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她也没叫过他别的。
“没什么。”贺兰澈又扭开脸。
长乐有些阴阳怪气:“我向来喜欢称别人大名。”
“那你还是喜欢听我叫你长乐?”
不知为何,她突然冷下来,半天才点头,算是默认。
他不明所以,去哄她:“可是你叫林霁多是叫的哥哥。”
长乐:“……”
贺兰澈:“走吧,一起进去看看你林哥哥、霁哥哥、云开哥哥的新房子,还有没有地方需要帮忙。”
长乐这才嗔笑着去掐他。
转头敲开这座曾经的“赵府”大门,门匾早已摘下,里间正有人在涂抹新匾新漆。
有庄肃模样的管家迎上前来:“二位何事造访?”
待看清是药王谷的青衣打扮,立时客气。
长乐正欲开口,贺兰澈一指她发髻间的“观自在”宝冠:“这日长石乃镜大人所赠——这位便是你们家‘林大人’失散多年的小表妹,我们先替林大人进来瞧瞧。”
管家难辨真假,忙赔笑道:“这不合规矩,还请公子与神医留步,待小人禀问一番。”
公事公办,贺兰澈也不跟管家为难,让人搬来椅子给长乐坐,长乐不坐,他也不坐,傲着个脑袋在“林府”门口站得直直的。
顺便留意着府外路过行人朝新府投来的好奇目光。
但凡有人多看两眼,贺兰澈都会礼貌颔首、报以浅笑……把人家吓得赶紧走开。
因照戒使宅邸距镜司府衙极近,骑马不过两条街的脚程。不多时,被遣问话的小厮返回,附耳向管家低语数句。管家面色立时和缓,换作真正热络的笑意,恭请二人入内。
京陵官邸,陛下御赐,规制森然。这正三品照戒使的官宅形制统一,都是三进两院。
正式踏进朱漆木门,见两侧耳房为门房,供衙役值守,贺兰澈就在夸:“呀,以后林大人就不是我想见能见之人了。”
迎面便是砖雕照壁,那前主赵鉴锋素爱擦边,并非文雅之人,照壁上边只按规制镂刻山水。
贺兰澈又夸:“呀,依照林大人爱好,将来一定雕个狐狸。”
长乐瞪他。
管家不知道其中弯弯绕,还以为将来的“新主人”真喜欢狐狸,心中暗自记下,又客气解释道:“因林大人尚未到任,就留着前任大人的布局。待林大人接印后,会按其心意修缮。”
“如此说来,搬入尚需些时日?”贺兰澈问道,同时开心望向长乐。
“倒也不是,若林大人不嫌弃,亦可边住边整。”
贺兰澈听完,嘴角微垮。
正院接客议事,彰显官威,庄重肃穆。
贺兰澈不感兴趣,草草瞧了几眼,那赵鉴锋的旧物该扔也都扔得差不多了,贺兰澈多嘴问了一声:“前主去哪儿了呢?”
这些管家并非旧仆,闻声回道:“在坐牢。”
“那他要坐多久?”
管家甚是有眼力见:“伤了药王谷神医,触怒天威,坐得很久。”
“该坐。”赵鉴锋煽动流言,给他带来那么多烦恼,还抓了自己二哥,又将最爱之人打得吐血,这笔账他如何能忘?
不过,看这正院陈设,赵大人也算清贫。倒像常年驻守公廨,没空回家的大忙人。
贺兰澈赶紧许愿:林霁可千万也要醉心公务!最好每个月只休沐一日,留给他洗澡就够了。
贺兰澈走了两步,又觉得一天太残忍了,于心不忍,那就两天吧!不能再多了。
逛进他家内宅,倒是雅致清幽,上房位于第三进院,贺兰澈这回目露赞赏,真心在夸:“檐角悬铃,雕花隔扇,相映成趣,好看!”
管家小手一指:“待林大人成婚后,与夫人便可夏日居此房,冬日则迁西院暖阁,冬暖夏凉。”
贺兰澈的嘴角立刻垮下。
看过书房与厢房,贺兰澈自觉毫无新意,完全比不上他为长乐设好的摘星楼,他脸浮担忧:“他这儿的厢房光线暗,我怕你不习惯,若你执意要搬来,我还是为你备些琉璃灯,就怕他不让我进门。”
长乐又横眉瞪他。
经过一处演武场,很小,贺兰澈忍不住啄了一句:“林哥哥轻功剑气都施展不开。”
绕到后苑花园,典型苏林风范,贺兰澈念叨:“郊园多野趣,宅园贵清新。他要是不介意,我叫金象门送些花宝来送他装点。”
但贺兰澈有自知之明,自行补道:“他肯定介意。”
“闭嘴。”长乐终于受不了他了。
最后步至西侧马厩,独立院落,刚好是后门,他二人便礼貌向管家揖手道别,从这出去。
长乐听他一路聒噪点评,小声问他:“你可后悔不做照戒使?若不拒绝镜大人,这座地段极好的院子就归你装修了。”
提到房子,贺兰澈骄傲万分:“才不后悔,虽说摘星阁比不过它气派,却比它便捷。我家在邺城也住这几进几出的宅院子,收拾打整相当麻烦,夏日蚊虫鼠蚁更是恼人。”
他念念不忘探寻“长乐心中最向往的地方”,便趁势追问:“你何时与我回天水?瞧瞧昭天楼的模样,你就会懂我,住高楼大平层有多舒适。”
怕这些话让身后林府的管家听了难受,贺兰澈又大声补道:“当然,刚正之气是绝比不上林府的,官邸威严与居家雅趣兼得,真是令本公子羡慕万分啊!”
