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你不走正途,为虎作伥。”
邢姑姑的眼睛也赤红起来,她满面狰狞:“我替廖淑妍做了多少事,杀了多少人,她如何能这样对我?”
“因为你这件事没做干净,让卫美人找上了门来。”
“邢姑姑,阮家不需要无用的人。”
邢姑姑颤抖一下,她努力想要看清黑暗中的人,她道:“你是廖淑妍派来的?又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这恶贯满盈的邢姑姑,真的还有几分聪慧。
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分析利弊。
姜云冉慢慢站起身,她走出黑暗,一点点出现在邢姑姑面前。
邢姑姑眼睛瞪大,她难以置信看着姜云冉,嘴唇哆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云冉笑容温柔,犹如春日繁花,暖意扑面。
“邢姑姑,你可还认得我?”
她直接在边上的凳子上落座,平静看向邢姑姑。
邢姑姑哆嗦着问:“姜美人?”
姜云冉笑了一下,说:“是我,看来邢姑姑头脑还算清醒。”
“所以你应该明白,我为何出现在此处,”姜云冉喟叹,“因为是我救了你。”
邢姑姑没有立即开口,她想了一会儿,才说:“你从阮家人手里,救下了我,可又把我绑在这里,你是想……”
“你有话要问我?”
姜云冉拍了拍手,她赞许道:“不愧是阮家最出色的邢姑姑,若是你能为我所用便好了。”
邢姑姑不为她的夸奖动心,她只是安静看着姜云冉,努力做出沉稳的模样。
“娘娘想要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只求娘娘给我一条活路。”
她很识时务,现在人都在姜云冉手中,若她什么都不说,姜云冉直接反手杀了她,也不过就是去井里跟银坠作伴。
既然阮家已经动手,今晨阮忠良的保证便已然不做数了。
难怪归家这几日,她未能见到一双儿女,每次询问,都说是在庄子上当差。
说不定……
想到阮家夫妻曾经的满手鲜血,邢姑姑满心憎恨,她替阮家做了这么多事,她们却连她年轻的儿女都不放过。
邢姑姑看向姜云冉,满眼恳切:“姜美人,你无论要问什么,我都会知无不言。”
“只求你放我一命。”
姜云冉笑了一下,她道:“好说,我很欣赏识时务的人,偏巧,邢姑姑你就是。”
她没有立即问当年之事,只道:“邢姑姑,你是如何害死银坠的?”
邢姑姑顿了顿,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廖淑妍一早看出卫美人同银坠感情深厚,她想让我在银坠出宫时杀害她,把她丢在人来人往的宫巷里。”
“到时候,银坠的死会引起卫美人的发病,天寒地冻,她身体孱弱,必定伤及根本。”
姜云冉打断她的话:“银坠之前是否发现了什么?”
邢姑姑愣了一下,道:“娘娘真是料事如神。”
“是,银坠之前去太医院取药,恰好发现我奉命去太医院替换卫美人的药,当时我不知是谁发现的,后来卫美人暂停了太医院煎药,而银坠又眼神闪躲,所以廖淑妍认定她知晓了真相,自然……”
邢姑姑声音幽冷:“自然要杀人灭口,这是阮家一贯的手段。”
银坠的死,简直是一石二鸟。
“只是银坠那丫头太精明,她发现我的跟踪之后,干脆没有去东平门,只一路往旧马厩这边行来,我不得已,只能在此处杀了她。”
旧马厩位置偏僻,邢姑姑不可能杀人之后把她搬到人来人往的宫巷里,想要以银坠的死刺激卫美人显然失败了。
银坠必须要死,所以邢姑姑灵机一动,便在此处杀了银坠,把她扔到井里。
失踪也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邢姑姑居然还很得意:“你看,卫美人到底为了银坠发疯,大雪天出宫寻找,伤了身体。”
只可惜……
只可惜卫美人不过病了几日,又康复如初。
因为这件事,廖夫人很不满,对邢姑姑多有苛责。
后面的事情,宫中人就都知晓了。
姜云冉颔首,她此刻明白了银坠的用意。
她猜到邢姑姑要当街杀人,所以她只能先找到偏僻宫巷,不让邢姑姑得逞。
失踪,总比暴毙伤害要小得多,哪怕邢姑姑丧心病狂,杀她抛尸,她也不能搬动尸体至东西六宫左近。
越是偏僻的宫巷,被发现的时间就越晚,等过了新雪,卫美人所受的伤害就能小几分。
如果运气好,邢姑姑为了自保把她藏起来,那么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为了等她重新出现,卫新竹能一直吊着一口气,撑着好好活下去。
临死之时,她都在为卫新竹着想。
姜云冉沉默片刻,才问:“还有件事,我想知晓。”
邢姑姑很急迫:“娘娘你说。”
她此刻浑身上下难受极了,想要早点摆脱这种困境。
“当年,廖夫人因何会看中阮大人?”
