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生我气么?一句话都不肯说。”
贺兰澈看着她,鼻息逸出轻气,“哼”,却将披风为她拉紧。
“哼。”
她学他,抬眸时眼底又带着玩味儿,用手指掸去他肩头藏的残雪粒,手指濡湿后,轻点在他唇边:“外面雪大么?你瞧瞧,雪都叫你烫化了。”
贺兰澈的防线彻底溃不成军。
这笨狗,勾勾手指就来了,藏不住的尾巴都快摇断了,偏还要在她面前强装严肃。
“何时到的?”他深吸一口气。
“唉!”她凑近他耳根,重重呵气,一股极甜腻的蜜檀香随之钻入他,像熟透的香水葡萄。
竟用眼睫去扑扇他下颌:“带锦锦一路跟着你,想着你,可又羞愧,怕哥哥不理我、不见我。不得已才把你支出去,才好布置这里。原来布置房间这么难,这么麻烦,想到你以往为我布置那么多,心里就难过极了,想着余生定要加倍报答你,补偿你……”
明明她是主动撩拨、步步紧逼的那个,偏偏腻些猫猫咪咪一样的声线撩拨他的本能。他头皮阵阵酥麻,身体像火炉一样滚烫,全凭意志勉强克制。
只是他眼眶仍泛着红,显然还为这段时日的事伤怀。发带也系着不合时宜的白。于是她亲手帮他解下,按按头皮和眉心。再慢慢往他身子上旋儿坐起来,扭来扭去,彻底坐直,他才瞧见宵纱下面的模样。
再次印证,珍夫人那儿学来的绝技,确实有效——
“你怎么……能这么穿?!”他的声音绷紧。
“喜欢吗?只为你这么穿过。”
她一边绕带子,一边去撞他,避而不答,只嘤嘤叽叽:“想和你道歉,说我知道错了,我已经自责多日,今后再也不欺负你……”
“这两件事不相关。”
见他还强撑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她又道:“因为一直想着你,心不在焉,连衣服都穿错了,你信么?”
他显出疲态,抓住她的手:“别再说任何话骗我了。”
“好。”她立刻保证,“别生我气,以后都换我来找你。”
“我方才,看到了你写的日记……”她从他的枕头下拿出来,“猜你想听,我以后都这么叫你……”
“澈澈哥哥~”啵唧亲他一口。
机关触动,密码正确。贺兰澈耳根红透,沉吟一声,猛地将她搂紧。
她却按住他:“其实这些天,我还托人在邸报上发了一篇文,告诉全天下人,你不仅没有纠缠不休,还是神医此生挚爱,自始至终都是。算算日子,今天也该发出去了。怎么样,会不会扬眉吐气?”
见他眉目彻底舒展,她再接再厉:“我保证,以后做一个只说真话的人,和你坦诚相待。你看着我——”她捧起他的脸,和他双目相对。
“你也有极漂亮的眉眼……我也最喜欢、最喜欢你的眼睛,装着最干净的东西。无论你温柔天真还是威严沉稳,胸襟开阔还是偶尔计较,我都最最喜欢你。”
口说无凭,她引着他的手往衣襟里钻:“我还看见哥哥这些天又雕刻东西了,想来是要送我,故而我也特意为你备了份礼物。”
拎出来的,是一小卷纸,比他的脸还红。
“婚书?”
“不错。”她正色,声音骤然恢复往日强势,“你知道我家就剩我一个人,因而我说算就算——你转正了,从今日起。”
“以前说你正直善良,也不全对,你还闷骚……是我沉湎于痛苦之中,常常忽略别人的感受,希望你别跟我计较。但从今往后,你永远都别想离开我。”
“与那个人的婚仪是虚蛇委与,可与你,才是我心之所向。”
终于,贺兰澈憋不住了,连日的伤感委屈化作无声的“呜呜”,只在唇间做了个口型。
“是虚与委蛇……”
这回换他破碎的、渴望被怜爱的,被她搂入怀中,感受着她皮肤的冰凉。
“是什么都好。总之,我此生只想和你在一起,你想哪日成婚就哪日,这样就不算你不守男德——”
她让出一点位置,牵着他半躺下,“看样子外头雪太大,我今天都不想出门了。等休息够了,你陪我去买邸报,看看我为你写的东西,好不好?”
