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乌席雪轻咳一声,二人便简单对过明日仪程,各自分别了。
最后一晚。
她将东西准备齐整,和衣在榻上浅眠了片刻,静等着天明。
【作者有话说】
[爆哭]世上再也不留小白一个人
下一章,大魔头上号!!!
第140章
丹枫流火映晴空,金风策玉骢。
鞭影摇红山径中,鼓乐喧喧动,喜气溢眉峰。
*
大家都知道,今日是邺城季长公子与药王谷长乐神医成婚的日子。
昨晚御医确认季临安生命并非垂危,只是昏迷后,邺王长舒了一口气,仍让仪典正常进行。
送她上山后,季临渊将金阙台宫的宾客都款待得十分周到,赢得了一片恭贺与夸赞。
他醒得很早,或者说几乎没睡,日出时精神百倍地到前殿接受册立礼。
邺王正式颁发旨意,册封长子为世子。赐予他的策宝倒是恢弘,可整个仪程简单得像是办婚仪送的,给他一个称号让他风光迎娶药王之女。
仿佛这世子之位将来随时可收回,也不会引起太大波澜。
季临渊懒得喷,以免影响他的好心情。
横竖折腾一场,父王为了药王,他为了药王之女,早也看开了。
奉迎礼。按照此前与她商议好的仪程进行。
从王宫到淋琊山庄那段短短山径,归他策划安排,硬是被他策马骑出了喧天气势。邺城百姓虽上不了山,却都聚在山下,争睹长公子迎亲的风采。
大家期待着傍晚正式仪典行完后,夜宴时宫门处会洒下红绸包裹的金叶子大红包。
*
丹枫锦霞映朝暾。榴房结子圆。
芙蓉绣屏并头莲。郎至掀帘笑,玉露对镜前。
晨间接亲的人不多。
琳琅山庄内院不算喧哗,能来的宾客都在吃着喜糖。
长乐所谓的“提前批”,便是辰时亲迎,巳时与他一同敬茶。
第二批宾客则在申时上山,赶在夕阳与晨昏交际之际,一同见证他们执手跪拜天地、行结发礼。
因而,此时季临渊独自到室内来接她。
他只看到她的背影,还坐在铜镜前赶妆。
“今日……只能留珍夫人照顾临安,父王与雨芙已经来了,仪典从简,委屈你了。”
他们俩混得太差,甚至在这关口,没了伴郎伴娘。
不过他们的性子,本也不需要这些。
长乐声音却透着喜悦:“早晨清静些更好,正典时人齐便好。”
按照长乐的要求,这场婚礼融合了邺城婚仪与灵蛇虫谷习俗。接亲时,无需他为她穿婚鞋,她要自己同他走出去。
“我想你的规矩定得更好,我们始终携手,共同进退,迎接来宾。日后,我要将这婚礼章程推行于邺城。”
“走吧。”
她起身,转身将手交给他。
她微微侧过脸,季临渊只觉眼前炸开一道光,呼吸骤然凝滞在喉间。
看见她真正的模样,他惊喜万状!
他不想在今日提起那个名字,只知他果然不会骗人,自己的猜测也并非错觉。
长乐果真不长原来那样。
这小骗子,竟骗了他这么久!
五官神态是熟悉的,但细看眉眼,赫然是另一个人,仿佛贺兰澈的画中人走了出来,美得惊心动魄。
画笔终究是拘束了,她的美貌唯有亲眼得见方能领略。画卷与雕像能留下的,不过是姮娥降尘时遗落的一抹尘世仙影。
柳叶桃花目,当你望见她眸中为你漾出的光亮,五感仿佛瞬间被攫住,除了震撼失语,再无他念。
白瓷观音般的精致,今日妆点花钿,清丽却明艳,近乎妖魅。
能美到这般境界,他脑中一片空白,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狂喜像是潮水般涌上来,只顾抱起她,大步在屋里转了个圈圈。
“乐儿!我的小骗子!小妖精!我怎知你容貌竟如此倾国!”
爽朗笑声盈满整个屋子,全是藏不住的得意与欢喜。
转得她发丝微乱,钗佩轻晃,忙拧他:“殿下……快放我下来。”
他不肯放,反而抱得更紧些:“还唤殿下么?今日该唤夫君了。”
“不到申时,都得称殿下。”她抬手推他。
季临渊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她,目光却黏着她,从眉眼到唇瓣,每一处都让他觉得新奇又熟悉。
她重新戴好面帘,珠玉垂落,若隐若现。
“走吧,我的季少城主。”
她抬眸正视他,那一眼望来,他便觉心神摇荡,想跪在她面前。
风华绝代,行止动人。
他始知,原来以往与她之间,竟隔了如此多重的面具。
她向他伸出手,他永远不会放手的。
*
园中好似焚起漫天的甜水香,还有一股馥郁的酒香裹着鞭炮味萦绕在淋琊山庄所有角落。
喜宴上,毛台佳酿已备。
高台之上,设两席。邺王已端坐于右首,左边席位尚空。
随着新郎与新娘携手步出,她迎宾的嫁衣裙裾轻巧,红妆摇曳。步履间,面帘微掀,真容偶现。季雨芙的少女心性毫不掩饰,圆睁着双眼惊叹:“她真长这样啊!”
