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君,如深渊望月,阴曹向阳。
我见君,心如水明澈,净无瑕秽。
人间知己,屈指数稀。
却憾此生,仇恨难沥。
纵分别,志不渝。寄来世,不相离。
今生不愿负人,偏生负你。
幸而所有羁绊,随人死身灭,两不相关。
贺兰澈,你不必陪我下地狱。
白。
贺兰澈看一遍,不相信,又逐句看一遍。
“深渊望月,阴曹向阳……如水明澈,净无瑕秽……人死身灭,两不相关……”
她又要下地狱。
压抑悲恸决堤,他终于才大哭出来。
“你是不相关了,那我呢?”
“你在白什么?长乐……不对,从来就不是长乐,你是谁……你究竟要做什么?”
贺兰澈一边擦泪,一边镇定,一边后怕。
药王谷、无相陵灭门、白家、血晶煞的传闻、鹤州、濯水仙舫、京陵、乌太师、林霁、蜀州地震、万妖宫、白无语……
他每想起一个名字,头皮发麻一层,越想,身子越凉,止不住地颤抖。
说得通了。
她就是那个白无语!
贺兰澈单将这一页撕下,揣在怀中,转身冲到门口,牵过一匹马便翻身而上。
锦锦一脸懵,还挂在他袖中。
“等等!!!”
马已冲出二里地。急得贺兰澈他娘狂追不舍,一个又一个的幻形引路甩到他面前。
恨不得给他两巴掌,才终于捉住了。
贺兰澈勒马而立,神色决绝:“母亲,莫要拦我!我一定要找到她!”
谁要拦他呀!
孟夫人气喘吁吁,“死孩子……你听人说完行不行——这是府库钥匙!库中……库中还有炸药,另有一只备用的朱雀,你当知如何引动!他们在淋琊山庄大婚,禁马……限行,根本骑不上去!你自己千万小心!”
贺兰澈一把接过钥匙,人仿佛又活了过来,一声谢谢都忘了跟他娘说,扬鞭就要疾驰。
孟夫人望着他的背影,无奈高喊:“注意安全!”
贺兰池也追了出来,身上居然不忘挂着葫芦还有水,一脸迷茫:“夫人,他又怎么了?”
孟夫人接过水喝了一口,顺了顺气:“孩子大了,终是要自己过的。夫君,这辈子到头,还是我们俩相依为命。”
贺兰池笑得一脸娇羞,一边为她盖上水葫芦,一边拿手巾为她拭汗:“我会一直靠得住的。”
死孩子一马绝尘,转身便随风去。
风在叹息,声声唤引。
情之所系,纵千难万险,千万次向她而去。
就算心念到天明,悲喜无人应。
就算总阴晴无定,热泪染衣襟。
贺兰澈终于找到那根线,猜出个八九分,他唯一的错,便是“你不想说,我便不问。”
觉得自己真笨,愚钝至极。
“姓白的,不管你要做什么。”
“下黄泉,入碧落,无非舍却这身魂魄,我定要找到你!”
【作者有话说】
注:倒数第四段、第三段,灵感参考自歌词《去也》《簧竹音》
旋律还挺应景的,感兴趣可以听一听,哭麻了,本荷桃听一遍改一遍哭一次。
升级澈子哥,他集合三家长处,洗脱一身痴气。
升级白姐,让她学会尊重。
“祝贺兰公子,将来承昭天楼前人之志,雕造人世,拆条去框。一生逍遥五行之外,只在天心我心之间,从喜欢里得到力量,而不是耗尽力量去喜欢。”
“祝长乐姑娘早日康复,既修苦行,习寂定,了生死,证涅槃。能迷则凡,破我执,五蕴空,平常心;最后,无念行,观自在……”
[好运莲莲]我们还有2个大秘密没讲出来,两个爷爷,以及……
要相信我们的结局!
