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重说。”他皱眉。
“最爱的哥哥,从前的,如今的,将来的。”
他仍不满意地皱眉。
那到底是什么嘛!
贺兰澈水光氤氲的眼眸凝望着她,在她耳边轻引,“你从小有林哥哥,霁哥哥,我是你的什么?”
澈子哥?
——不对。她瞧着他,灵机一动,“澈哥哥?”
“……”
就差一点点,贺兰澈决定这次先算了,他也很难受的。
纸上学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黄楼梦》虽写得详实,细节终究不足;一本只画结果,不画过程的书。而从他们昭天楼的经验来看,开锁的时候,对不准是常有的事。既想享受黄花大闺男的洁净纯粹,就得包容他底线太高的青涩表现。
总之,贺兰澈再也装不成威风凛凛的男子汉了,脸上染着几分忧愁,她竟然欣赏着他的羞赧,不肯主动援手,而他又不好意思开口求助。
……
“上锁了!别敲了!!!”
窗外院里骤然传来老婆婆的喊声,吓得两人都一个激灵,动作戛然而止,下意识搂紧彼此望向窗外。
门确实被一把红锁牢牢锁住!老婆婆老眼昏花,步伐颤巍,提着一大串钥匙无论如何都打不开,很急!门外催促的人更急。
听声音,是精御卫来查人了。
完了,忘了正事。
贺兰澈赶紧将衣服为她裹紧,才发现自己衣衫虽凌乱却根本就没脱,怎么能进得去呢?方才害羞也没人低头看一眼。可他哪有心思处理自己的崩溃……呜——这种时候,大哥竟派人来抓他们了?!
她更是怒火中烧!季临渊竟然又一次、又一次在这种时刻!两次,三回!!屡次三番出现这种情况,凭什么?!!
“我等奉旨寻人,还请老人家行个方便。”
门外精御卫的声音透着冷硬,听着十分陌生。
贺兰澈心头一沉:“糟了,是黑骑!王上身边的黑骑之一。”
此刻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三条路:
一、硬闯逃离。
二、被擒。
三、杀光黑骑,灭口。
她目光扫过贺兰澈的腿伤。
贺兰澈正焦急地找浑天枢,可是没有浑天枢……
她瞬间选择了第三条路!
悄然拢紧,闪身贴至门缝后,强压下紧张低声安慰贺兰澈:“我护着你。”
门外,老婆婆正竭力周旋:“我这儿真没人住……是有对小夫妻来过,半夜就走了!你们该赶紧去追,晚了就真来不及了!”
黑骑的黑鸡毛玄翎高耸于盔帽上,面容冷峻,不为所动,手持寻人启事一步步踏入小院——
万幸,只有他一人!
看来四处寻人,人手已然不足。
见是独居老妪,黑骑语气稍缓:“老人家,我等奉世子令,只是挨家挨户例行查问。您莫要为难,让我简单查看一番,自会离去。”
虽是温声,步伐却未停,一间间查探起来。
没想到这婆婆竟是个收钱守信义的!她硬着头皮一间间拦阻拖延,甚至试图将黑骑引向二楼。
贺兰澈当机立断:“快收拾东西,走!”
两人迅速拎起锦锦,抓了小药箱,屏息凝神,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门。
对他们而言,不发出声响并非难事。
难的是——那后院门,又上锁了。
不是,这节骨眼上,顺手锁它干嘛呢?
两人几乎要抱头蹲下了……
各自叹息一声,只能在院中站定,果然,黑骑刚从一间屋走出,便立刻喝止:“站住!”
他一步步逼近,手持画册仔细比对。贺兰澈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将她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冷声质问:“是王上遣你来的,还是长公子之命?”
黑骑认出贺兰澈,立刻躬身行礼:“公子,殿下严令,命属下务必接世子妃回宫。殿下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活人!二殿下他……”
话音未落,白芜婳的银针已蓄势射出,直扑黑骑面门。黑骑身披重甲,银针难以穿透,他横刀格挡,却并未反击,反而“咚”地一声单膝跪地,语气坚决:“属下奉命行事!请世子妃随属下回宫复命!”
贺兰澈仍拦在她面前,喝到:“什么世子妃?婚仪未成,注意你的称呼!”
白芜婳也冷声道:“我若执意不回呢?季临渊要你如何处置我?”
黑骑却不理会她,目光落在贺兰澈身上——神兵不在!便执起手中战斧,沉声道:“卑职得罪了。”
邺王那老瘸货精挑细选的护卫,身手岂容小觑?当年战场之上,一名执戟斧的重甲骑兵,足以冲阵劈翻十数名步卒。
贺兰澈早有防备,拖着伤腿侧身急避,襻臂的银丝夹抛出,竟将那势大力沉的斧头震偏半寸。他趁机拽着白芜婳后退两步,低声道:“他盔甲厚重,银针难破,攻他关节!”
