,倒不如杀了痛快!”
“你!”皇帝气得坐直了身体,压了下火气道,“便是要杀,也需你动手吗?”
严彧打量着陛下神色,语气弱了几分道:“顺手而已。”
高盛笑着打圆场:“陛下莫气,严将军这是难得的忠勇仁义。”
“你倒是肯为他讲话!”
皇帝起身踱至严彧跟前,严彧即刻起身,躬身肃立,听到陛下略显冷硬的声音:“毛毛躁躁,哪里像个一品将军的样子?你莫要辜负了朕的期许才好!”
严彧从谨身殿里出来,天泽立刻迎了上来,小声道:“爷,方才有个小太监探头
探脑望了好几次,属下瞧着像是昭华郡主身边的。”
“还真是阴魂不散!”
“那咱们绕路?”
可刚出殿外,便见一个小黄门匆匆行来,恭敬地拦了路:“严将军留步!太后听闻将军进宫了,许久未见您她老人家甚是想念,特让奴婢来请将军!”
“今日内宴,太后有空见我?”
小黄门一笑:“皇后娘娘的宴席,太后露个面便罢了。严将军快请吧,莫要让她老人家久等。”
严彧回身对天泽道:“你先回去告诉我大哥,我稍晚回府。”
严彧跟着小黄门一路穿行,却并非是往宜寿宫方向。
“太后不在宜寿宫么?”
“这会歇在海棠园,在延春阁等将军呢!”
小黄门说着脚下步子似乎又快了些。
而此时梅爻已在延春阁里睡了一觉。
李幼彤中途被太后召走,怕她无聊,称自己有些话本子可解闷,便带了风秀去取。梅爻见这园中花盛草茂,自己溜达了一会便进了延春阁。临窗看了会景儿,因着昨夜没有睡好,被暖洋洋的太阳一晒便勾出来满身困意。
她迷迷糊糊间听到了说话声,打眼一望,竟是李姌带着两个婢子快步走了来,瞧着竟也是冲着延春阁来的。刁蛮郡主边走边嘱咐:“你们两个可记死了我的话,要是出一点差错,一顿乱棍打死!”
瞧她这架势是要干点什么,梅爻不想与她再生嫌隙,可这会出去必然撞上,她四下打量,只有那铺了锦缎的桌下尚可藏人,便想也不想地钻了进去。
她躲在暗下,听着很快便有细碎的脚步声进了门,继而有人四处走动,似是粗粗探查了一番。然后便有关窗声传来,梅爻心下生疑,不晓得她要做什么。
少许,开门声又响了起来,似乎人已经退了出去。
梅爻又等了几息,确认屋里再无动静,这才掀起锦缎一角朝外打量。
因着门窗尽关,屋里暗了不少,只瞧见晦涩的光线照着窗花,在地上投下斑驳影子。屋里确实没人了。
她站到门边,轻手轻脚拉开一丝门缝,没看到李姌,只她的两个婢子探头探脑地张望。
没法出去了。
她有些懊恼,想着若是方才出也就出了,大不了拉扯几句也没什么要紧,此刻再出去倒有些打不清官司了。
罢了,她倒要瞧瞧这个刁蛮郡主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没一会儿门外的脚步声又近了,梅爻立即又钻回了回去。
门开了,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严将军先于此稍息片刻,奴婢去寻太后来!”
严彧刚要喊一声“站住”,却突然察觉身后有动静,迟疑间那小黄门已出去。
回头,便见一张娇媚的小脸从桌下探了出来。
“怎么是你?”他隐隐觉得有异,竟没料到在这守株待兔的会是她。
如果是他梅爻便不怕,她只觉憋了太久,心跳有点快,闷闷的又有点躁,索性便钻了出来。
只一眼便瞧见了他腰间的两只白玉葫芦,心底陡然升起一股甜蜜暖意,嘴角的笑便压不住。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问了,却见她仿佛没听见,只眉眼弯弯望着他腰间的东西,然后一步步靠近了他,之后便有一双小手朝他腰上伸了过来。
他没躲,她便如愿摸到了那两只小葫芦,离得太近,香甜的气息又往他鼻息里钻。
“我就知道……”她吐气如兰,声音软软的,仰起头看他,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点了口脂的双唇水润润的,好似诱人的樱桃。
“你知道什么?”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也轻软几分。
“我就知道……”她望着他清隽的脸,带着几分痴念,“你不会丢了它,你这样做……我很喜欢。”
因他这一个举动,她似乎很满足。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此处睡着了,不想竟被关了起来,听到有动静又害怕,便躲到了桌子底下……”
她这话半真半假,严彧似信非信,可瞧着她小脸红红,话也说得委屈巴巴,便道:“那宴席的热闹不好玩么,为何来此睡觉?”
“我又不想被人挑挑拣拣……”
她说着竟将一双小手按在了他的腰胯上,仰头道:“我只喜欢你……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