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滋味很奇妙,向来都是他赏给别人东西,这一个却像是他偷来的。
来之不易,许久才餍足地松开,点她鼻尖:“真怕你将来是个祸国妖后。”
长乐或许是认了这个吻,或许是吻太久有些喘不过气,缓了很久,眼中噙着激动的眼泪回视自己:“若我真是,殿下当如何应对我?”
他回神轻笑:“从前不懂纣王幽王,如今……好像懂了。”
“可我不懂,殿下亲口讲给我听,若要烽火戏诸侯,殿下也为我戏么?”
他勾缠她一缕青丝绕指,指尖按上她被吮红的唇瓣,着迷又敞亮的看着她,好似天恩梦赏。
在她重重咬了一口指尖的时候,他终于失控:“戏,都戏。”
酥麻自指尖窜遍全身,他再度吻下,比先前更烈。情动处抓着她的手往心上肾上胡乱探去,眼底蒙着水雾:“天明,我便向父王请旨。”
【作者有话说】
zjk审核老师,这里是复仇,我们没有描写任何脖子以下内容。肾,是因为,她是医师。
正规的轮流值班,在男德经的背景下,小白应该不太会有道德禁锢,从小没人教她。
澈子哥要升级回来了,再不回来天塌了
第132章
“婚仪不在阙宫举办?竟要在淋琊山庄办?”
季临渊去向邺王请旨议婚时,父王正于西宫休憩。珍夫人在侧侍奉,一勺一勺喂他吃着冰酥酪,待他咽下后,方轻摇团扇,为他扇风。
邺王觉得此举甚为荒谬,拿不上台面。邺城长公子迎娶药王之女,理当六礼周全——需遣仪仗开道,佾舞祭祖,再于金阙台大设婚宴,请来名门各派,犒赏三军,方合王室风仪。
所幸珍夫人适时添言道:“民间近来颇兴山野婚仪,长乐神医素有主见,许是想别出心裁。王上,年轻人喜新奇,不如随了他们心意,也好让臣妾开开眼界?”
看到这小王妃冲着他撒娇,邺王才面色和缓,温笑嘲她:“这就在宫中呆不住了?闹着想出去,却也不瞧瞧,孤这幅样子,临安那身子骨,如何爬山?”
“哎呀——”邺王妃帮他轻捶着腿,晃得头钗轻颤,“王上不老,身强力健,既然他们想去山上办,那定会想好周全的法子,咱们只管参加便是,何需忧心登临之难?更何况临安卧床良久,正借喜事,冲冲病气,岂不很好?”
季临渊如坐针毡,听得想掉头就走,却也知道珍夫人是在帮他——或说是在帮长乐。
“是,父王无需挂心。儿臣想一力操办,定将喜事安排妥帖,不叫父王为琐事分神,还请父王允准。”
邺王被珍夫人哄得心情舒畅,又吃了一口冰酥酪。转头望向他这长子时,却依旧眼神淡漠。
“昨日罚你跪祠堂,你夜半也要去与那神医登山,回来便要赐婚——孤知晓你早过了适婚年纪,看你这火急火燎的模样,不成体统。可若就此娶了那神医,大军师那边如何交代?”
