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沅默了一下:“不感兴趣。”
阿暖怔了一下,道:“谢长陵为了你什么都放弃了,你居然连他的生死都不屑于过问?”
她激动起来,不明白姮沅怎么可以这么不知好歹,那些她难以企及的东西对于姮沅来说就这么不值钱吗?那么她这么久的辛酸苦楚又算什么。
阿暖扳着姮沅的肩:“你知不知道谢长陵早就知道了你和皇帝的计划,他是为你而赴死,他不仅不怪你,还给你安排了退路,皇帝连夜派人搜寻都没找到你。他对你用情至此,你怎么还可以无动于衷。”
姮沅道:“是我逼他这样对我的吗?”
阿暖没料到姮沅竟然能说出这般没心肝的话,她怔住了,由衷地为谢长陵不值。
姮沅道:“他对我好,我就一定要接受?你怎么不问问那些所谓的好,是不是我想要的?我是真不明白你怎么想的,之前还那么恨谢长陵,现在却反过来为他鸣不平,我看你才是后悔的那个。”
“是啊,我后悔了。”阿暖大声说,“我到现在才明白自己最喜欢的是谁,原来看到他受苦受难,我一点都不会高兴,所以我后悔了。”
她咬牙:“也不知道谢长陵看到你这么没心没肺的样子,他会不会后悔!”
第54章
◎“谢长陵,你现在是在跟我撒娇吗?”◎
姮沅没理会阿暖的疯言疯语,绕开她,走进了蛛网爬满的偏殿。
满目灰尘破败,好歹还有笤帚簸箕木桶可用,姮沅就沉默地干起活来。王薇一直闭门不出,阿暖站在檐下,看会儿封闭的天空,再冷冷地看会儿姮沅。
晚饭时膳房送来一个简陋的手提盒,里面只有两道冷菜三碗米饭,虽是糠咽菜,但好歹没有馊,姮沅刚要提筷吃,阿暖与王薇就各自端走一碗菜,只留个沉重的关门声给她。
姮沅坐了会儿,让自己稍微冷静了点,然后起身抬脚踹开殿门,冷宫殿门没有锁,又年久失修,她那点小力气也能轻易把殿门推开,王薇正拨着米饭食不下咽,一看姮沅冷着脸踹开她的门,王薇气死了,正要开口骂人,姮沅就把袖子撸起来。
“你也知道我是个贫女,在家时什么粗活没干过,这手力气大得很,保证能把你脸扇肿,你要试试吗?”
王薇看着她高举起的手掌,竟然欺软怕硬起来,姮沅不客气地拨走半盘菜,又去阿暖那,阿暖以为她是来抢菜,昂首挺胸起来,姮沅是贫女,她也是,她手上还有茧子,打人可疼。
结果姮沅就在门口看了她一眼:“既然晚上还要侍寝,这是个力气活,就不跟你争了。”
阿暖鼻子都快被气歪了,明知道她不喜欢小皇帝,后半夜的侍寝对她来说就是噩梦,姮沅还要这么刺激她,真是其心可诛,阿暖假作纸老虎:“我可是唯一一个可以接触陛下的人,你想好了再说话。”
姮沅都懒得理她:“你要真有本事,先把自己从这里捞走吧。”
她回了刚打扫出来的偏殿,吃了饭,刚放下筷子没多久,小皇帝就来了。
他从不在前半夜出现在这儿,就算后半夜来也是悄没声息的,好像让别人发现他还贪恋着一个贫女的身体是件极其丢脸的事。
王薇与阿暖磕头接驾完,都想不明白。王薇暗骂姮沅是狐狸精,勾完谢长陵勾皇帝,当真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
而阿暖则是又酸又妒,她其实也没那么喜欢谢长陵,她只是单纯嫉妒姮沅好命,视她为棋子的人珍视姮沅,拿她当玩具的人此刻对姮沅有兴趣,同样是贫女,为什么只有她一次一次地被人弃如敝屣?
