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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墨弯弯画_分节阅读_第57节
小说作者:悄然无声   小说类别:历史架空   内容大小:363 KB   上传时间:2025-07-08 11:53:45

  香墨面向落日,耀目眩人的晚照直刺如眼内,难以逼视。身躯猛然绷直,咬着牙:“人不是安置在你的贤良祠,还用得着我动手?”

  语意凄厉难言。

  陈瑞不禁止了步。风骤然大起,吹起了他的袍角。

  奉先殿隶属宫廷的外院,外院广袤威严,放眼青石玉阶,无处可値花草。可飘风横扫时仍是乱红飞渡,如火燃尽了天的暗蓝,他忍不住寻风而望,原来是值在青瓷大缸中几树石榴。层层叠叠的花和着淡淡的暖风,淡淡的木香,熏人欲醉。

  石榴开花便不能结果,这几株便都蓄谋已久得像是知道再不作乱,从此没有机会一般,织就了一袭水红色的锦缎,几乎遮住她的背影。

  陈瑞淡淡道:“必须得你动手。”

  “我知道。”

  香墨继续向前,陈瑞就看不到她仰着的脸上露出含笑的神情。

  九重宫阙的金色琉璃渐渐在身后远去,直直向西一片泓滟的残影。

  时值日落,湛蓝艳橙层层染染,终是得黑。

  循着这样的夜色来至贤良祠时,正是红灯高掌的时分。

  青青难得午后可以小睡,这一觉格外的沉,梦也格外的好。含笑半睁开时,睫毛不知何时已是湿漉漉。

  好梦沉酣。

  坐起身,掀了床帐。眼前数盏红蜡的灯笼,满月一般,一个窈窕的影被睫毛间未曾拭去水珠缝合着,依稀艳紫荡漾。

  细微的薄薄光芒映着一丝极冷的寒意,已陡地窜入了胸骨,青青整个一颤,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虚弱地张开嘴唇低喊了一声。

  “青王呢?怎么是你?”

  坐在桌前的香墨,含笑道:“青青,你本来是很聪明的。”

  青青微怔,随即哑然失笑。原来如此!

  多年宫廷历练,看人眼色,如何不聪明。

  香墨的身侧随侍的是五名孔武有力的内侍,手中托盘里一缎白绫,钉进眼中。

  长夜正央,本适合繁殖梦魇的时分,可冷风灌入窗来,碎在青青的前额,打下了一层虚汗。

  “可是我没有你们姐妹聪明。”

  青青起身,扶着恍如昙花一梦的鸳鸯床帐无声地大笑,髻上插着的金步摇顿时摇曳生姿,成串翡翠与猫眼不住摇曳,叮当作响,连着声音都是颤着的:“香墨,你向来是最聪明的。”

  有些许温暖从眼中潺潺溢出,像是许多细小的手指在她脸上攀爬,又好似一把刀,火辣辣地割着她的肌肤,一股股从面颊浸入四肢百骸,痛楚难当。

  内侍们已经迫不及待的上前,青青挣扎不过,上好的丝帛伴着簌簌地流溢开来的泪,缠在颈项上。那干净的白色和泪水模糊在一起,仿佛那日杜府架子上的荼靡花藤。而那个人的手,却有着苍白妖异的颜色,会融化在白光中。

  “你知道吗?他甚至都没碰过我,连一个触摸都没有。我就着了魔,不管你要他为你们做什么,最后你们也会着了魔,一定会!”

  细微的,丝帛勒紧的声响,缠在女人纤细脖子上,逐渐揉合急促的呼吸。

  香墨闭着双眼,殷红的唇挑起一抹勾魂夺魄的弧度:“你说的,和我认识的不是一个人。”

  可青青看不到,她的眼前,积的满满都是蓝眸男子寒凉的笑,薄唇中呵出的是无比柔软蛊惑的气息,吹得他发丝微动。犹如在缓缓抚摩着她面庞一样的蓝色目光,绽放一簇又一簇令人颤抖的微悦。

  她就被这种毒瞬间俘获了。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香,似乎是死亡独有的气息。尽头,那个女人如一株紫藤花安静的掩埋在死亡的瘴气里,

  青青意识有些朦胧浅淡的恍惚,有什么一直在胸膛那儿深深浅浅地敲打,越来越响。

  不甘心,不甘心……

  剧痛切割着,青青陡地挣扎起来,一时五个内侍竟然按不住她,她死死的抓住脖子上白绫,扯开一条缝隙。

  “蓝眼的魔,蓝眼的鬼!他也不会放过你们……”青青沙哑着声音发出凄厉的叫嚷:“你也受了他的蛊惑,你也在为他发疯,是不是!可是别忘了,你,是你夺走了原本今日他吃力夺回的一切,是你把他推进……”

  “我知道,可是我不是你,青青。枉你在李氏身边这么多年,你竟还是痴的傻的,以为这世上只有男女情爱,至死不渝。”

  香墨蓦地里爆发出一阵大笑,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没错,当年的事,是我亲手干的。可是我不欠他封旭什么,我也不会爱上他。所有人、所有事不过是利用图谋。所以我才会费尽周折,殚精竭虑的安排这一切。自始自终,你不过就是一枚死棋,注定要弃,你懂吗?青青!”