白芜婳应声旋身,袖中银针如密雨般射出,专挑黑骑肩甲、膝甲的衔接处。黑骑反应极快,“簌簌”几声将银针尽数挡开,相撞的脆响在小院里炸开,大半家具皆被劈得粉碎。
岂料,他停了动作,对二人说:“既已确认世子妃与公子安然无恙,却不肯回,属下只能先行回宫复命了。”
他竟然转身向外走了。
正思忖时,果然!黑骑怀中灵霄信焰炸出,冲天而起,东南西北角立有响应,召援兵前来。
她见状眼神一厉,俯身抄起院角一藤条,手腕一抖,藤条如活蛇般缠去,藏在掌心的毒粉借势撒出。药粉遇风弥散,黑骑虽及时闭气,却不得不偏头避让藤条扇脸,这迟滞已足够她近身。
指尖银针直刺他后颈大椎穴。再硬的男儿也得瘫晕下去,他果然倒地昏迷。
“走!”她拉上贺兰澈。
两人破开后院门锁冲出,已然听到四面八方的动静。
“等等。”贺兰澈突然想到一妙招,“我们跑不远,他们必然四散追,所谓——”
“最危险之处,便是最安全之所!”她瞬间心领神会。两人默契十足,竟又折返院内。
没想到这老婆婆着实仗义,招呼她们摸去前院老槐树旁,有一处妙地。
只见粗壮的树干半腰处,有道碗口大的树洞,常年被茂密的藤蔓和枯叶遮掩,远看如同虫蛀朽痕。实则树洞内部斜向深入,竟藏着个勉强可容人蜷缩的狭小空间。人钻入时,垂落的藤蔓自然遮蔽洞口,浓密的槐叶清香更能掩盖人气。纵是搜树,也只会抬头看枝桠,难料树内藏着活物。
“别解释了……”老婆子催促道,“都到这份上,事后多给钱!”
“好好好。”他二人赶紧狼狈躲进去。
果然,晨风大统领亲自率人赶到,将院内院外翻了个底朝天。老婆婆又哭又闹又告状,直说黑骑吓坏了她,又说人往山谷跑了,硬是将精御卫糊弄了过去。
……
树洞狭小,他紧紧抱她在怀里,倒是平静,用气音与她交谈:“大统领真是尽职尽责,这几日怕是为了抓我们,都没能合眼。”
她点头应着,与他贴得极近,虽慌张,却毫无恐惧,甚至感到无比安稳。
贺兰澈却有些担忧:“那黑骑并未真要伤我们,他死了吗?”
她悄声回:“不会,顶多晕一阵,过会儿自己就爬起来了。”
两个色厉内荏的小菜鸡。
“别怕,这一回,谁也别想分开我们。”他悄声安慰,“等过几日消息传出去,昭天楼与药王前辈定会来接我们,到时候咱们大摇大摆出城!”
她突然悟了:“听你这么说,方才就算被抓回去,他们也拿我们没办法吧?”
“好像是……”
果然,黄昏时分,两人肚子饿得咕咕叫,外面传来动静——晨风大统领搜寻无果,拉着老婆婆录了半天口供,又派人搀着醒转的黑骑离开了。
两人这才从树洞里钻出来,恭恭敬敬地向这位厉害的老婆婆“谢恩”,当场签了一大笔银子的票契。
“你们不如,这几日,都在这树后躲一躲?”
老婆婆一日挣出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钱,正是艺高人胆大的时刻,还安慰自己:反正活腻了,临走前给孙儿留下家底,也是很好的。
她引着两人往更隐秘的二楼去:“楼上能躲的地方还多着呢,你们若听见楼下有动静,就从这儿跳出去,保准没人发现!”
【作者有话说】
书里有锁就别送我锁了,我们很正规的。
第151章
残阳垂暮,太华山又要进夜,还剩了点余晖透进院子来。
贺兰澈本与她将行囊搬到二楼小房间,两人大眼瞪小眼坐了半晌,忽然闻到楼下飘来饭香。
实在饿得撑不住,二人鬼鬼祟祟探头出去,见那婆婆又颤巍巍地,望着满院狼藉叹口气,选择先摘一把豆角,准备生火烧饭。
“应该没危险了吧?”
于是他们又下楼,在院子里四处转悠一圈,见东西都被砸得稀巴烂。贺兰澈明显手痒,随手捡起一个小椅子修理起来。
他修得专注,竹篾不够了,习惯性喊:“乐儿,能帮我再取一根么?”抬头才发觉叫错了,慌忙改口。
她回望他,笑了一下。
贺兰澈还将婆婆家的簸箕按大小依次挂了起来;绿植按高矮排好。每一只间距均匀,他看一眼就有数。
她揣着手笑话他时,他才反应过来,似乎把别人家布置得过于规整了。
院里的小桌子也快修好了,厨房间粥的香味也弥漫开来。
贺兰澈还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造假鱼符!”
这是邺城的户籍证明,出关必备。
凭着他多年在邺城生活的造假,哦不,制造经验,很快,两张足以以假乱真的鱼符便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