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鸾卫是皇帝禁卫,仿照前朝锦衣卫所设,专司稽查,调访,监督百官。
先帝末年重病,他尚未被立为太子,仪鸾卫忠心动摇,当时的都督渐渐被仁慧太后笼络,唯仁慧太后马首是瞻。
后景华琰被立为太子,先帝有心无力,也未曾更换仪鸾卫都督,直到景华琰登基,耗费三载,才终于在去岁撤换所有仪鸾卫异党。
如今仪鸾卫的都督蒋长州,是景华琰的武学伴读,自幼陪伴景华琰长大,忠心耿耿。
景华琰信任之人不多,蒋长州绝对算一个。
听到蒋长州没有上报,景华琰微微蹙了蹙眉头:“传朕口谕,让蒋长州务必在三日内回报。”
梁三泰心中一凛,立即道:“诺。”
此时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这位姜选侍,看来真的很不相同。
他年少时就陪伴在景华琰身边,几乎与他同吃同住,他可以肯定,景华琰并非宫中传闻的那般厌恶姜选侍。
封她为选侍也不是碍于宫规脸面。
即便景华琰性子别扭,也不能别扭到这个地步。
传这些小话的人,看来都不甚了解陛下。
封姜云冉为选侍只有一个理由。
想要得到她罢了。
作为一个皇帝,他要得到一个女人简直轻而易举,不过……
梁三泰没有再敢细想,他只是躬身上前,低声道:“下臣瞧着姜选侍很喜欢马奶葡萄和蜜瓜,要不让御膳房多送一些?姜选侍以前也没吃用过这些。”
景华琰冷冷瞥他一眼。
梁三泰倒是不害怕,讪笑一声,说:“哎呀,是下臣僭越了。”
景华琰冷哼一声。
“你可是司礼监的梁爷爷,这点事还用同朕禀报?”
梁三泰忍不住咧嘴笑了,立即换了自称。
“小的算个什么爷爷,您才是小的的爷爷。”
景华琰没忍住踹了他一脚:“做你的事去,碍眼。”
另一边,等姜云冉回到听雪宫,御膳房的供果也送到了。
两个圆圆滚滚的香瓜,一篮子马奶葡萄,上面都挂着露珠,显然刚从冰窖里取出。
御膳房的小黄门恭恭敬敬的:“梁公公亲自吩咐,小的挑了最好的给小主送来,小主这两日赶紧吃,多放三日就要坏了。”
姜云冉笑了一下:“谢陛下隆恩。”
另一边,钱小多亲自送那小黄门出门,对之前御膳房阳奉阴违的事情绝口不提,反而夸赞御膳房事务繁重,难怪人手不足。
等钱小多回来,姜云冉就高高兴兴拍了一下手。
“来,一起吃瓜!”
相比听雪宫的热闹,此时的灵心宫略显沉寂。
徐德妃半阖着眸子,斜靠在贵妃榻上,大宫女桂香正在给她捶腿。
梅影姑姑坐在边上的绣凳上,仔细给她修剪指甲。
阳光正好,殿阁中一片明亮,窗棱大开,同屋中的冰鉴一起裹挟出凉爽的风。
徐德妃不耐热,这样的日子也要用冰,份例经常不够用,需得额外填补。
此时贵妃榻对面的圆凳上,坐着个宫装女子。
她腰背挺直,身姿矫健,一看便是练家子。
女子剑眉柳叶目,脸颊棱角分明,目光锐利笃定,颇有些巾帼英雄的味道。
这位就是如今宫里颇为得宠的司徒美人。
司徒美人出身军护之家,其父颇为骁勇善战,十六岁便上阵杀敌,直到司徒美人降生时,他已是边疆赫赫有名的迅猛将军了。
如今司徒氏驻守一方,其父兄皆是为国舍命的武将,自三载前入宫伊始,司徒美人便荣宠不衰,至今已及美人之位。
再往上一步,就是主位娘娘,位列九嫔了。
宫中有些事是没有秘密的,比如司徒氏和徐氏因都是武将,在朝中政见相合,因此在宫中,司徒美人就被顺其自然划分至徐德妃麾下。
司徒美人和徐德妃自然而然走在了一起,平日里多有走动。
这会儿她正吃着茶,安慰徐德妃:“娘娘这般天生丽质,陛下自然难忘,之前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过了这些时日,陛下肯定不能薄待娘娘的。”
徐德妃同自己人说话,倒是没有那么趾高气昂,她对司徒美人非常亲和,听了这话就去看她。
“你瞧瞧你,衣衫太素了,梅影,一会儿取了太后娘娘新赏赐的软烟罗给司徒美人,好妹妹,你过得好我也是开心的。”
这话听着十分有情有义了。
司徒美人忙道:“怎么好叫娘娘破费?娘娘待我这样好,我都不知要如何回报娘娘了。”
徐德妃叹了口气。
她收回手,让桂香不用伺候了,自己撑着梅影的手坐直身体。
“我如今不能得见天颜,留着也无用,还不如给你,若陛下喜欢,它便有了价值。”
司徒美人还要说,徐德妃却沉了沉脸:“你就听我的吧,莫要再推辞了。”
司徒美人这才起身道谢。
两个人说了几句闲话,话题就从诸位妃嫔身上落到姜云冉头上了。
“那个姜选侍是怎么回事?”