  青青脸上的血色在这一瞬间全部褪尽,好像一个晴天霹雳,正击中了她。她忘记了挣扎,眼不可思议的睁得极大,望着香墨。

  内侍急得更加使力,青青最终没了声息时,狂风大振,一时窗下那些华美绚丽的灯笼也轻轻熄灭了。

  处置完青青,内侍无声无息的把尸首抬了出去,手法甚为熟练。

  香墨却一直留在屋子里,手捧着一盏茶。

  天色仍旧漆黑,廊下的灯抹在碧罗窗纱上,一片暗金。廊下无人,四下树影悄悄,屋里静极了,隐隐的似有虫鸣。忽而一阵脚步声随着夜风渐行渐近,欲待细细分辨,来人已推门进了屋子。

  香墨转头看去,不由哑然失笑。

  陈瑞见她笑,不由一皱眉:“办完事不走,你到真是不害怕?”转眼又对门外吩咐道:“还不扶夫人出去?”

  随声进来的是一对活色生香的美人,并不是侍婢,可也不像是侍妾。衣衫特地宽大了许多笼在身上,空落落地,盘花刺绣的领襟几乎落在肩下,尤显得苗条婀娜。细看时竟是一对双生子,连笑靥都一模一样。

  见香墨恍若未闻,形容慵懒的并不起身,双生子也不敢真去搀扶,只静静站在下首。

  一对描金烛窜升着明丽的光焰下,年轻细致的美人,便是随意隐在影中,仍如暗夜的花,一簇一簇盛放,瑰丽与妖娆。

  “这是一双一对,不知是谁送来的礼物。”见香墨一直盯着那对双生子,陈瑞淡淡一笑,道:“说是我匆匆自漠北出来,一路苦寂……”

  眉梢微挑,目光一瞬不瞬的凝住香墨,再未移动过半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卷似乎终于可以进入合之卷了,但在那之前,我不知道要不要来一场香墨和陈瑞的船……各位看呢?

  烛光猩红,落在香墨的鬓上也是一片的猩红。她的发髻上一只金簪,簪头为卷莲枝相托盛开的莲花。正中红宝石镶嵌出一个梵文,寓意信心坚定,如金刚不可摧破。

  香墨蓦然正迎上了陈瑞冷峻的眼神。

  瞬息光芒,流转无声。

  她从那目光中辨别出熟悉的感觉,如潮水般漫来,她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踏足贤良祠,暮春半寐天光的澄凉,拂过肌肤,冷的像是陈瑞的眼。

  那时她并不敢与之对峙,那时的她犹如一株枯藤,见光萎缩。而他便是那抹光……

  如今,她可以十分平静的对视着,同样也可以面色毫无波澜,缓缓道:“并不是我……”

  明知这句话不应该说,但还是忍不住,好似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陈瑞却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我知道不是你,你绝对不会送……”

  一丝极为复杂的表情从陈瑞眼中一掠而过,无法触及,倏忽便消失不见。这样的话竟让香墨一窒,无言在那里。陈瑞也不再开口,两人皆默然不语。

  隔着数载光阴,他们曾是夫妻,十年肌肤相亲,几乎是最亲密。仿佛这夜色里的灯与影,影影绰绰掺和在一起,毫无间隙的晃出朦胧的一片眩目光晕。可是,终究是离心离德,但有些事,他还是最明白她的。

  往事虽已陈谷,可时光如水,也洗不掉她飨客女的身份。最恨,就是这种身不由己,命贱身由人。

  那对双生子似乎也察觉到两人暗涌的波澜,明眸流转,顾盼之间,骨碌碌在两人身上乱转,一副好奇极了模样。

  陈瑞心中厌烦,一挥袖:“你们下去吧。”

  双生子福身而去,室内便真的寂静无声了。窗外风声阵阵,仿佛是要下雨了,云厚闭月,不知何时又被重新点起的檐灯摇摇,落在碧落窗纱上,似是细微的一层一层荡漾不定的水波,铺过的浅淡白光,烟雾蒸腾,缓慢拍打在两人身上。

  香墨缓缓低了头,将盖碗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陈瑞目光一直是看住她,若无其事地打破沉默道:“她们是文安侯送来的。”

  香墨惊觉,仍旧垂着头,手指轻轻撮弄着腰上万条垂下翡翠丝绦,目光不定游移。

  “香墨,你们有何图谋?”