在两个女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宫女已将华服珍宝流水般送进姮沅的寝殿,敛眸伺候她换完衣服,小皇帝一看,经过这么个打扮,姮沅确*实有了点宠妃的样子,他高兴起来了,手一挥:“走。”
姮沅叹息。
小皇帝比她以为得还要沉不住气,亏她还做了在这里久居的打算。
小皇帝非要姮沅和他共乘一车,他的身上有很重的熏香,关押谢长陵的牢房潮湿阴臭,他每次去之前都要吩咐人用重香,若姮沅跟他坐久了,一定能染上这香味。
因为姮沅的不祥之语,小皇帝不愿亲近姮沅,但他也希望两人暧昧些,最好能把谢长陵气死。
小皇帝道:“冷宫不好过吧,乖乖配合朕,叫朕满意了就给你换宫殿。”
原来这小皇帝还知道以利诱之,瞧他刚见面就想宠幸姮沅的狗样子,姮沅还以为他自恋地认为只要他发了话,什么人都能依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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姮沅腹诽着,面上还是应了他。
小皇帝兴致越发起来,竟然开始哼起歌,姮沅听了,听出这是农家的节气歌,大概是阿暖唱给小皇帝听过。
小皇帝没和姮沅说谢长陵被关在哪,处境究竟如何,姮沅尽管早有猜测,但是当姮沅从假山山洞里的隐蔽门走过,踩下又窄又深的甬道,看到角落里那个被腕粗的锁链锁住,浑身是血的身影时,姮沅心里还是一颤。
谢长陵就在那。
可姮沅还是难以相信他竟然就是谢长陵。
即使隔着些距离,姮沅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沉沉死气,像是死活都投不了胎的男鬼,幽怨地居在阴湿的角落里。这个地牢很狭小,小皇帝带她进来的动静挺大,却仍旧没有引起谢长陵的注意。
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牵动他的心,他懒得抬头。
小皇帝拍了一下掌:“谢长陵,你瞧瞧,朕今天给你带来了谁?”
谢长陵仍旧没有动静,姮沅都怀疑他已经死了,小皇帝忽然把她推了过去,姮沅踉跄地扑在谢长陵身上,她抬头,与芜杂的黑发发隙里与谢长陵古井无波的眼对视。
继而,死水般的眼眸泛起惊涛骇浪:“你怎么在这儿?”
就在谢长陵伸手触碰姮沅,去感受她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时,小皇帝扯着姮沅的腰带,故意亲昵地把她拦进了怀里,他大笑起来:“谢长陵,想不到吧,你的女人现在是朕的了,她的滋味确实不错,怪不得你这般宠她呢。”
姮沅犹豫了下,不知道她是该顺从还是挣扎。顺从的话小皇帝肯定很满意,但万一盛清不满意怎么办?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谢长陵已暴喝:“放开她!”
腕粗的锁链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以她的姿势看不到谢长陵,却看到火舌舔亮的墙壁上,那困兽般激烈的身影。
小皇帝欣赏着谢长陵,这么久了,他终于踩中了谢长陵的死穴,既然如此,就怨不得他下狠手,非要让谢长陵痛不欲生了。
就在这时,姮沅感觉自己的腰带似乎松了一下,她不可置信,有她前言在先,小皇帝竟然还敢打她的主意。不,他只是想折磨谢长陵,并不需要直接碰她……
姮沅领悟到了小皇帝的龌龊用意,立刻挣扎起来,她推开小皇帝,小皇帝没想到这时候姮沅竟然还敢推他,还真被推了个踉跄,他恼羞成怒,就想甩给姮沅一个巴掌,结果竟然落了空!
小皇帝吃惊地看过去,随着一声锁链坠地的巨响,那原本钉紧铁环的墙体竟然塌了一小块,谢长陵用自由的那只手把姮沅死死地抱在怀里,血液从他的腕骨渗透进了姮沅的衣衫。
“你!”小皇帝后退了一步。
他亲自吩咐铁匠打的锁链,自然知道这锁链有多重。他想当然地以为有这个东西就能困住谢长陵了,毕竟过去这么久,谢长陵死气沉沉,任他怎么折磨,都一声不吭。
可是现在的谢长陵怒目而视,就算脸上满是血污,也不减他的威严,狭长凤眸里俱是冰凌,那样子竟然比龙子龙孙更有真龙的模样。何况小皇帝很清楚谢长陵身上究竟断了几根骨头,流了多少血,这些都没有叫他屈服,他仍旧稳当地站着,以这副破损的身体毁了困他的牢笼。
怎么会这样?