徐德妃之前被景华琰训斥,闭门思过三月,一直到中秋才重新出来走动。
不光是时间到了,也是因乌城战事又起,忠义伯披挂上阵,为国尽忠去了。
解了徐德妃的禁足,也是给忠义伯脸面。
重新出现在长信宫的徐德妃比以前谨慎许多,轻易不在宫里走动。
所有消息,都得司徒美人给她传递。
司徒美人正在剥橘子,听到这话,眯了眯眼睛。
她慢慢抬起头,轻声细语道:“娘娘不用把她放在心上,我听闻……”
然而,司徒美人话还没说出口,外面就快步走进来一名宫女。
那是灵心宫另一名大宫女银杏。
银杏面色不是很好看:“娘娘,冰窖那边说今日备冰不足,咱们额外要的冰无法送来了。”
徐德妃秀眉一拧,面色陡然凌厉。
“放肆!”
第42章 来人,咱们请姜选侍走一趟!【一更+二更】
银杏吓了一跳,当即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徐德妃气得胸膛起伏,往后一靠,伸手就揉胸口。
“唉,我这身子真是不中用。”
司徒美人橘子都不剥了,丢下就来到徐德妃身边,伸手帮她拍背。
“姐姐也是,这点子小事,因何要让你动气,”司徒美人宽慰她,“之前太医就说了,让姐姐好生调养,勿要动气,敏症也能渐渐好转。”
的确,这三个月来,因为闭门思过,静心养病,德妃的敏症已经好了七八分,如今沾染少许花粉等物,她都不会再犯病了。
这本是好事,但与此同时,太医院的岑医正也说她年少时落过水,以致身体不丰,从此不能习武,也难以有孕,这几年因要调养敏症,用药太过,以致她身体空虚,心脉不足。
这种病症最怕生气。
一动心神就胸口闷痛,手脚无力。
司徒美人同徐德妃一贯交好,见她难受,不由过来安慰,也用了更亲近的称呼。
她一过来,徐德妃面色就有所好转。
她呼了口气,吃过静心丸,才拍了一下司徒美人的手。
“让你费心了。”
说着,她才看向银杏,冷冷道:“你说,究竟怎么回事?”
银杏低下头,瑟瑟发抖。
“奴婢,奴婢前日去冰窖,叮嘱他们预留冰块,当时冰窖的冷中监还客客气气,说今日一准给娘娘送来。”
“可奴婢方才去,瞧见他们正在往外送冰,到了灵心宫这里,就说没有了。”
“是谁,敢要本宫的冰?”
其实那冰是份例外的,但徐德妃自己也交了银钱,冰窖那边可能的确冰块不足,徐德妃要冰,就只能把旁人的挪给她。
徐德妃给的也不是冰块的耗费,她给的是冰窖那边得罪人要承担的人情往来。
宫里的事情一贯如此,大家都已习惯。
之前都能给她匀出来冰,今日怎么不成了?
银杏哆嗦了一下,小声说:“是……是听雪宫那位。”
徐德妃愣了一下。
她感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听到听雪宫这三个字了。
“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