“儿臣自会安抚贺兰澈,断不叫昭天楼与邺城生隙。”
“最好如此。”邺王松口,语气仍带着几分轻视,“料想昭天楼不会仅因一女子而置大局于不顾。只是如今军备整肃,正值筹备军医之际,只要药王谷不被晋国拉拢,便无大碍。”
他说到此处,突然给珍夫人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机灵地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父子二人,邺王声线陡然冷硬:“孤提醒你一句,与那神医最好逢场作戏,莫要太过用情。婚仪如何筹办都不重要,唯需尽早诞下麟儿。女子一旦做了母亲,便有了牵绊,如此联姻才能真正稳固。”
“是。”
“更要紧的是,莫因婚事误了邺城大计,否则……”
季临渊立刻接道:“儿臣明了。实则,晋国必因药王谷与邺城联姻一事有所震动,也好见机行事。”
邺王挪动那半边病腿,示意推他到书案边上去,没了人搀扶他,终究有些吃力。
他抚着患腿,只能口头教导:“既然要办婚事,需得好生择期。那神医既是药王养女,需将她生辰八字、家世来历查探清楚。其亲生父母是何人?祖籍何处?都要问明白——规格仪典你自己做主便是,不可拂了药王颜面。”
“儿臣明白。”
“你若与她定下婚期,孤便遣宫正司教她礼仪。以后莫要让她再于宫中放肆,更别将晋国那些男德糟粕经,搬到你身上……丢人现眼。”
“儿臣遵旨。”
待季临渊转身欲行,邺王忽又唤住他:“慢着。孤修书一封,着狐观主亲自查探,如此方为稳妥。”
“是。”
邺王撑着扶手欲起身提笔,才斟酌写了两字,终究因心中忌惮那日之言而作罢。
季临渊趁势道:“既然有意邀狐观主与药王会面,或能言清误会。”
不料一提及此事,父王竟坐立难安,神色焦躁。思忖良久,才将一张信笺递到他手中:“这是千里观传讯的旗语,立于城头,三日内必有狐观主飞鸽往来,此后都由你经办吧。”
无论狐木啄是否生变,此人将他腿疾密告镜无妄一事,确凿无疑。当年无相陵满门尽灭,又经多年查验——狐木啄曾再三担保,无相陵出逃父女皆坠崖身亡,且亲验遗骨。回城后,熊蛮下狱,其余知情者尽被灭口,这世间除了狐木啄,再无人知晓当年真相。
他定要与这狐观主好好清算一番。
想完这些,他转过头来,“渊儿,你若将药王谷一事办成,不叫昭天楼离心,孤,今后便放心将这邺城都交给你。”
季临渊猛地跪地,按礼逊谢:“父王春秋正盛,儿臣不敢觊觎大位。只求能为父王分忧,为临安治愈身体。”
“其实,孤知道,”邺王语气似有松动,“你终归是孤身边最听话的孩子,这些年……多亏你了。”
季临渊仿佛等了许多年,只为这一句话。在那些极其渴望父爱的少年岁月里,它始终缺席。如今终于听到,却已经过了最需要的时刻。
心绪复杂难言,最终只低声道:“儿臣告退。”
疾步出了父王西宫门,晨风正候在阶下,等着领旨去密查长乐神医的家世。却不料季临渊将那旗语随手纳入袖中。
“殿下?不查吗?”
季临渊轻笑一声,无比坚定:“查与不查,有何分别?纵是查出什么,也动摇不了我娶她的决心。”
长乐说得对,他往后会有自己的家,不必再追逐从前虚无缥缈的亲情。
无论她是谁,无论从前如何,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他们的以后。
他一个眼神,晨风便心领神会,要将长公子这一决定,“不经意”透露给神医知晓,也好叫她明白,长公子有多么将她放在心上,神医定会开心。
“殿下近日心情甚好,连走路都在哼曲儿。”晨风笑道。
季临渊嘴上说着“有么”,笑意却更深了。
*
栖梧宫。
长乐白日补觉,迷迷蒙蒙断断续续睡到傍晚。身处邺城宫中,离仇人最近之处,其实每夜依旧被梦魇缠身,只是饮恨止渴,试图紧攥着这把火,任它在胸腔中加温,支撑着每日走下去。
自下山后,二人便说好分头行事:季临渊整肃衣冠往邺王处请旨赐婚,她则回房给药王修书。
她不想拖,虽说季临渊近日被她蛊惑得头脑发昏,却难保日后不起疑心。更何况乌太师旧案,他在鹤州时已有所耳闻。若待他们回过神来,难保不会对自己生疑。
夜长梦多。
目前最让她头疼的便是药王。
长乐耍了个心眼:寄回药王谷的信,她一向用医家那如天书般难以辨识的字迹书写。她笃定,若要拆解此信,除非请个懂行的郎中,否则邺城军谍也需大费周章。
