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出现一座小砖房,与景区那片光鲜的民居相比显得残破,但也足有两层之高。
“怎么深山里总有独居的老婆婆?”白芜婳不禁发出疑惑。
贺兰澈想了想,猜出个合理的解释:“这你就不懂了。前魏旧俗压迫女子,她们一辈子伺候完丈夫,还要接着伺候儿子、孙子,多累啊。”
早就想独自住了。
“所以晋国才要推行男德经。”贺兰澈越猜越自信“可这里是邺城地界,没有男德司为她们做主。说不准山里多得是这样图清净的独居老夫人。”
小白:“……”
这倒是,若她一辈子真像那个老瘸货给她培训的一般,被糟粕规矩捆着活,她也要搬出去独自住!
两人观察了一下,见老婆婆家门外并未张贴寻人启事,这才敢上前敲门。
“老人家,我们出游踏青,不慎摔伤了,”贺兰澈温言道,“能否叨扰,留宿一晚?”
老婆婆狐疑探头,她有些眼花,定睛先瞧见女子的模样——容貌明妍如玉瓷,身形挺拔似藏锋刃,披发长裙皆随风轻扬。总之,美得像只山里爬出来的……
她立刻关上门:“怕不是哪个书生来山林里捞女鬼哟?”
直到贺兰澈又好声好气地祈求了一遍。听这公子语气温润,声音清朗悦耳,带着股老少皆爱的真挚劲儿,老婆婆才肯再给个机会。
她又探出头,重新打量二人:“哎呀,下午御卫才来问过,有没有见到一男一女……你们不会就是……”
白芜婳已袖中拢针,贺兰澈却暗暗按住她的手,坦然答道:“不是。我们就是相约来踏山赏秋的友人。”
友人?白芜婳侧目瞥了他一眼。
友人?老婆婆也瞅了瞅他紧握着她的手。
“不说实话,老婆子可不敢收留哟。”她摇着头。
“哎哎哎……”贺兰澈连忙挽留,“老人家,其实我们是兄妹。”
不知他是否故意说来气她,白芜婳的脸色愈发难看。
“老太婆虽老,眼可没瞎,你俩长得哪有一丁点像兄妹?”老婆婆眯着眼又打量片刻,突然觉得眼熟,“贺、贺……”
果然,贺兰澈在邺城的名望颇高。老婆婆卡顿一下,就认出来了:“贺公子!”
“……”
“是大军师家的贺公子么不是,怎的不在神机营呆着?”
贺兰澈试探着问道:“婆婆,大军师……叫什么名字?”
“姓贺,名兰棋呀!邺城谁人不知?我看你长得倒有几分相似。”老婆婆笃定道。
贺兰澈再次无言:“……”
白芜婳耐心差些,上前威胁道:“老奶既已认出我们,想必也知此事难有善果。我们也不为难您。若肯缄口不言,容我二人歇息一晚,明日我们自会离开。若……”
越说越离谱——贺兰澈赶紧拦下她,换了个他最擅长的方式与老人家沟通:“您若不向精御卫告发,借我们住一宿,我给您一千两银子。比那赏金高出十倍。”
“两个人,两千两。”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正都在违禁线上游走,老婆婆立刻答应,挣一波大的。
“……”
没想到这处破损的砖房,竟也是一家能接待旅人的“民宿”,只是显得格外寒酸简陋,生意冷清。但既为营生,也需登记入账。老婆婆便依规矩要他们出示牙牌。
晋国所用户籍证明叫“良民证”,邺城所用为“鱼符”,既要查验,贺兰澈只能又签一笔银两来搪塞。
老婆婆虽有些贪财,服务却也挺周到悉心。收了支取票契,很快给他们抱来了两床被子,又去生火烧水、备饭。
只是见贺兰澈提笔填册时,折腾老半天,最终还是在备注关系那一栏,填了“友人”。
白芜婳面色冷淡:“备两间房吧。”
“老太婆家小,就只有两间房修过。总得给我自己留一间吧?”
“那我住外面便是。”
她语气坚决,不再理会贺兰澈,转身便要走。
“小白。”他叫住她,执起她的手,重新嘱咐,“婆婆若被御卫问起,便说这位是我心上人,邀她踏青途中,不慎摔伤了腿,故在此养伤。”
老太太立刻道:“对喽对喽!欺负我老太婆眼瞎?谁看不出来似的!其实我这房多得很,要住哪间你们自己挑吧。”
“……”
她仍没消气,选了离门口近的两间房。却还是等水烧来,各自洗净之后,来为他换药。
贺兰澈想抱着哄她,她却赌着气扶他坐在床上:“你走了两天路,伤口肯定受影响了,先换药。”
血晶煞练的药果真是好粉粉,那道被金鳞偃甲片划伤的口子已只剩一道浅疤,骨折处也渐渐愈合。他这才体会到这“秘术”的威力,看着她用棉片一点点沾药,腮帮子却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你会关心我了。”他轻声说,又立刻补充,“其实你以前也很关心我,只是不肯让我知道罢了。”
她依旧不理他。
他又想了一招,“方才洗了头发,还带着湿气,我帮你碾干些,我们晾着吹会儿风再睡……”
她却冷冷打断:“贺兰公子有伤在身,连日奔波想必劳累,还是早些静养休息吧。”
贺兰澈虽无奈,却也知道这几日夜里为了避寒,两人总是搂得紧紧的,确实休息得……不太好。那天晚上更是燥得几乎一晚上没睡!
