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情意正浓,还在说些夫妻间的私房话时外面却传来了吵闹声。
两人侧耳细听,嘴角笑意更深,原是林大夫来了,这会子还在外面同王大娘拌嘴呢。
那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好不欢快。
要不是王大娘喊他们,他们还真不想出去,就在屋里听墙角倒不失为一种乐趣。
王大娘一见两人的笑就晓得这小两口怕又是在笑话她了,故意虎着脸道:“说正事儿。”
话罢,她便看了林大夫一眼。
林大夫立时挺了挺腰,正色道:“还是元京那位贵人的事儿,戚仁是玩火自焚啊……”
原来戚仁竟铤而走险,去了赵府的十来日里给人试了好几种药方,见有一味药方对那贵人的病稍有起色便加大药量,那哪里是常人能受得了的啊?
那贵人脸上身上的红斑是退了,可不过消了两日又以星火燎原的态势长了起来,比她身上原本长着的红斑不知多了多少,且全身都红肿着,整个人还发着烧。
“他们请我去瞧了,我是没有办法的。”
王大娘不信:“你可是在宫里当过御医的,那贵人能让你轻易走了?”
“自是不能的。”林大夫有些心虚,声音都弱气了几分,“我这不……这不说是自己要寻名医的嘛……”
王大娘算是明白了,直接上手拧上了林大夫的胳膊:“好啊你,竟敢打我儿媳的主意!”
到底自己理亏,林大夫只敢护住自己的胳膊,是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讲。
戚若正想叫王大娘算了,却是被祁陌拦下了。
“我觉着师父受些教训是该的。”
戚若是哭笑不得,就在这时,外面浩浩汤汤来了好大一群人,屋里的人也不闹了,就往院儿里去,却见赵炳成和着一佩剑的护卫向他们走来。
祁陌下意识将戚若护到了身后。
赵炳成如今已沉稳了许多,虽方才见着戚若令他心绪微乱,可很快又镇定了下来,先是同人作了一揖,才开口道:“事急从权,还望戚……祁娘子救人为上!”
戚若在祁陌身后轻拍了拍他的背,见他退了一步,这才不急不缓道:“我方才已经听我师父说过了,可我师父都治不好的人我怕是也无能为力。”
她见赵炳成还欲劝说,挥手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还望大公子听我把话说完。之前我能治好冯管事无非是因着他那不是急病,书上又记载着药方,不过是差了一味药罢了,这才让我侥幸补齐了那药方救治了他,那位贵人的病……”
戚若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她想要治病救人,可她没有大无畏到不把自家人的命当命。
她好不容易才有了家啊……
谁晓得元京来的那位贵人是否好相与呢?
“那你是不想要你爹的命了吗?”
开口的是那护卫。
祁陌上前一步,一把将戚若护到了身后。
“你敢威胁我媳妇儿?”
祁陌说这话时面色不冷不淡,可微微上扬的语调又让人觉出几分倨傲,一股无形的压迫直冲那护卫而去。
那护卫在看清祁陌的模样后是话都说不出了,脸上是惊诧万分,半晌才呐呐道:“国……国……”
赵炳成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也不管那护卫了,对着戚若继续劝道:“祁娘子,我晓得你最是良善,该不会见死不救的,我们就怕耽搁了,这人已经在马车里了。你就去……”
“女儿,救救我吧……”
戚仁全身打着颤被人绑着架到了戚若面前。
“这人为医不仁,你说该不该死?”
戚若抬眼望去,就见一贵妇人被两个婢女扶着下了马车。
“医者仁心啊!我晓得你顾虑什么,只要你不乱用药,我女儿是死是活,我决计不找你家的麻烦,至于这个人……”
那贵妇人还是一副端庄的模样,面上更是没有什么狰狞的表情,只有一双绞紧的手显露了她的恨意。
“我也不会滥用私刑,到时候只消送咎官府!”
“何为凭?”
戚若也不是不动容,她也想救人,她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就这样死去,可是她不敢赌,也赌不起。
那贵妇人立时抛却了种种礼节,直指着一旁的祁陌道:“他为凭!”
祁陌定定地看着那贵妇人,那贵妇人也直直地看着他。
良久,祁陌开口了:“媳妇儿,试试吧!”
第52章
“可……”
戚若心中的天平早已失衡,但她还需要祁陌再推她一把。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我不想你后悔。还有……”祁陌又偏头看向那贵妇人,“我相信她!”