她深知师父性情。若知晓邺城城主便是灭门仇人,师父定会有所动作,至少必会亲赴邺城。然而此事绝不能让师父知晓,却又不能因婚事计划阻止他前来。
长乐便想出一个主意:待婚期确定,她告知师父一个错误的日期。只要师父错过正日,待婚礼一过,一切都不要紧了。
至于寄给林霁的信,重点在于恳请他将镜大人邀来。林哥哥明白她的心思,自有分寸。
除此之外,长乐近日几乎将《毒经》翻烂了,一直在找有什么药可以把人放倒,最好睡上十天半个月,能直接睡到婚仪结束的。
可惜,能致人昏迷的毒药虽多,对身体无害的却几乎没有。不是损伤脏腑,便是让人半身不遂,要么令人痴呆。
她都不敢给贺兰澈用。
还在踌躇时,忽感地面一震,便闻宫殿外廊有宫女侍卫惊声尖叫,未及反应,只听“轰隆——”一声,屋内琉璃灯与镶嵌的夜光璧摔了两盏下来,门外殿顶浮雕簌簌落灰,“地动了!”外廊传来争先奔喊。
长乐迅速奔出殿宇,在空旷处站定。好在震动只持续了片刻,并无余震,大殿也未见坍塌。她心绪渐平,准备找季临渊问一问,却得知他正忙于处置震后事宜。
残阳很快被铅灰色的云翳吞噬。那云丝丝缕缕,如同被地动震碎。饶是长乐素来镇静,面对这诡异天象与周遭宫人仓惶奔走的景象,也不由得焦躁起来。所幸季临渊派了晨风大统领前来安抚她。
“神医,方才地震了,震源尚不明确。宫中暂无大碍,只听闻城中有几处坊楼坍塌。殿下已亲率人马前去查看安置。请您暂留空旷处,他处理完毕便回来看您。”
此时听闻西宫方向戒严,原是季雨芙不知何时溜出了宫,大批精御卫被分派出去寻她。那病秧子季临安也已被迅速转移至空地,由专人看护。
宫外一片嘈杂,长乐身处其中,却觉形单影只,并无相熟之人可依傍。
不多时,天上云气积攒,黑气蔽天,风吼如雷,看起来要下暴雨,长乐只好避至栖梧宫的宫廊下暂坐。
也不知贺兰澈在那星铸谷中……能不能安然无恙?
这个念头一浮起,长乐便真正慌了神。她想到贺兰澈这傻子正在洞里做手工,洞顶突然坍塌的画面,猛地跳起来就往宫门外奔去,只想立刻冲到他身边。然而跑到宫门口,见十步一岗的精御卫皆凝神望着她,问她有何吩咐,她只能咬着唇将急切的话咽回肚里,一时之间竟有些崩溃。
是她把贺兰澈赶到外郊去的,如果他有什么事,她会后悔一辈子。
“神医不必忧心殿下,此次震源不在邺城,暂无人员伤亡的消息传来。”精御卫之间近来都听说了神医与殿下真有一腿,殿下半夜跪完祠堂带她去爬山的传闻,只道她与长公子难舍难分。
震源不在邺城?长乐闻言更急,忙取出腰牌欲出宫寻人,却被侍卫拦下。
“殿下正忙于救灾事宜,还请神医回宫。若您有任何闪失,卑职实在担待不起。”
有人护送她回去,她第一次体会什么叫深宫如笼。
暴雨如天河倒泻,疯狂地冲刷着金阙台,雷声在低垂翻涌如墨的云层中炸响,惨白的闪电一次次撕裂夜幕,将整座宫阙映照得如同森罗鬼域。
焦灼随每道惊雷、每阵骤雨啃噬着她的心神,将等待熬成漫漫长夜里的酷刑。
雨幕中飘摇的宫灯,陪她听着更鼓从傍晚一直响到半夜深更。
直到“吱呀——”宫门被猛地推开,一道湿透的身影撞进雨幕。来人的锦袍被雨水浸成深色,几缕湿发贴在颧骨,他望见廊下的长乐时,眼中迸出光亮,人已踉跄着奔过来。
长乐几乎不敢确认,疑是自己看花了眼。直到被他紧紧抱住,熟悉的檀木香混着雨气袭来,她的眼泪才混着雨水一起淌下来。
无言将贺兰澈拽进殿门,见他外袍尽湿,忙取来干帕子为他擦拭。
据说震源在临近邺城之外的西南方,属晋国境内。而星铸谷远在北郊,幸无坍塌。贺兰澈同样忧心长乐,快马加鞭,冒雨急赶了回来。
“我本应更早赶回,无奈地震之后,谷中矿洞众人奔逃,竟有人趁机劫财,替那矿主平息事端后方才脱身。记得你幼时便曾在地震中走失……料想此番你定会惊惧不安。这次有我守在身旁,你无需再怕了……”
长乐默默用帕子擦得他衣领乱七八糟,直到将水珠碾干,才“呜呜”哭着再次扑进他怀里:“还好你没事——”
抱住他,如同躲进远山云树的怀里。是全然自愿的安稳。
“这几日,我想你想得快要发疯。”
而她只是哭,埋首把泪都灌在他颈窝。电闪雷鸣间,只剩划过的白光像要震碎这殿。
贺兰澈猜想她独自在邺城宫中定是孤单,还需看邺王脸色。大哥素来与她呛吵不停,自己不在,更无人为她解围。
她说得确实对,他只知哄好她每一次掉眼泪,却不知为什么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