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姜云冉聪慧逃过,反手打晕了她,把她扔进了桃花坞。
后面的事情,就是众人看到的那样。
景华琰冷冷问:“邢姑姑是谁杀的?”
姜云冉抬眸,看着他灿然一笑。
“臣妾不知,这所有的事情中,臣妾只用引众人去潇湘馆即可,其他都是卫姐姐亲自动手。”
这是卫新竹一早就交代的。
人死如灯灭,况且在这件事情上,她是苦主。
所有的事情,都推个一干二净,景华琰也不会更多怪罪她。
也更不会牵连卫氏。
这一点,两人都把景华琰看得透彻。
景华琰的目光重新落在姜云冉面上,忽然问:“你同廖淑妍又有什么仇怨?”
第108章 廖夫人,许久不见,如今可安好?
关于宣若宁的过去,姜云冉自己都不甚清楚。
但她心里很明白,宣若宁肯定有其故事,不过为了女儿的安全,她只能闭口缄默,直到离世之前,宣若宁才看着姜云冉,满眼都是不甘。
“阿冉,阿冉。”
“你记住,你姓姜,娘也姓姜。”
眼泪顺着母亲的眼角滑落,在她苍白的面容上蜿蜒而下。
那是多年积攒下来的委屈和怨恨。
她总跟女儿说,不要让怨恨影响自己的人生,可路途终结,她也想要放肆一回了。
“你祖父在天有灵,希望……”
“希望能平冤昭雪。”
这件事,全天下只赵庭芳知晓。
赵庭芳聪慧多思,当年也是赵庭芳,跟姜云冉一起扶持着走出困境。
若要说出宣若宁和阮家的过去,必定要提当年溧阳书院的往事,而那一段过去,是完全无法为外人道也的。
姜云冉年少时便已有猜测,当年外祖一家一定卷入冤案,以致母亲被逼改姓,一生隐姓埋名,那么就连她,其实也是罪臣之后。
当年的案子姜云冉完全不知情,她入宫一是为阮家,二也想查清旧案,为姜家平冤。
现在终于能握有丹凤卫,也不枉她多年筹谋。
姜云冉心中百转千回,但回过头来,还是对景华琰淡然一笑:“陛下,并非臣妾对廖淑妍有仇怨,而是阮氏对臣妾有偏见。”
“臣妾初入宫闱,阮美人就对臣妾多有谋害,臣妾如今只是迫不得已,反击自保。”
听到这话,景华琰手中的茶盏慢慢放下,平静勾起唇角。
还是不肯说。
不过他也并不深究。
通过姜云冉的隐瞒,他能确定她跟阮氏之间一定是不死不休的仇怨。
如此,倒也无不可。
先有阮含璋冒名顶替之事,又有当街伤害考生之举,廖淑妍胆大包天,还敢在宫中杀害宫妃,如今看来,阮氏数年的谨小慎微,已经开始压抑不住。
既然如此,阮忠良的价值就大打折扣。
不受控的狗,景华琰可不喜欢。
把丹凤卫给姜云冉之举,此时看来再正确不过,无论阮家结局如何,姜云冉总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若姜云冉真能毫发无伤,全身而退,那她便足以证明,她的聪明才智能堪大任。
到时……
姜云冉余光瞥见景华琰甚至还笑了一下,心中莫名放松下来。
她就知道,皇帝陛下绝对不是小心眼的人。
只要能给出合理答案,他就不会追着不放。
姜云冉呼了口气,非常殷勤给景华琰倒茶,然后才道:“陛下,既然事情已经明了,这一桩公案要如何定夺?”