有幸奉茶的侍女回到屋内,也忍不住雀声议论:“看见长公子……不,是世子!世子笑得可开心了!”
长乐亦是眉眼弯弯,如沐春风。
因为她这位“准公公”,不仅如约而至,更是盛装出席,一身喜庆。只是显然因小儿子突发昏厥而疲惫不堪。
他几乎一夜未眠,今日到底精神奄奄,眼袋都浮肿。她打量他的腿,正用上义肢,撑着仪态,甚至一跛一瘸地自己走上高台,仿佛此前坐轮椅,也只是崴了脚一般。
他实在太需要药王了,可惜他今天也见不到药王!
想到这个,她就兴奋!
慢慢的,宾客渐至。
她和季临渊最先迎接熊蛮,他代表那八个永膺忠勇的旧将,怀抱牌位,在右席首位落座,紧邻邺王。尽管他容貌丑陋,却有人为其精心装扮,倒也显得应景。
他的大刀过不了安检,长乐今日不惧怕他。
接着,是狐木啄——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阔别十年再见,如今他比她还矮!
梦里面壮阔的鸟人头,如今显得娇小无比,他还是梳着差不多的发型,乱七八糟全身插着都是翎羽,头上像倒扣的五光十色大扫把,这人像是很满意他繁育的各类珍稀禽类,一种鸟揪了一根羽毛,用以妆点他的脑袋。
他体型像是一只看起来尚算正常的鸟人,只是走路时肩膀微缩,显出几分拘谨。身后跟着的雕比他矮了些许,但在雕里也算是硕大无比,应当是他近年抚养的珍稀品种,长乐俯视它,它自己走着路。
狐木啄不咸不淡地行了礼,邺王随口问起他昨日歇息得是否安稳,又邀他饭后别走,与药王一叙,赐座后便再无多言。
长乐笑成一朵花,递上喜糖,寒暄道:“我等了你们好久呢。”
那只神雕振翅飞到二楼屋檐顶上,活像个监查官,替狐观主睥睨着庄园内的一切。
*
正好镜无妄带着两人踏着香气进来,连邺王都为之起身相迎。
邺王拱手道:“孤王久仰五镜司司正之威名,今日头一回得见镜大人尊颜。”
二人相见,一个行晋国官礼,一个行邺城军礼。
镜无妄却笑道:“镜某真是荣幸!无需隔屏相望,便得见邺城主尊颜。早闻城主腿疾缠身,如今却步履稳健,想必是药王谷神医妙手回春之功。”
此言一出,邺王疲惫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忌惮与杀意,强打起精神。看来,狐木啄与镜无妄私下串通之事,果然为真。
谁料,镜无妄直接话锋一转:“邺城主!实不相瞒,我起先还怕你们设的是鸿门宴,婚仪是假,谋害镜某是真!昨夜还连做两场噩梦,梦见今日下场,好一些的叫做试探实力,差一些的,怕是要叫我有来无回啊!”
邺王连忙假意安抚道:“镜大人说笑了!司正威名震慑九州,邺城上下早已如雷贯耳!此番能借长子婚仪之机请到司正,岂敢有半分不敬?”
“那倒也是!”
镜无妄竟然这么说。
连季临渊都变了脸色。
镜无妄转身便对着新郎捞起袖子,露出一双雪白臂膀:
“本座此番实乃真心恭贺长公子与药王谷神医喜结连理。可是,一介文官,手无缚鸡之力,素日声威,全赖座下护持。这两位座下照戒使,曾与长公子有旧交,还险些有过切磋,今日同来庆贺,想来城主与长公子不会见怪吧?”
竟是先来下马威的,季临渊不惧,仍旧拱手回道:“诸位大人一路辛苦,快请入坐。”
邺王笑着打圆场:“都是放权给孩子们瞎安排的,还将婚仪分什么‘提前批’‘第二批’,让大家见笑了!”
“挺好挺好,新颖别致,闻所未闻。”镜无妄赞道,“为应这秋景,本座也为诸位带来一些京陵周边,有太湖宝物,聊表心意,见者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