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含珍此刻终于缓了过来,她看着如同鬼魅的卫美人,心中更是怒气攀升。
“你别装神弄鬼!”
“你那宫女究竟为何失踪,你心里怕是比谁都清楚,”阮含珍恶狠狠地喊,“怕不是她受不了寂寞,同宫里的阉货跑了……”
“啪”的声音再度响起,阮含珍的头瞬间被打到了另一边。
卫美人倒是公平,没有厚此薄彼,一边一个巴掌,把阮含珍的脸都打对称了。
“阮惠嫔,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你若是不懂,就回去问一问你母亲。”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邢姑姑身上。
她看着她发抖,看着她额角冷汗落下,看着她低垂着眉眼,不敢回望。
她一定心里有鬼。
卫美人冷笑出声,她声音尖锐,能穿透最黑暗的人心。
“银坠给我托梦了,我知道她在何处,我也知道她因何而死。”
卫美人忽然大笑起来。
那模样跟疯了无异。
阮含珍捂着脸,气得发抖:“你,你放肆。”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去捂住卫美人的嘴。
现在的卫美人,看上去太可怕了,任何人都不敢上前惊扰。
说到底,阮含珍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蠢货。
卫美人根本不理她,她自顾自大笑着,等把眼泪笑干了,才回过头看向两人。
她的眼眸颜色很浅,恨意和怨毒几乎要冲破眼睑。
化成刺入心脏的冰凌。
“谁害的银坠,谁害的我,我都有证据,”卫美人声嘶力竭,“你们等着,我都会报复回去。”
“让你们为银坠偿命!”
说罢,卫美人头也不回离开了。
邢姑姑依旧还震惊在卫美人的话语里,她心里止不住翻腾。
她有证据吗?
她真的知道真相吗?
她想要做什么?
是否要检举自己,检举廖夫人?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盘旋,卫美人那双满是怨恨的眼睛,挥之不去。
就在这时,脸颊上传来剧烈的疼痛。
邢姑姑下意识捂住脸,茫然抬起头。
眼前,是另一双癫狂的眼。
“娘娘……”
邢姑姑一句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巴掌就落了下来。
角落里,苏宝林和韩才人对视一眼,两个人一句话都不敢说。
阮含珍只盯着邢姑姑看。
“你为何不拦着她?”
“你就看着本宫挨打?”
邢姑姑适才回过神来,她忙上前,顾不了自己脸上的红肿,搀扶住阮含珍。
“娘娘,回去说话吧。”
阮含珍还要发作,邢姑姑到底伺候她多年,现在虽然经常被素雪抢去差事,却也知道如何规劝她。
“娘娘,今日卫美人发疯,见人就打,与咱们无关,”邢姑姑握住她的手,“咱们先回去治一治脸,御花园人多口杂……”
这话说得很清楚了。
若是因这点口角就闹到御前,景华琰还不一定偏袒谁。
毕竟,此刻不光只有阮含珍和卫美人,还有另外两名宫妃,阮含珍方才说的话实在有些不中听。
阮含珍此刻似乎终于清醒过来。
她心中悲愤交加,又觉得太过丢人现眼,以至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邢姑姑见她这般,哪里还不懂得,连哄带骗伺候她回了长春宫。
御花园并非只几位娘娘在,还有那么多伺候的宫人,不过一个下午的时候,满宫就知道阮惠嫔编排银坠,被发怒的卫美人扇了两个巴掌。
这事,实在颜面有损。
无论是背后议论旁人的阮惠嫔,还是以下犯上动手打人的卫美人,都犯了宫规。
姚贵妃得知此事之后,立即便让宫人禁言,不许再议论此事,又去请见仁慧太后,最后一人判了十日闭门思过,此事便就此做罢。
姜云冉得知此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莺歌满面愁容,显见很是担忧卫美人的处境。
姜云冉正待安慰她,外面就传来钱小多的谈笑声。
“见过小柳公公,公公您今日瞧着可精神,是有什么喜事?”
姜云冉愣了一下,旋即便揉了揉莺歌的头,把她的双环髻都揉乱了。
“傻姑娘,卫姐姐没事的,你不用太过担心。”
莺歌眨了一下眼睛,她倒也机灵,没在此时盘桓,只起身催她:“娘娘,小柳公公这时候来,怕是陛下宣娘娘侍寝。”
“赶紧梳妆才是。”
姜云冉不由笑了起来。
真是个好孩子。
等来到乾元宫,姜云冉被梁三泰陪着,一路往殿中行去。
“陛下在召见阮宪台。”
姜云冉挑了一下眉,并未多言,只听梁三泰禀报之后,这才踏入御书房。
窗边的三足博山炉幽幽燃着龙涎香,一股沉静扑面而来,姜云冉绕过次间和稍间,直奔里面的书房而去。
掀开珠帘,便见阮忠良跪在御案之前,垂眸不语。
而景华琰正大马金刀坐在龙椅上,漫不经心在折子上随意书写。
见她到来,景华琰面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
“爱妃,不用多礼,赐座。”
姜云冉还是行了福礼,在一边的官帽椅上落座。
目光顺着笔架往前,就是阮忠良乌黑端正的官帽。
此时阮忠良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微微上挑眉眼。
四目相对。
姜云冉对他浅浅一笑:“陛下,阮大人怎么在这里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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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华琰似乎因她的到来,心情好了几分。
一直板着的俊颜上也多了些许笑容。
他放下御笔,微微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
“宫中的小事惊扰了阮爱卿,非要入宫请罪,瞧着时辰,都已至酉时正。”
姜云冉有些惊讶:“什么事情,臣妾怎么不知?”
她一个宫中的妃嫔都不知,可阮忠良作为外臣,却已经知晓了宫中事情。
姜云冉简单一句话,却把阮忠良架在火上烤。
景华琰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好似没有听懂,只温柔哄她。
“爱妃前几日还在养病,也不关心宫中琐事,自然是不知的,阮爱卿,你来说吧。”
阮忠良躬身行礼,正要开口,就被姜云冉打断了。
“陛下,阮大人还跪着呢。”
景华琰这才淡淡开口:“阮爱卿,还不谢过姜美人?”
阮忠良只得又给姜云冉行礼:“谢姜娘娘关怀。”
等阮忠良起身,稳稳站在原地,才开口:“今日惠嫔娘娘心绪不佳,随意说了几句闲话,惹得卫娘娘不快,两人有些争执。”
他倒是会给自己女儿脸上贴金。
那哪里是闲话,那几乎都要戳着卫美人的脊梁骨,骂她的宫人都是不守礼法的□□。
姜云冉满脸惊讶:“还有这事?”
景华琰瞥她一眼,姜云冉轻咳一声,低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阮忠良一直低垂着头,没有看到帝妃两人的眉眼官司,他继续道:“太后娘娘开恩,只责罚惠嫔娘娘十日闭门思过,侍奉惠嫔娘娘的邢姑姑是家中的老侍从,她心中担忧,便出宫禀报。”
“陛下,是臣教女无方,还请陛下责罚。”
景华琰看向姜云冉,姜云冉低眉顺眼,一言不发。
“爱卿莫要妄自菲薄,朕时常怀念阮婕妤,她可是温柔娴雅,秀外慧中,爱卿因何要说自己是教女无方呢?明明阮婕妤就教导得极好,只可惜……红颜薄命啊。”景华琰叹了口气。
御书房气氛凝滞,景华琰才淡淡开口:“惠嫔大抵是孩子心性,年纪还轻,有些活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