小皇帝想不明白。
他费尽心思去踩谢长陵的痛楚,是为了看他痛哭流涕地求他,而不是反过来威胁他。
小皇帝:“你反了天了,一个区区阶下囚,竟敢命令朕,来人……”
他吩咐了一半,突然想起侍卫都被留在上面了。
最开始小皇帝是带侍卫来的,他也想让别人看看谢长陵虎落平阳的狼狈样,但谢长陵看了眼就说他胆子小,都不敢一个人见他,小皇帝经不起激将,就不带人下来了。
意识到自己一直都被谢长陵牵着鼻子走,小皇帝更是生气,他说:“姮沅,还不到朕这来,难道你也想留在这里陪他吗?”
姮沅一直被谢长陵抱着,贴得近了,她感受到谢长陵身上确实没什么好肉了,她不怀疑自己衣服上的刺绣都咯得谢长陵浑身疼痛,就像被荆棘扎了个对穿那样疼,可是他还是那么紧得抱着她,好像一点也不疼一样。
姮沅又叹息了一声。
她最近真的叹了太多次了。
她说:“我不走,我愿意留在这里陪他。”
谢长陵固然不是好人,但小皇帝更不是,就当是为了黎民百姓吧。
姮沅闭上了眼。
小皇帝被气走了,但走前还是虚张声势地留下一句:“你总会求朕的。”
真像是个任性的孩子。
可江山社稷就在这个任性的孩子手里,黎民百姓还仰仗着这个任性的孩子,凭什么?就因为他是龙子龙孙?
姮沅嘲讽一笑,她的脸就被谢长陵捧了起来,谢长陵看到了她的笑,一顿,他没问什么,却已经猜到来龙去脉了:“是盛清?”
他手下什么水平他心里有数,盛清若不可靠也不会被他留给姮沅,他留下的退路也足够安全,若不是被背叛,姮沅不可能被蠢货皇帝捉住。
唯一的解释就是盛清自作主张,出卖了姮沅。
姮沅嗯了一声,又解释:“小皇帝太荒唐了,我看百姓水深火热的很不忍。”
那看到他这副模样,是否也有不忍呢?
谢长陵想问,却不敢问出口。
他被姮沅推开,看着姮沅皱眉在地牢里逡巡了一圈,费尽力气踩扒拉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说:“他们通常什么时候与你通信?”
又说:“盛清心疼你,也心疼黎民百姓,如果你不应,我就算这次走了,下次还会被逮进来。”
她没关心过谢长陵一句。
即使他浑身都是伤,跟个男鬼一样,虚弱苍白,她脸上也没露出什么心疼的表情,言语间俱是剖陈要害的冷静。
谢长陵只听出来她不愿再被卷入其中因此才绞尽脑汁劝他反悔的小心机。
谢长陵笑了一下:“你可以杀了我,杀了我,他们就会放你走,我也解脱了。”
姮沅一怔。
谢长陵笑得轻松,盘膝坐下,唯一的锁链在身侧哗啦作响:“反正我也是一心求死,你继续做你想做很久的事吧。”
姮沅抬眸,凝视谢长陵许久,然后不确定地问:“谢长陵,你现在是在跟我撒娇吗?”
【作者有话说】
下本开这个,感兴趣的可以收《夺妹》
国公的爹,公主的娘,谢玉蛮的前十七年过得可谓春风得意。
直到那个失踪多年的真公子回来了,玉娘才知自己是个假千金。
晴天霹雳。
纵然国公夫妇看在多年的养育之情上,愿意继续养她到出嫁,但谢玉蛮在长安的地位已是一落千丈——
情投意合的未婚夫退婚、素日要好的手帕交避她不及、往日敌对的小姐更是当面羞她辱她。
怎么办,难道真要回乡下随便找个乡绅嫁了吗?
谢玉蛮捏着手帕纠结再三,把目光投向了才刚归家不久的谢归山。
流落在外的谢归山自小在土匪窝子长大,后又参军入伍,杀过人头滚滚,练得一身腱子肉,目锐如星,加之脸上一道刀疤,行动间杀气十足。
谢玉蛮忍着惧意给他缝衣裳,送点心,上药,还替他挡了长安城里那些流言蜚语。
她勉强坚持了一段时间,终于还是在男人似要吃人的灼灼目光中落荒而逃。
呜呜呜,嫁乡绅就嫁乡绅,总比被人当盘点心吃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