【喜宴】迷则凡,大无畏,破我执
第138章
大婚的前日清晨,她仍然拒绝承认这是大婚。
侍女捧来婚服,喜娘为她试妆。
横竖邺城无人识得她母亲容貌,她便卸去易容,任人敷粉簪钗。
浓妆掩面,璎珞垂肩,金凰衔珠绾入云髻。临镜浮影,她们哇哇尖叫,纷纷称赞长公子此生无憾了。
她挥退所有人,只看着镜中的模糊相似,黯然神伤。
好熟悉的人啊。
想见颜容,空有泪。
连梦魇都吝啬赐她们相见,好怕有一天忘记她的模样。
同样是心神俱伤,她身后却空无一人,好在已经将太阳送离岸,他不会回来,这样最安全。
她坚冷地望着镜子里的眼睛,眼底最后一丝彷徨也消失不见。
“母亲,我的泪已经流尽了,今后,该他们流泪了。”
委屈和难堪会一并化为戾气,叫人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来。
马上要去摧毁覆天阴霾,让满城风光为亡魂吊唁。
看仇人倾颓,看晨暮失色,才能渡她的十年梦魇。
*
按照她与季临渊规划的仪程,新娘及女方宾客须于今日午后移居淋琊山庄的婚房,待新郎明日自阙台策马出发。
邺城习俗一直都是晚上办婚礼,白日要先迎亲、接亲,再在山庄内院向主宾敬茶,黄昏时赴露台行典,最后开饭。
此时精御卫已在殿外候命,要送她和她的包袱们出发上山,季临渊陪她收拾清点时,却将她的刀片和匕首先给揪了出来。
他敲她脑袋,依然觉得她很幼稚:“山庄进门的四壁会嵌磁石以防铁器,兵刃皆不可带。”
她解释道:“与、与你成婚,你在这世上树敌颇多,我独住一夜……多、多少是要防身的。”
季临渊还是将她的刀都没收了,“除了我派的精御卫,父王的一半黑骑也要随你去,尽可安心。”
“我哪配用黑骑?”她试图萌混过关。
“黑骑御卫无法裁撤,只因……”季临渊纠结了一下,仍是告诉她:“只因去防着镜无妄与狐木啄。守卫来报,他们已经进城了。”
她突然觉得这场面十分滑稽,昔日狼奔豕突灭门她家的仇敌,今日也要互相防备。
“狐观主到了?!”
长乐突然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惊问。
“是,狐观主昨夜已在阙宫别院住下。林霁应当也与镜大人一路先上山了。”
长乐当即闹道:“可是,狐木啄根本没有来同我们会面!”
从婚仪前三日开始,金阙台便陆续迎来邺王所邀故交与各派掌门,甚乃周遭小国都有派来使。每日的晚宴,季临渊都忙得不可开交,长乐却非要“抛头露面”会客,隔着屏风寒暄问礼,替药王挣了好大一波赞誉。
上一回,狐木啄就放她鸽子。不提前探明虚实,她到底不够安心。
“师父还未到,我要先去拜访一下狐观主再去婚房,免得失了礼数。”
季临渊拦住她:“千里观素有规矩,只见首领。何况,他还带了一只雕来,人形之高,形影不离……不便入前殿,已去别院住下,明日他自行上山。”
长乐心头涌起一些不好的预感,尽力压下。
“那只同行的大雕便是与他一路的主宾,也要一个座席?”
季临渊颔首确认。
长乐:“……”
真不愧是狐木啄。
*
另一桩意外,是季临安竟在此时遣人请她诊脉,说自己身体不适。
殿内唯余他二人后,她正惶惑,这病秧子久拒汤药,今日怎么发神经。
却听见他咳嗽一声:“白姑娘,看来你要对我父王动手了。”
她呼吸都快停滞了,配药的手一抖,霍然回首瞪视,又急瞥窗外,幸而侍女垂首侍立,并未听见。
瞬息之间,她掠至榻前,掐起他嶙峋脖颈,厉声道:“看来,你果真是不想活了!说!何时知晓的?还有谁知!”
“我回……邺城后,无意……看到父王的日记……你先,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