  质问时,眼中已凝了一团寒气。

  这样的语气,反倒让香墨定下神来,抬眼望住陈瑞,笑道:“西北的商路。”

  “佟家宦途注定无望,所以转而经商。士农工商,商虽是最下品,但谁会嫌银子多?西北虽秋冬战事不断,但春夏两季却是经商的极好季节。我知道你手中自有商贾为你筹谋。可,我们原本也没想要多大的肥肉,一口残羹足矣。”

  陈瑞唇际勾起,一道刻痕似的奇异微笑,慢慢地说:“就凭那两个女人?她们值吗?”

  香墨一颤,站起身,慢慢的一步一步徘徊在室内,纹锦的绣鞋,每落一步,就是窸窣的一声,每一步都仿佛落在人心上一般。窗外的灯影,窗内的灯影,光如潮水,她陡地止步,就仿佛成了一尾艳紫斑斓的鱼,昂起头回答:“自然不值,可是我所做的……曾经做过的,即将做的,都会物有所值。”

  说完推开门扉。

  陈瑞微皱起眉,半晌,无声叹了一口气:“我记得你最讨厌佟子理的。”

  香墨手扶着门,手攥丝绦,紧了,又慢慢地松开,方轻轻抿起红艳的唇,回头展开笑颜,恍如盛放在春末里的白色蔷薇,即使在夜色里也掩不住的夺目。

  “再不好也是娘家人。”

  陈瑞觉得周身一下子热了起来。

  那笑颜让他回想起多年前那个夜晚,她小心翼翼的向他跑来,步履紧促的可笑。那时他已知她有了身孕,可她踮起脚,孩子气地两手圈在他的劲上,没有一丝杂质的笑颜,让他不得不佯装未闻。

  时光冉冉,转眼已近十载,陈瑞的眼里,那样鲜艳的影,在夜色里,渐渐模糊去了。

  回廊极长,风雨中摇荡不定的灯光朦胧在脚下。香墨走到月牙门时,不想那对双生子还在侯着,见了她出来,忙福身拜道:“夫人。”

  美人嗓音如歌,即使是惊慌不定时,也是说不尽的旖旎。香墨不禁慢下脚步,唇动了动。一句,你们可是情愿,终究没有问出。

  有些人便是此时救了,也救不了她们一生一世。命该如此,挣不掉,躲不开,有时做了,未尝不是害了她们。

  走出贤良祠时,风突地止了,终于下起了细细的毛毛雨。

  按例贤良祠下榻的向来是一品大员,所以门口处设置了一对青石狮子。雨点落在狮子微微弓起的背脊上,洒下的水色鱼鳞似地,淡青泛银的晕染开。

  香墨突然觉得可笑起来,唇角真的就一点点勾起,凑一个凄凉的微笑。

  石狮子的心,是石头的。

  而她的心,不知何时也变成了石头。

  回到绿萼轩时,已经是子夜时分,不想还是灯光如昼。香墨知道封荣在,正寻思着怎么解释,封荣已扑上了上来,抱住她的手在香墨的颈项上一边细细抚摸着,一边低低地问她:“去哪里了?疯了这么晚?”

  香墨挣扎不开,索性脱了力似的伏在封荣的怀里,快喘不过气来,却捂着胸口吃吃地笑了:“你呢,这么晚你还不睡?”

  香墨的呼吸凌乱,封荣云的呼吸也跟着越来越急促,就象窗外雨中的花,被碾落花枝。

  “下雨了,睡不着。”

  潮红的面色,眼睛里也带着妖异的潮湿,紧紧的贴着香墨,渴望地想要靠近更靠近。

  绿萼轩的窗并未因雨而关了,反倒是洞开的,窗外海棠一树随雨半凋碧,婆娑的树影映在茜霞窗纱上,也被雨洇湿了,一点残迹。

  香墨吃不住他的重量,已被压在床上,似是冷笑又似颤抖:“只是下雨,又没打雷,有什么睡不着的?”

  封荣笑着,吻她,撕扯下她的衣衫,然后,猛然用力地一顶,强悍地进入,口中与之相悖的,宛如梦呓般慢慢地说着:“下雨了谁又知道什么时候会打雷?”

  身体之间找不出一丝缝隙,缠着绕着揉成一团麻,也许这一辈子都分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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