祁陌也不知为何,就是直觉,他总觉着这位夫人很是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而她,似乎也是认识自己的。
戚若不再犹豫,往前走了一步:“带我去瞧瞧吧。”
马车内光线不足,阴暗得很,好在一旁的奴婢还算机灵,忙从马车的角落里拿出灯笼来点上,这才得以让戚若将人瞧清楚。
只见躺在马车里的姑娘脸上还被白纱遮住的,只露出了个额头,上面尽是红斑。
戚若蹙眉:“都这时候了怎么还将面纱给她戴着?透透气才是。”
说着,她便轻轻将面纱给人摘了,吓,脸上红斑多得吓人,本是小巧的瓜子脸也肿成了个包子脸。
她心中一凛,忙给人把了把脉,眉头蹙得更紧,又伸手掀起她的眼皮瞧了瞧,红血丝遍布。
“我要为她施针,得将人搬进屋里平躺着才行。”
那奴婢还没来得及去禀报守在外面的贵妇人就开口应允了。
戚若想了想,又将白纱给人戴上了,想着只一会儿,不碍事,可要是这人真晓得自己这副模样被人看了去怕是要痛苦许久。
两人将人扶出马车后立时有两个婢女在马车下将人接住了,几人簇拥着将人给扶进屋里躺到了床上才松了口气。
这生病的是个未过门的姑娘,祁陌一男子也不好进屋帮忙,就在外面守着,那贵妇人自是不放心的,放了两个丫鬟来守着,说是帮忙的。
戚若也不介意这两人是来看着自己的还是怎样,反正到时候忙起来也缺人手,这两人既能被那贵妇人留在这房里该是得用的。
她现今唯一担心的还是病人。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是脆弱的,已禁不起一点风浪。
她委实不敢贸然施针,甫一见林大夫踏进屋来就同他商议。
林大夫看了看,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有这样了,先得将这口气吊起来。”
“可……”戚若很是犹豫,“我没有给人扎过银针,虽说看过这方面的书,也研究过人身上的穴位,可到底是没真的扎过,还是师父你来吧。”
林大夫一下一下地捋着自己的胡须,沉吟半晌道:“你来吧,人总得走那么一遭,不试怎么晓得呢?”
戚若还要拒绝,却是被林大夫给打断了:“就你来,我今儿就是来找你救病治人的。”
说着,他又瞧了瞧一旁准备说话的两个丫鬟,道:“若是不让你放手来干又何必来找你呢?”
那两个丫鬟彼此对视了一眼,到底是没将到嘴的不满说出口。
能用的人就用,随意叫了个人来给自己点了盏煤油灯来,又让人将病人的鞋子脱了,然后将银针拿了出来,先在火上烤了烤,这才缓缓地扎进了她的脚趾上。
一针又一针,直到病人的脚趾都被插满了银针这才作罢。
戚若已满头大汗,艰难地撑起腰歇了歇又要弯下腰去收针,却是被林大夫拦下了:“我来吧。”
这晌针施完这番诊治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两人出了屋,那贵妇人急急迎了上来:“大夫,我女儿怎么样?有法子治吗?”
戚若这时候才觉出无论一个人有多尊贵,再强势,在疾病面前都一样,她也只是位母亲,会担忧自己的孩子。
“暂时还没想到法子治脸上的红斑,只能先给她降火、消肿,每日都要施针。至于药……暂时还是都不要吃了。”
“那大抵要多久才能消得了肿呢?”
“差不多要个三四日吧。”
“那总不能让我女儿一直这样晕着吧?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贵妇人捏紧了自己手中的帕子,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却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免得迁怒了旁人。
“这个我确也不敢保证什么,只能说愈早醒来愈好,之后的事儿还得慢慢来。”
戚若也不忍心,但事实就是如此,她作为一个大夫,说出的话都是要负责的。
贵妇人偏头看了眼院儿里的戚仁,戚仁吓得一抖,乞求地看着戚若:“女儿啊,你一定要救救爹啊,你一定要将屋里那位姑娘的病给治好啊。”
戚若未置一词,只觉戚仁是咎由自取,把人好好一姑娘害成什么样啊!
她同那贵妇人告了别就往她囤药材的屋里去了,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救治的法子。
祁陌一进屋就瞧见戚若又在翻医书,也不扰她,只是在一旁帮着挑拣药材。
而恰好这时候,外面却传来了吵闹声,声音尖利得很。
戚若叹了口气:“又是宋氏来了?”
可不,戚仁是当着宋氏的面被抓的。
她一直找着法子进赵府,可赵府的人根本不卖她面子,她又去找戚梅,戚梅话里话外都说来的人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没法子。
这会子她终于能见着人了,能不来闹吗?
祁陌嗤笑:“这宋氏平日里看着蛮横无理,对自己丈夫还挺好的啊,这阵仗都敢来闯?还真是用情至深啊,只怕他回去以后得消停些,更听宋氏的话了吧。”
祁陌委实不想叫那人岳父,不当着面干脆就随意喊了。
“你呀……”戚若眼中满是无奈,却很是纵容地说道,“罢了,咱们去看看吧。”
要说宋氏哪里来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