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妧道:“那不然你还想要我有什么反应?难道你以为我能说服谢长陵振作起来?”
盛清的表情告诉姮妧,他就是那么想的。
“你在想什么?”姮妧并不认可,“我哪有那么重的分量。谢长陵之所以过问我,只是因为我也是被他戏耍的一分子。”
盛清道:“总要试试,死马当活马医。”
姮妧坚定地认为盛清的想法是天方夜谭,双方吵了半天,谁都说服不了彼此,最后不欢而散。
这对于两人来说是常态了,因此姮妧也并没有把这次的争吵放在心上,她是万万想不到只是睡了一个觉,次日她就在衙门醒来,脑门上就贴着八字墙上那张缉拿布告。
县守与衙役绕着她,团团一圈,将她围在了内,揭下了那张缉拿布告,仔细比对眉眼后,欣喜若狂。
县守赶紧吩咐人:“快,车马准备,去长安,晋升的机会来了,若我明日做了郡守,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
姮妧镇定地抬头,就看到了蹲在梁上,正冲她挤眉弄眼,十分得意的盛清。
姮妧:……
谢长陵,你知道你的属下总是那么自作主张吗?
第53章
◎小皇帝对姮沅就有了浓厚的兴趣。◎
大约是得了什么嘱咐,姮沅一路上既没有被当作囚犯,也没有被刻意刁难,相反押送她的卒吏对她相当客气,好像她上的不是什么通缉单,而是贵宾的请帖。
客栈里,姮沅站在房间中央,仰着头看梁上君子:“这究竟怎么回事,皇帝究竟为什么要拿我?”
盛清就盘在梁木上,但他装聋作哑惯了,两眼一闭,就当睡着了,没听见姮沅的问话。
把姮沅气得咬牙切齿。
不愧是谢长陵,什么样的将领带出什么样的兵,他手底下的人跟他就一个德行,独断专横,霸道独裁,听不进人话。
“等到了长安,我总要……”姮沅虽然这么想着,却也迷茫,到了长安,她的前途未卜,她能把盛清这个混账东西怎么样
呢,盛清武功好,她捉都捉不住他。
很快,就到达了长安。
从昨日开始,盛清就没有再出现,似乎打算由着姮沅自生自灭了。
姮沅没办法,只好任着那群人将自己洗漱打扮了番,被送进了阔别许久的皇宫。
上一回来到这里时,长安的主人还是谢长陵,中宫娘娘还是那个出身卑贱的农女,不过几个月,却已经物是人非。
姮沅随着宫人徒步进入皇宫时,为宫内的铺张浪费感到震惊,绫罗绸缎扎出的宫灯用过一夜就要替换,即使是白天,灯盏内也染着长明烛火。
小皇帝正在东朝堂,这个自古以来在都是君臣研讨政务的地方,此刻也充斥着妃嫔们的笑声,她们聚在一起,相互用玉簪击打,比较谁的簪子最好,还有人专门撕裂帛布,就是为了给小皇帝听个响。
真是足够荒唐的。
姮沅想起这一路来看到的那些民不聊生,因为小皇帝还要御驾亲征,不少百姓连田都抛弃了,纷纷躲上了山,他们偶然撞见个成年男丁,那男丁立刻就跟兔子一样仓皇逃走。
小皇帝在乎吗?
他一点都不在乎,还在这儿自得其乐地玩着游戏。
“大司马夫人来了?”小皇帝听着裂帛声,也有些腻烦了,正打算找点新的乐子,就看到姮沅被带了进来,他眼前一亮,立刻坐了起来。
小皇帝从前在前皇后的宫殿内见过姮沅,那时候的姮沅总是低着头,很羞怯软弱的样子,小皇帝从来都没有看清过她的长
相,只记得她有着纤细的身子,和柔白的脖颈。
可是当谢长陵安排了人救走了姮沅后,小皇帝对姮沅就有了浓厚的兴趣。
他是一直都知道谢长陵是很宠爱这个姬妾的,却也没有想到谢长陵能宠她宠到了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地步,他的好奇心一下
子就被挠了起来,他想知道这个姮沅究竟美成了什么天仙模样,才能让谢长陵这样喜欢。
小皇帝迫不及待道:“走上前来,抬起头来。”
这个要求让姮沅感到不是很舒服,因为她听从了小皇帝言语中浓厚的寻欢作乐的戏谑意味,可是他是皇帝,姮沅没有办法和他对着干,于是姮沅依言向前,抬起了头。
第一眼,小皇帝是失望的。这倒不是说姮沅不美,只是没有美得超脱小皇帝的想象,看上去似乎不值得谢长陵为她做那么多。
但这毕竟是谢长陵的女人。
自从谢长陵自投罗网,小皇帝就剥夺了他的一切,权力,金钱,家人,存在感,健康,成功地把权倾朝野的谢长陵变成了自己的阶下囚。
可是,小皇帝从未在谢长陵那感受过大仇得报的快/感。
他不明白谢长陵几乎失去了所有,只留着一条命残喘着而已,谢长陵凭什么还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大败的那段时间,小皇帝的心情几乎压抑到了极点,军队里好像所有人都在说,如果大司马还在就好了,要是大司马还在,怎么可能会输?