景华琰看了一眼手中的茶盏,淡淡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廖淑妍死定了。
筹谋多年,终于把第一个仇人送上断头台,姜云冉只觉得浑身轻松。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因为卫新竹离世而压抑在心里的悲痛,也因为这八个字而减轻许多。
姜云冉呼了口气:“陛下,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景华琰端起茶盏,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允了,待你同丹凤卫接洽之后,会有人陪你进入诏狱。”
姜云冉愣了一下,随即才轻声笑了起来:“多谢陛下。”
同聪明人说话真是轻松,少了许多口舌是非。
景华琰不喜蠢货,姜云冉亦然。
又说了几句闲话,帝妃二人之间又恢复如初,仿佛方才吵架的不是两人,仿佛皇帝唇边的伤口不复存在。
此时恰逢卫氏姐弟回到乾元宫,景华琰就带着姜云冉去见两人。
卫新雅同卫新竹生得有八分像,但她自幼身体康健,又饱读诗书,通身上下都是风雅和磊落,眉宇之间全无病弱,简直英气逼人。
不过因为妹妹的新丧,她眼中通红,神情有些说不出的怅然。
卫新英跟在她身后,脸上甚至带有明显的悔恨。
姐弟二人对景华琰见礼,根本就没注意到坐在一边的姜云冉。
姜云冉自己主动表明身份,然后才取出那两封信。
她对卫新雅郑重道:“小卫大人,卫姐姐临走之前,曾与我聊过家中事,她未尽之言皆在信中。”
卫新雅看到信封上熟悉的笔迹,眼泪顷刻而出。
姜云冉的心情反而慢慢平复下来。
“小卫大人,卫姐姐让我告诉你,天高海阔,山河锦绣,希望你能替她多看看壮丽山河,成为青史留名的文正公。”
卫新雅是卫氏下一代的佼佼者,她代表着卫氏的未来。
若卫氏真能出文正公,怕就在她身上。
姜云冉说到这里,目光后移,看到了早就泣不成声的卫新英。
卫新英一条腿还瘸着,他整个人支撑在拐杖上,哭得颤抖不已。
“小卫大人,”姜云冉也只好这样唤他,“卫姐姐让我告诉你,所有一切都是害人者之过,与你无关。”
“她望你不要身背枷锁,从此以后一片坦途。”
姜云冉说完,就看向景华琰。
台下两人要跪拜行礼,景华琰道:“免礼。”
“卫婕妤遗愿,也是朕对你们的盼望,明天春闱,朕希望国朝能出新人才。”
卫新雅和卫新英告退,景华琰这才起身:“用晚膳吧。”
晚膳很清淡,景华琰是因为上火,姜云冉则没什么胃口。
两个人简单用过饭食,就一起在乾元宫散步。
今夜的长信宫格外安静,就连夜里当差的宫人们,都少了言语,安静地在宫中行走,犹如幽灵一般。
帝妃二人安静走了几步,姜云冉忽然问:“陛下,有兄弟姐妹是什么感觉?”
景华琰愣了一下,他想了想才道:“对于宫中的孩子们,兄弟姐妹都是竞争者。”
“论说感情,大家都只住在自己母妃宫中,除了在上书房,平日很少碰面,论说竞争,其实也从不摆到明面上来。”
“朕是长兄,最为年长,在朕三岁之前,宫中只有我一个孩子,”景华琰想了想,说,“那时候太小了,什么都不记得,就只觉得有些无趣。”
说起寻常家事,姜云冉的心情就平静下来。
她挽着景华琰的手臂,两个人慢慢前行。
宫灯在前方照耀,澄浆砖光洁如新,两人即便孤身行走在宫殿中,也不觉得害怕。
因为彼此身边始终有另一人的身影。
“后来二弟三弟出生,朕那个时候还觉得很新鲜,后来母后刚过世没多久,太后便同陛下上表,让朕提前开蒙。”
虽然如今帝后母子看起来感情寡淡,并不如何亲密,但从景华琰数次回忆之中,姜云冉能感受到在他年少时,太后还是尽到了作为母亲的责任。
姜云冉想了想,道:“想让你把心思转到课业上来?”
景华琰浅浅笑了一下。
“是。”
“我那时虽然年少,不过记忆倒是挺深的,我记得有一日太后忙完回到坤和宫,先来看望我。”
“当时我坐在屋子里发呆。”
景华琰看向姜云冉,脸上笑容不变。
“其实我并非那么怀念母后,也不是自怨自艾,只是真的很无趣。”
因为恭肃皇后薨逝,宫人们都小心翼翼,不敢多同景华琰说一句话。
原来恭肃皇后还在时,景华琰也相当顽皮,经常领着宫人们在长信宫疯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