姜云冉有些不解:“廖夫人是金枝玉叶,虽然阮大人的确年少多才,声名在外,可他的出身,的确配不上廖夫人。”
她用这个问题,慢慢引入当年的故事中。
果然,作为廖夫人的陪嫁丫鬟,邢姑姑对廖淑妍知之甚详。
“廖淑妍在南安伯府的日子很不如意,她虽是嫡长女,可自幼母亲早亡,老伯爷很快就续弦,府中上下都被续弦夫人把持,”邢姑姑说,“续弦夫人为了面子,给廖淑妍选的夫婿肯定不会太差,但也不会太好,到时候让她反咬一口,得不偿失。”
“因为廖二少的事?”
廖二少是廖淑妍的亲弟弟,十二岁时摔下马亡故,从此南安伯府只能由继室所出的三少爷继承。
邢姑姑不意外姜云冉调查详细,她颔首:“不光南安伯府,就连整个京中,都猜测当年是继室夫人动的手,廖淑妍也一直这样坚信。”
“为了摆脱继室夫人的掌控,廖淑妍需要给自己选择一门好亲事,”邢姑姑道,“当年阮忠良第一场高中秀才的时候,廖淑妍就看中了他。”
姜云冉心中一紧,有什么在脑海中炸开,线索纷繁。
“他们的开始,并非榜下捉婿?”
邢姑姑冷笑道:“怎么可能?”
“廖淑妍可是同阮忠良早就暗通款曲,从乡试开始,一直往来紧密,”邢姑姑说,“否则你以为,阮忠良因何能高中传胪?”
“阮家可没有那么多的典籍,也没有那么多银钱供他请教名师。”
“他们早就暗通款曲,亲密往来超过一年。”
第100章 爱妃想求什么?朕现在就可以答应你。
屋中漆黑,几乎无光。
邢姑姑依旧匍匐在地,她不方便抬头,因此看不清屋中情景。
只有些许的亮光透过窗棱之间的缝隙,钻进破败的屋舍。
姜云冉那张绝美的芙蓉面隐藏在黑暗中,根本无从揣度。
她是什么想法,又为何对阮家旧事这般好奇,此时此刻,都不是邢姑姑要考虑的。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满足姜云冉的要求,博得一线生机。
姜云冉却若有所思。
往来超过一年?
且不提之前乡试可以临时来回,后来春闱和秋闱,阮忠良必须一直在京中。
之前姜云冉猜侧,阮家寻了替身,替代阮忠良科举,先考取官身再议,可恩科乃是天底下最难的考试。
每岁朝廷都耗费无数心力来组织,礼部、吏部、国子监多司监都不敢放松,甚至凌烟阁阁臣都要跟着一起阅卷。
说实话,抄袭作弊,甚至都比替身简单许多。
据母亲亲口而言,阮忠良年少文采出众,母亲的伯父,她的外曾伯父曾经夸奖他年少多才,文采斐然,若下场科举,必定拔得头筹。
姜云冉之前认为,阮忠良隐姓埋名在溧阳书院读书,是为了科举学业,后来姜家因事落败,他本可以直接离开,但当时他同母亲成婚,不好做得太过绝对。
等母亲发现有孕,他便找了个借口,舍弃累赘,回京恢复身份。
这个故事看似合理,却也非常迥异。
因为阮忠良根本没必要同母亲成婚。
以姜云冉对阮忠良的了解,他这个人手段冷酷,绝对不会儿女情长。
这个婚事,肯定另有他谋。
年少时她只一心怨恨,年长之后,随着对阮忠良和阮家越发了解,她开始对这一段故事产生疑惑。
毕竟,故事都是母亲讲述,而母亲只能看到她所看到的部分。
当年的真相,随着母亲的故去,只剩下阮忠良和廖淑妍两个见证者。
姜云冉想要知道全部。
现在邢姑姑讲述的,又是另外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里,廖淑妍和阮忠良是一对佳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