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忙完这阵儿,等二哥哥彻底好起来,我们就走。”
长乐疯狂点头,喉头哽咽,满腔的话——“再等等我,就快好了,我要全身而退……”说不出口。
最终只化作几声模糊的“嗯”,踮起脚尖吻他不停,将脸深深埋进他颈窝,任凭檀木香味把她包裹住。
亲着啄着,贺兰澈发现自己的腰带走丢了,外袍已被褪至臂弯,贴身里衣松垮地悬着,还残留的两粒水珠从锁骨处滚落,又被长乐沾吻去。一步一步将他逼到锦帐边,好似再不脱就要来不及了一样的急切。
紧要关头,贺兰澈一把将腰带夺回,打横抱起她,趁着那股灼热的气息,不由分说便往外走,俊脸涨红却坚持道:“不能在这里……去我宫中……”
长乐心中剧痛,很想随他去。可这殿门,是他的底线,亦是她的牢笼,如同一道无形的铁栅,将她死死禁锢。无论如何,都不能跨出去,他越是相邀,她就越是心酸。
你为什么总守着,这世上别人都不守的东西。
为什么,从不肯对身边豺狼生疑?
为什么在丑陋尘世里辟出一方净土,却不知周遭早已腐烂,侵蚀……
……
半晌,长乐终于消停下来,自嘲般低语:“罢了,你回头又要说,我满脑子只想着这档子事。”
“我早已不在乎洁标了。”贺兰澈执起她的手,黑夜电闪间,他眼型俊逸,睫羽乌亮,瞳光诚恳闪烁。
“只是……”他顿了顿,想着自己从远郊策马疾驰而回,一身尘土,一身汗渍,一身雨水。无论是《男德经》要求:整洁入寝房才有助于闺阁雅兴;还是医书上所言“男子爱干净才对女子身体好”,他都应该洗个澡。
他打算,回到他自己宫中,要先净身换衣,再备好温水,避免事后仓促而不得净化。
他认真向长乐提问,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难道这么重要的事,不是洗香香以后,体验会更好吗?”
……
换来几声痛苦干笑。
长乐气得直用额头撞向墙壁,却被他伸手拦住。心头是撕裂般的痛楚,却又被他缺心眼的真诚逗得要捧腹,一时竟拿他毫无办法。
贺兰澈,你活该洁一辈子!
夜光璧与琉璃灯同时亮着,他听见长乐问:“你什么时候走?”
她的出发点很合理,话本里多得是忠犬护主牺牲的故事,她自小便觉得自己有义务保护小动物。而贺兰澈是一只温柔大狗,望向她的眼神总是专注而温柔。
自己不需要被保护,他也不可以有任何意外。
“我不过是偷偷回来一趟,瞧瞧你,再看看大哥二哥便走……”
长乐突然揪住他,“你能不能直接回去?别见他们……”
“为何?”贺兰澈不解,“我还准备向大哥禀报铸币进度。”提起此事他便自豪,为免长乐再说他整日“无所事事”,竟掰着手指一桩桩数来:
“我近日指挥匠人用火爆法凿岩,还得时时查验支撑木架是否稳固,防范塌方……”
“要核查矿石品位,盯着淘洗、提金,防止矿工私藏高纯度金砂……”
“还要熔金、浇铸坯饼、冲压钱模,防止工匠在金料中掺铜,记录每日铸币数量与损耗……”
他数得认真,浑然未觉长乐的脸色已悄然变了,还在那叭叭:“放心吧,我明晚就走,白日里还要去给父亲母亲请安……”
长乐急得耳根都红了!她瞥见一个更高大的身影推开宫门,绕过照壁,在雨幕中沿宫廊步步走近。
长公子来了。
她那心胸狭隘,疑心深重的“未婚夫”。
长乐左右环顾,猛地将贺兰澈往床榻方向推搡!他不明所以,挣扎着要起身,情急之下,长乐便晃了铃铛,贺兰澈瞬间安静下来。抓起被褥枕头将他严实盖住。
季临渊准时叩门。
……
长乐心中憋着掀翻天地的火气去给他开门,一脸怒意:“我刚睡下!你吵什么!”
季临渊被她一吼,愣在当场:“方才地动,我怕你受惊……”
长乐踮起脚都要骂他,“大震跑不了,小震不用跑,没见识的邺城人,我有什么好吓坏的,你宫外事务可安排妥了?”
季临渊轻揽住她,试图安抚:“嗯,不能一早便出现在你身边,忙到此刻才得空。若你害怕,我留下陪你。”
季临渊往前踏一步。
长乐往外顶一步:“你回去。”
他蹙眉:“如此大雨,你忍心让我冒雨返回?”
长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太害怕贺兰澈突然醒过来,冒出一声“大哥”,这念头太吓人了,光是想象都吓得她脊背发凉。
突然,灵机一动。
“你怎么了,为何如此生气?”
“你没听说贺兰澈方才回来了吗!”她冲他嚷道,“我又将他骂走了!他忧心忡忡惦记着季临安的病,这会儿怕是已经冒雨赶去二公子殿里了!你自己追去跟他解释吧!”