长乐拽他袖口,往摘星阁回返,忍不住骂道:“快走吧你!有病似的。”
*
摘星阁内,依五行之象,金木水火土各门自顶楼向下分踞。火、土两象门主已在途中,一楼二楼便开始备着。
长乐暂居五楼顶层,贺兰澈便选了四楼,临进门时,长乐忆起他近日反常,陡然驻足。
“我也想瞧瞧你的房间,方便吧?”
【作者有话说】
[狗头]
听说营养液和书不是1:1都不算好书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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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可能又是重磅![撒花]
第92章
贺兰澈有一瞬间怔愣,惊讶,以及不自然。
长乐捕捉到,立刻追击:“你整日在我房中逗留,我却从未来过你的屋中。”
还好这楼中之人不多,又是他自己家里,但仍吓得他想捂住长乐的嘴:“谨言,这可是京陵。”
皇城脚下,顶风作案。被举报不守男德,真会被记入礼部男德司档案的。
当然,贺兰澈不怕失去尚公主的资格,也不怕被罚款,只是不想将来迎娶她,去户部媒司合章时,籍册上已经失去那个洁白光荣的“男德”标志,且有些负责官吏还要核对正妻是否为当年记载之人,还会告知正妻全家……
也不知当年陛下为长公主提出后,是哪个女官发明的这个规定!女子还不守这个!
长乐懒得与他废话,料定他房间有异,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四楼木象门主的地盘,通体布置都不如金象门那么奢华,倒是有股当初和他一起参观晋江汤泉的雅趣,怪不得他会迷恋到那个地方搓澡。
都是些翠葡萄绿色的家具,出人意料的整洁。室内所有花植都按高矮、颜色顺序沿着墙根排排站,连锦锦的笼子都靠着墙根……
太规律了,他的工具、书籍也都按高矮排得整齐,枕头和被子叠得像豆腐块。锦锦是唯一的混乱!她又刚刚吃完香蕉!漏了一些在他桌上,贺兰澈便用帕子去收拾了,掸干净手帕后再晾上。
长乐没看出什么奇怪之处,只好夸声很整洁,又说:“听别人说你房中,全是我的画像傀儡,看来也并不为真。”
贺兰澈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道:那也要分是哪套房子。
他便为长乐介绍起一些偃术工造之器械,可惜长乐不感兴趣,倒是他的书柜吸引了她的注意。
历来书局规定的封皮,为作类别区分,经部用绀色缥,史部用朱色缥,子部用玄色缥,集部用黄色缥。
贺兰澈的书柜全按颜色分类,即便是数理算术之流,因是黄封,也和《李白诗集》放在一起。
有些书不像是贺兰澈喜欢看的,长乐便问道:“你们昭天楼都这个习惯?”
贺兰澈摇摇头:“大多是我二伯的东西,只是他比我还少来京陵,此处是我的习惯而已。”
于是在一块黄色读物专区中,长乐又看见了那本老熟人《黄楼梦》,只不过她没去拿。
贺兰澈的房间朝向临湖,很安静,光线也比她的屋子更昏暗,若非花植因他的强迫症而整齐分布,倒真像片木林。
检查过关。
她打算出去了,贺兰澈照旧还是要送她上楼,就是经过床铺时不自然的小眼神出卖了他,长乐立刻退回去,一把抓过他的枕头,抖出一本书来。
——《追妻拾捌式绝学》
贺兰澈有些局促,但已经来不及阻止,很快绯红又漫上他耳根,继而烧至全脸若云霞,这是长乐觉得他最可爱的模样。
她便一扬眉毛,当场坐下开始看。
贺兰澈挨着她:“这本书是我爹娘最近寄来的,比不得书局刻印那般精美,不过我家的男子人手一本,还供在宗祠……最早是爷爷规定的,可他却说不是他写的。”
长乐翻着这本书,已经有些陈旧,却还是在骑缝章中找出一些小字:“贺兰天天,编著。”
贺兰澈跟着念出声:“明明就是我爷爷的名字嘛!还不承认是他写的。”
长乐对这本书颇感兴趣,便一起默声念了下去——
《追妻拾捌式绝学》贺兰天天编著
序:
“情场非战场,真心即绝招。习此术者需谨记:强扭的瓜蘸糖不甜,偷来的心扎针会疼。”
“所举事例,躬行乃效,习此术者需谨记:勿循旧论,遇事当随境细察,因人而论,各施其宜。”
【第一式观星听雨】
口诀:察她眉间晴雨,胜读十年周易
若她扶簪时指尖顿挫,速递木梳(切忌勿送螺钿镶玉,虽豪显土)
若她望梅林蹙眉,连夜移植所爱花种(编者曾错种,被踹下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