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得手腕一颤,最后一捺生生拖得颤抖。
“怎么回事?”
“怎么多了这么多禁军?”
几位世家小姐慌乱聚到窗前,就连平日里最端庄的葛娰宁也失了方寸。
只见数个披甲执戟的禁军列队而过,玄色铠甲在雪地里格外刺目。
令颐同样有些害怕,却见管事嬷嬷推门而入。
“接太后懿旨,请诸位郎君和姑娘暂留此处,不得擅自离开。”
她微笑着安抚众人:“这几日宫中戒严,不会涉及各位,请不要过于担心。”
虽然管事嬷嬷这么说,但还是有几个敏锐的世家子弟却嗅到了不一样的意味。
“宫中不会无缘无故戒严的,更何况还出动了禁军。”
“莫非,宫里出了什么大事?”
令颐心头一跳,不知为何,她想起浔之哥哥。
“哥哥……”
她手不自觉摸向脖子里的玉佩,心里满是担忧。
宫中的确出了大事。
昨夜子时,建兴帝于寝宫骤然驾崩。
事发突然,宫内宫外顿时大乱。
各宫嫔妃惊慌失措,朝臣们连夜递折子求见,却都被拦在宫门之外。
当夜,郑康安步入太后的慈宁宫。
宫中一片素白,连檐下的宫灯都蒙上了白纱,在寒风中戚戚摇曳。
太后身着素服,独自跪在佛前,手中佛珠缓缓转动。
“太后娘娘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么快就稳定了各宫。”
郑康安的声音划破满殿沉寂,刺耳而尖锐。
太后并未抬眼,攥着佛珠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她声音沙哑:“郑康安,皇上的死,是不是你做的?”
“你知皇上爱求仙问道,便买通了那些方士。”
郑康安呵笑一声,袖袍轻拂,缓步上前。
高大的阴影一点点将她笼罩。
“太后娘娘这是何必呢?无论谁登基,您都是尊贵的太皇太后,荣华富贵分毫不减。”
“您可别忘了,当年若非咱家,您儿子可坐不上那把龙椅。如今,咱家照样能让您安安稳稳当这个太皇太后。”
“放肆!”
太后拍案而起,佛珠砸落在地,滚散一片。
“郑康安,你简直是疯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郑康安笑意渐敛,眸中寒光闪烁。
“疯?什么是疯?成王败寇,不择手段,自古以来的道理。”
“文鸢,当年你为了权力舍弃我,如今,你还是会做出和当时同样的选择,不是吗。”
说罢,他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太后凝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绝望如深渊。
此人已丧心病狂,再无回头之路。
她缓缓转身,从佛龛后的暗格中取出一封密信和一柄虎符。
“严嬷嬷,你来。”
她将这两样东西交予心腹嬷嬷。
“不惜一切代价,将此物交予杨首辅和颜大人。”
严嬷嬷双手接过,眼中含泪。
“娘娘放心,老奴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送到两位大人手上!”
第16章
第五日寅时,天光未破,郑康安手持遗诏立于金銮殿上。
同样的场景,当年,他也是这样,迎接年轻的建兴帝即位。
“先皇遗诏在此,恭请三殿下即位!”
三皇子党羽登时山呼海啸般跪拜。
“臣等恭迎新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在偌大的宫殿回响,殿门于此时轰然洞开。
大皇子萧祈元铁甲裹身,率兵而来,怒目而视。
“好一个狗奴才,父皇尸骨未寒,你便敢矫诏篡位!”
“父皇前几日还召本王商议边关军务,说要将皇位传与本王,怎会突然传位老三?”
他一声令下,亲兵潮水般涌入宫门。
郑康安大喝:“萧祈元,你敢造反!”
“禁军、禁军何在!”
刀光剑影间,禁军与大皇子亲兵厮杀作一团。
三皇子何曾见过这种场面,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霎时,眼前一道寒光劈面而来。
他瞪大的眼睛里,最后映着的是兄长那张和他极为相似的面容。
“咚!”
三皇子的头颅骨碌碌滚落玉阶,在郑康安脚边停住。
郑康安轰然瘫软在地,那把染血的剑尖却已抵住他喉。
“阉狗,你主子已经先走一步了!”
郑康安嘴咬出了血:“萧祈元!你逼宫造反弑杀兄弟,必遭天谴!你——”
就在这时,宫门外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赤羽军将士策马而入,瞬间将混战双方团团围住。
灯火染着血色,照亮整个皇宫。
“秦放!”
大皇子目眦欲裂:“你身为将领不在边疆驻守,擅自返京,居心何在!”
怒吼声在宫殿回响。
秦放将军面不改色,将高居首位的三皇子视若无物。
“陛下有难,臣自当护驾。”
他高声道:“三皇子勾结阉党毒杀陛下,犯上谋逆!大皇子入宫护驾,不幸被逆贼所害!”
短短几句话,宣告了两个皇子的结局。
“你、你敢!”
大皇子忽然明白过来,自己方才入宫时为何一路畅通无阻。
“原来如此,你们是故意放我入宫!”
他环顾四周,却见赤羽军弓弩已尽数拉开。
“好啊,好一招螳螂捕蝉!”
“大殿下现在才明白,太迟了。”
秦放抬手,箭雨朝叛军飞
驰而去。
半个时辰后,最后一具尸体倒下时,文官队列踏着血泊而来。
为首之人眉眼淡淡,寒潭般幽深的眸底,仿佛飘荡着山巅雾气。
飞舞的雪花惊起他身后寒鸦,男子身上鹤白衣袍随风摇曳,在满地鲜血中格外显眼。
白鹤氅掠过丹墀时,数十宫人正用浸了香露的绸布擦拭血渍。
所踏之处,玉净如新。
“臣等,恭迎陛下。”
颜彻朝身后伸手,扶住身后的小皇子。
年近十一岁的七皇子就这样被搀扶着走向龙椅,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他年轻的面容尚带惊惶,却在指尖触及那人衣袖时渐渐安定。
“臣等,恭迎陛下——”
山呼声里,染血晨曦穿透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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