他怒气冲冲冲进牢笼里,要把谢长陵拖出来折磨,谢长陵看了他眼,就笑了:“看来输得很惨。”
谢长陵足不出囚牢,就能知晓天下事。
小皇帝恼羞成怒,他大吼:“区区阶下囚,哪来的资格评议军务。”
谢长陵慢悠悠地说道:“虽是阶下囚,却也是以一人之力倾覆一个朝代。”
他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就好像王朝的兴亡皆在他手里。他才是王朝的主人。
小皇帝被这话刺激得在囚牢里发了通大疯。
他疯狂地想,他才是至高无上的皇帝,掌管生杀大权的皇帝,谢长陵算什么东西,他总要让谢长陵跟狗一样跪在地上求饶。
可是,他都拿走了谢长陵的权力、金钱、家人,谢长陵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他究竟还能怎么样在谢长陵的心上捅刀子?
小皇帝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姮沅。
若叫谢长陵知道,他要了他的女人,谢长陵不得发疯。
小皇帝只要幻想一下谢长陵疯狂却又无可奈何的绝望模样,就觉得心情愉悦,那处也有了些兴致。
小皇帝抬手挥退了一众妃嫔,反而把姮沅叫到了身边:“到朕身边来。”
姮沅脚步未动。
她不是没想过小皇帝缉拿她的目的,她以为最惨不过作为谢长陵的眷属,被投入大牢受尽折磨,却没有想到小皇帝对她动了这个念头。
好恶心。
原来所谓皇家风范,是这么个风范。
小皇帝见姮沅久久未动,起身道:“怎么,这是害羞了?别害羞,朕又不会亏待了你,只要你好好地伺候了朕,朕立刻封你做个嫔。”
小皇帝刚绕过桌案,姮沅便忙道:“回陛下,妾身侍候过两位夫君,已是残柳之躯,恐怕玷污了陛下。”
小皇帝道:“朕不介意,你能把谢长陵哄得高兴,说明你在床上确实有些本事,朕想见识一番。”
姮沅面红耳赤,为小皇帝的无耻感到愤怒。
这个狗皇帝。
姮沅暗骂了声,眼见着小皇帝迫不及待地向她伸出了手,姮沅心一横,道:“陛下,妾身的意思是,妾身前后侍奉过两个男人,他们都死了。这说明妾身命里带煞,幼时克父母,长大了克情郎,若陛下碰了妾身,保不齐就是下一个。”
小皇帝的脸色变了,他犹豫着:“朕乃真龙天子……”
姮沅道:“陛下说的是,陛下是真龙天子,或许能挡住妾身的煞气。”
她这么一说,小皇帝反而不敢碰了。
万一呢?
他虽是真龙天子,可也没阻挡住大周败于匈奴啊,这说明他的龙气还是薄弱的。
这也是为什么小皇帝现在疯狂地重新妃嫔,那些道士告诉他只有这样才能补足他被谢长利夺去的龙气。
——有其父必有其子,小皇帝也走上了先帝的老路。
小皇帝收回了手,却也不想被姮沅看不起,便道:“朕对失贞的女人没有兴趣。”
他叫来了个太监,把姮沅带了下去。
姮沅松了口气。
走在倒春寒的凉风里,她的后背出了层薄汗。
姮沅被安置在一个偏僻的宫殿里,宫殿偏僻却不冷清,里面还住着被废了皇后之位的阿暖,还有被纳进宫的王薇。
姮沅进去的时候,王薇正挽着袖子打井水,叫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干这个,王薇苦不堪言,但这个破破烂烂的宫殿缺少奴婢的伺候,如果她不干,就没有水喝也没有办法沐浴,王薇只能忍着辛苦咬牙干着。
她刚成功提起半桶水,就与姮沅四目相接。
姮沅一愣,差点为小皇帝的睚眦必报的荒唐笑出了声。
王薇也一愣,她厌恶地道:“这里可没有你住的地方。”
提着水桶怒气冲冲地进了屋,把殿门关得震天响,一下子就把阿暖惊动了出来,她看着姮沅,也不意外,也没同情,只是冷嘲热讽了一句:“现在后悔害了谢长陵了吗?”
她没有回答,因为骂了皇帝就是要杀头的大不敬之罪,姮沅还没活够,不想死。
她只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贵妃呢?”
能被姮沅提起的贵妃只有一个,阿暖道:“她被贬为宫女,留在皇帝身边。”
皇帝竟然没有把她下狱?
姮沅想了一下,按照皇帝的扭曲心理,留着谢十七娘子,大约是为了时刻折辱谢家贵女。
她点点头,踏步进宫殿。
她刚才观察过了,按照王薇进去和阿暖出来的方向,这里还有一处宫殿是空着的。
阿暖道:“你就不问问谢长陵被关在哪里?”
姮沅诧异:“你知道?”
她看着那么落魄,不像是能知道这种机密事的人。
阿暖嗤笑了声:“别看我现在就是个冷宫里没人理睬的妃嫔,可陛下舍不得我,无论晚上宠幸多少个妃嫔,后半夜他总要来我这儿,不然他就睡不着。”
她笑着,脸上冷冷地带着嘲讽。
她变了很多,姮沅还记得第一次在行宫撞见她时,觉得她是只很容易受惊的小白兔,可是现在她的面庞冷硬,再无自卑怯懦,只有厌烦和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