也只好作罢。
*
可次日一早,贺兰澈醒来时,她竟窝在自己怀里?
她的头枕在他胸膛,被他抱得满满当当。两只小白兔更是一左一右护法似的依偎他胳膊,都被压扁了!他立刻异样!
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见她醒着,“何时来的?”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梦魇……”
真是服了!前几日在野外,她明明睡得安稳,整整十年未曾有过的好眠,无梦到天亮。
结果昨夜独自回房睡,不足两个时辰,那些狰狞的五毒蛇虫便卷土重来,狐木啄也跟她“小别重逢”,这次连脸都清晰得可怕。
原以为,亲手了结他们,积年的焦虑心症便能放过她了……
此刻在他怀里蹭了蹭,唯一的解释便是——前几晚,她都是抱着他睡的。
谁料她也就蹭了两下而已,贺兰澈居然求饶:“别再弄我了……我、我没衣裤可换。”
?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开篇高能预警[害羞]
我们这几章差不多都这样,起伏起伏起起伏伏
第150章
简直是自投罗网。
听他这么说,她饶有兴味地抬眼看他。桃花目弯弯开扇处,上翘着像一个小钩钩,荡漾心魂。
还噙着一丝胜券在握的挑衅坏笑,“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手却不安分地伸去逗他的下巴。
热衷于假装无辜,愉悦又恶劣。
贺兰澈并未回答,只是略略支起身子,含笑望她。比相拥入眠更妙的是,一夜好眠醒来,魂牵梦萦的人突然出现在怀中,与自己肌肤相亲。
床榻就挨着窗,此时天光初亮,一缕微光斜斜照进来,正好落在她脸上。不再易容描画凌厉的眉,眉型便细长,尾有自然细尖上弯,宛如小蛇灵巧的尾巴尖儿。
他忍不住伸手拨开她鬓发,顺着眉骨描摹,念道:“你有两条漂亮的小尾巴,被你藏了这么久,现在总算露出本性了。”
懂了,原来他是欲擒故纵,要惹火烧身。她眼珠一转,一个坏主意就浮上心头。
“我看是你的小尾巴藏不住了——”
她扑上去,贺兰澈猝不及防被按倒,被她骑坐在腰间,两只手腕都被她举过头顶按住,她眼尾小钩一挑,一口啄上他的眉目。
“又被我压住了吧?快求饶!”她宣告胜利。
可惜得意过早。这话瞬间激起贺兰澈的胜负欲,只听轻轻“啪”的一声,她懵了。
他完了!他敢打她的屁股?!!
她不可置信地笑了两声。趁此机会,贺兰澈猛地打挺,反压住她。这下局势就失控,窗外晨云缓缓浮动,聚拢成一把钥匙形状,被霞光一照,倒像把能打开红锁的。
两人如同两只较劲的小兽,在榻上翻滚扭打,你争我夺,互不相让。
最终,贺兰澈凭借微弱的体力优势暂时占据上风,带着点喘息和笑意:“神医,我看我恢复得不错,已经能压服你了。前日你欺负我的账,该怎么算?”
“我不是‘友人’么?你就是这么对友人的……”
被他扯垮半肩里衣之前,她拦住他的手,把他拉得更近,鼻息相触时,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你再说一遍,我们是什么关系?”
“这要问你。”他显然也不服气,“我是病人家属,还是医助,或是暗通款曲的?”
“那是权宜之计……”
他又把她另一肩的衣襟扯垮,“那你好好想想,我们今后是什么关系?”
不待她回答,贺兰澈显然已将她之前的话琢磨透彻,举一反三地吻了下来。他压得越来越近,宽阔的胸膛完全覆上她,竟能感觉到一丝异于寻常的温热。
若她能觉得热,那就是极烫了。
“枕侣……”那个词儿叫什么?轮到她晕乎乎的。
鸳鸯,情人,床侣,床伴……*
“伴侣……”对,她闭上眼,搂紧他,感受这消失十年的温存暖意,“是伴侣,我还想和你缘分再深些。既然是你先来招惹我,这辈子,你都别想跑掉了。你要想好——”
尽管贺兰澈曾说,从此要做一个威势迫人的男子,临到关头,他仍是温柔地征询她的意愿。气音轻轻地吹在耳畔:“我已想好,如何按你的意思‘顶你’了,”再进一步,温柔无比地征询她意见,“你才要想好——”
“……我又不会被抓去罚款。”她嘴硬却勾住他脖子,向他承诺,“哥哥,你别总把枷锁看得太重。”
“我是你的什么哥哥?”
他引导、鼓励她自己说出来,要把掌管自己神魂的钥匙交给她,这才是真正开启他的关窍。
她“唔”了一声,没想到这关头他还纠结。
得想一个完美的答案来搪塞他,“你是我最喜欢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