贺兰澈点头,这次终于能放下介怀,轻快无比。
伸手拥她入怀。
于是,她们在屋里从下午玩到晚上。
*
三日后的水相府。
只有他们两个人。
其实也不算真正的洞房,只是贺兰澈坚持要布置得仪式感。
他自己提前算了算,这段时日应该补交给男德司的罚款。
罚金数额颇高,因为是按次数阶梯叠加。像以前被她迷晕、按在温泉、邺城里悄无声息的数次,一并算上,早已数不清,只能囫囵估算大概。
他这种情况虽不至于被取下“洁标”,但也没人会信他“洁标”犹在了。
红烛高燃,将满室映照得暖融融。描金的喜字上,被两人剪影平添几分缱绻。
新妆暖酒,笑摹眉妩。
她一件一件帮他脱去那身华丽繁重的外衣。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许再穿你大哥的衣服。今后我们在一起,你都只能穿纯色。如果你再敢穿带金纹的,我就一件件给你撕烂……剥干净,就像现在……”
外袍、腰带尽除,终于露出他那身绯红无杂的纯色里衣,颜色恰如他锁骨和双颊上染着的红晕。
与她身上所穿一般无二,皆是柔和、暄软、光滑的料子,在红烛下泛着莹润光泽。
“这件是纯色,也要脱吗?”他突然笑着把她按住,“我这些天反省,学会了很多。也立了条规矩:以后谁都不许提那个人。这次为了罚你,我也要将你的衣服撕烂。”
其实谁的衣服都没有撕,按照规定,都穿得好好的。
她不怕他温柔无害的威胁,反而迎合上去:“那么,让我看看澈澈哥哥都学会了什么?”
他满腔热情越过她的防线,不得不说有些难,有些不容易。就像他这一路,六年,所遇阻碍,都不容易。
但好在,今天成了。
“这下服了吗?”他吻住她,“你说喜欢沉稳威凛的,以后我便是。”
她温柔极了,难得不与他对抗、抵赖,只是吻着,夸道:“都好,是你,都很喜欢,我们的小贺兰澈,果然很厉害。”
吻一下,说几个字,歇一会儿。
只是她趁他不防备时,猛地反扑,重夺主导,她胜利地挑起他,轻哼着一个秘密:“我那日说你这些年贴黏我不放,都是气话。你又怎能想到,从一开始,我就盯着你——”
六年不见,鹤州再逢那日,
是她先唤的他。
这些话让贺兰澈愈发情动,双目猩红。于是小贺兰澈征战不休,琢咬她,听她继续夸:“谁能想到,你笨得很,和他们斗来斗去,你以为你在竞争?实则,早是内定。”
言至末句,她力竭,只将热泪浇给他,一如过去每次哭的时候任他拥住自己:“……我真的真的很爱你,你听明白了吗?以后还要,继续亏欠。”
“好,以后还要。”他动容了,决意此刻便将这亏欠悉数偿付。
他们吹熄了那对火红的凤凰烛台。
……
几番缠绵过后,他卸去力气,神情突然恢复如初,温润如玉,不沾邪气。
就像,在鹤州时一样。
竟早就在房中备好了热水,此刻水温温吞吞。他拿着帕子,细细帮她拭干净,连手指缝都擦了一遍。
干净的善后像痒挠一样,她倦极,先睡着了,睡得很安心。随后,他才顺手将帕子洗净,晾起——这好习惯,始终未变。
最后,他才回到婚床上,轻轻搂着她,难以置信已得偿所愿,久久凝望她的睡颜。
*
晨光初照。
贺兰澈先起,已经备好早膳,在窗前发愣:她还是太菜了,平时看着生猛,实际还得靠自己。小半张脸都埋了起来,甚至还哭着求饶。
何时见她求过饶?
不过,他琢磨不透她偶尔的意思:希望他能停下来,又不准他真停下来。
难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果然,纸上谈兵不行的,确实还得勤加琢磨、提升技艺,无论哪一行都是这样。
……
她却有些欲言又止。
锦被之上,不见落红。
虽然这个不重要,但——
是就是!否便否!也没必要强行让他误会。
免得他以后又找醋来喝!
打定主意!她凑过去提醒他:“正好,那个,你要考药王谷的医助证的话,医书上说,第一回集合以后,并非都落红的,你记一下。”
贺兰澈:“我知道,黄楼梦早就写过了。如果落红的话,大多是年纪太小,或夫君技艺太差。”
看来他显然做得很好!
她听罢转身:“哦。那好吧。你知道就好。”
贺兰澈突然反应过来,忙留住她:“你的意思是?”
“你以为呢?!”她这么回应,却瞥见他手上竟又拿着一本黄楼梦。
劈手夺过:“你……流氓!何时又去买了一本?”
贺兰澈脸红了:“上回带来,便没带走……”
如今终于可以大大方方一起看了。
才刚用过早饭,收拾好后,没翻上几页,贺兰澈竟打横抱起她。
“余生,想和你把书上的知识都实践一番。”
大偃师刚刚学会新技能,正是兴致盎然的时候。
还不知道将来要面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