季临渊恍然,拍了拍她的肩:“不怕,我去处理。”
目送他走出宫门,遣散精御卫,自己撑一把伞,步履带风地冲入雨中,疾步朝二公子季临安的寝殿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说】
[菜狗]还在坐牢的赵大人:原来我写的是预言报,不是流言报,能不能给我减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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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巨兽咆云,破瓮倾水,一场雷雨。
“殿下,殿下!昨日便未得歇息,今日又奔波整日,何苦非要此刻见二殿下?两夜不眠,恐伤了身子……”晨风大统领深一脚浅一脚地追在季临渊身后,关怀被风雨撕得零碎。
季临渊见手中伞根本挡不住这泼天风雨,索性反手将伞掷回给晨风,自己则大步流星,径直冲入雨幕,奔向那唯一还亮着灯火的宫门。
晨风握着伞呆立殿外,忍不住低声嘟囔:长公子和神医,蜜起来调油……吵起架来也是真凶。
出乎季临渊意料,殿内并未见贺兰澈身影,只有亲弟弟季临安独自卧在病榻,又倔又虚。
见大哥浑身湿透、眉宇凝沉地踏入,季临安才微微动了动。
他今日又拒服药,任由汤药在案头冷透。季临渊亲自端起药碗,见弟弟将脸埋在锦被中,露出的后颈瘦得硌手。
“临安,”他放软声音,从果盘取来蜜渍梅子,“先尝颗梅子,再喝药。”
见弟弟依旧摇头,他便拎起他衣襟,强行捏开牙关,随即将那碗苦涩药汁迅速灌了下去。
“阿澈来过了?”季临渊松开手,气息微促。
还是不与他说话。
季临渊自行环视殿内,得出结论:“他若来过,你断不会拒药。也好——”他顿了顿,“我知会你一声:神医日后便是你们的嫂嫂。此事,绝无更改。”
季临安这才冷笑一声,斜睨过来:“大哥想取的,何曾顾忌过手段?这天下,还有何物、何人是你不能得的?”
季临渊疲惫地揉着眉心,不欲再起争执,免得明日又被罚跪,只撂下一句:“他若来了,你不必多言,叫他来衔烛宫中寻我,我与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巧的是,他刚踏出殿门,便见贺兰澈撑着伞立在台阶下。
季临渊脚步微顿,捏紧了袖口,正不知如何开口。
贺兰澈抬眼望他,眼神诚挚,只抬手指了指殿内,口型似在问:“二哥哥歇下了?”
“刚服了药……”季临渊心中纠结,终究有些不自在,“阿澈,我……”
岂料贺兰澈竟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对他摆摆手,比了个“那我走了”的手势,挑眉眨眼,未等他说完便转身离去。
倒叫他莫名其妙的。
*
方才,长乐支走季临渊后,轻轻摇醒贺兰澈。他一睁眼,便见她泪眼汪汪地望着自己。
送他走前,长乐握紧他的手:“你能不能……为我,孤立他们所有人。”
她从未打算让贺兰澈知晓所谓的“成婚”,或者说,她压根不觉得那叫“成婚”,而是“猎杀时刻”。
等她料理好这些人,再安抚贺兰澈。
贺兰澈听了却忍不住笑出声:“为什么?要永远孤立吗……”
看来自己不在的这些时日,他们定是发生了很大的矛盾。
“暂时孤立吧,别问为什么。”她泪光盈盈地再三叮咛:“不许和他们说话,也不许听那两兄弟任何言语,莫信宫中任何传闻,只信我一人。否则,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见不到她?这可不行。
“好!我们一起孤立他们!”
他同她拉钩,心里却忍不住笑出声。
……
次日醒时,天光放晴,得知贺兰澈已经出宫,长乐才真正松下一口气。
未几,就听说季临渊遭大雨淋透后,病倒了。
西宫那边忙着处罚私自出宫被捉回来的季雨芙,唯独长乐携药箱来探病,亲自为他把脉。
晨风大统领在一旁忿忿:“长公子向来健壮之人,定是连日熬夜耗伤气血,又淋了大雨,这才恶寒发热。”
因怕余震复起,白日叫各宫人尽量候于殿外空旷处。季临渊即便养病,头痛身痛,却仍要在庭院中辟出一处桌案,露天处理政务。
长乐重新假装温顺模样,眉眼低垂坐于他身侧,团扇轻摇自遣,听他瓮声瓮气地排布要务。
待属官各自领命而去,周遭暂得清静*,他才抬眸告知她:“此次震源在晋国越昌府,颇伤了些人。越昌府与邺城相邻,故而邺城仅感震动,灾害轻微。只是你们晋帝怕要下罪己诏了。”
“殿下可有什么打算?”
季临渊摩挲着案上奏折,今晨有督军奏报,天助邺城,正好可趁此时机,将季临安中毒一并发作,与晋国彻底割席,拿下平阳关胜算更大。
这疏议却暂时被他压下了。
“天地无终极,人命若朝霜……”他只吟道。
长乐知道他的意思,近日难得不撒娇不耍疯,和他正经说话:“天灾罕见,殿下在纠结是否该趁人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