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造,这是伪造!”
韩思敬嘶声喊道,忽瞥见账本边缘的私印,声音戛然而止。
“本官巡视江南时,便注意到你和郑康安关系甚密。”
颜彻淡淡道:“若不是知道你意在漕粮权,光看这些年你和郑康安的来往的亲昵劲儿,我还当你们两人有什么私情。”
这话犹如一记耳光狠狠抽在韩思敬脸上,他面如死灰地瘫软在地。
颜彻直起身,捋了捋袖口。
“押下去吧,记得好生伺候,让他吐个干净。”
待锦衣卫将人带走后,邵玉道:“韩思敬怎么都想不到,大人从建兴四年就盯上他们了。”
颜彻沉默不语,望向窗外。
已至初夏,窗外浓云密布,似有大雨将至。
“下棋么……总要提前埋好杀着。”
当年他将二十两银子交给韩府管家时,等的便是这场收网。
邵玉道:“下官受教。”
跟了颜彻这么多年,他深知此人心思深沉,深谙弈棋之道,且非常擅长埋闲棋。
若他要做成什么事,提早很多年便开始铺垫棋局。
看似随意一着,实则步步杀机。
邵玉道:“韩家在江南一带势力甚广,大人务必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嗯,此事交给扬州知府去办吧,记得告诉他,本官不喜欢留根。”
“是,大人。”
邵玉走后没多久,赵福忠低眉顺目地走进来,躬身行礼。
颜彻不在府上的这段日子,他隔一段时间便过来汇报府上情况。
“大公子,这几日府上一切安好,账目、仆役、内外诸事皆已安排妥当,并无异状。”
他草草汇报了一遭,心里知道这都是其次,大公子想听的不是这些。
“只是,二姑娘近日跟着侯府来的嬷嬷学规矩,颇为辛苦。那嬷嬷严厉,每日督促二姑娘练仪态、习女红、背《女诫》,把人折腾得紧,老奴瞧着姑娘都瘦了一圈。”
“姑娘她习惯了您来教,一时让别人教,总是难以适应。”
颜彻正批阅韩家一案的文书,闻言笔锋未停。
“她可有抱怨?”
“姑娘倒是一声不吭,只是前几日练站姿时晕了一回,醒来又接着学。”
“她知道您忙公务,也不愿找您哭诉。”
颜彻神色未变,淡淡道:“我知道了。”
赵福忠会意,不再多言,只恭敬退了出去。
走出门外,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屋内男子气象沉淡,说不出的清贵与慵懒。
他从未见大公子这般对二姑娘不管不顾,从前二姑娘哪怕擦伤碰伤他都要亲自上药。
但他知道,大公子做事,不会没有缘由。
窗外,雨丝悄然而落,在窗沿上溅开。
颜彻负手站在窗前,凉风拂过他古井无波的脸庞。
水声清脆,一声,又一声,像是某种无声的计数。
再等等。
他唇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再等等。
*
清晨,窗外日头正烈,连吹进屋里的风都裹着闷热。
令颐和往常一样穿戴整齐,坐在房间内等嬷嬷前来教习。
天气逐渐闷热起来,小姑娘身上的纱衣已经被薄汗洇湿,手里团扇摇得愈发急躁。
“奇怪,嬷嬷今日竟然来得这么晚。”
刑嬷嬷为人严谨,从来只有早来,没有迟到一说。
正说着,门外传来刑嬷嬷的大嗓门。
“老奴说过多少次!闺秀摇扇手腕要稳,扇面要平,哪像姑娘这般赶苍蝇似的。”
令颐被吼得一颤,手里团扇差点脱手。
刑嬷嬷气势汹汹进了门,身后跟着秋霜,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红木箱。
刑嬷嬷脸色严肃:“芳菲,晴雪,去把门窗都关上,然后所有人出去。”
芳菲和晴雪都有些不解。
晴雪没好气道:“这么热的天气嬷嬷为何要关窗,我们姑娘最怕热了,万一中了暑气怎么办?”
芳菲也说:“是啊,要不,留我们给姑娘扇扇风也好,前些日子姑娘刚晕过一会,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
刑嬷嬷不耐烦:“出去就是了,哪来这么多意见?”
“我今日教的东西非同小可,岂是你们能听的?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们担待得起吗!”
晴雪忍不住又想发作,芳菲拉住了她。
“晴雪,帮我给姑娘多搬几个冰鉴吧。”
晴雪不情愿道:“知道啦。”
两人忍着不
满关好门窗,走出房间。
令颐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是一头雾水,心里隐隐生出些不安。
却见秋霜从红木箱里取出几本装帧考究的册子,动作小心翼翼,像在举行什么仪式。
嬷嬷的语气比以往更沉:“以后姑娘要多学一门功课,这是成亲之后必不可少的一项。”
令颐看着那画册,道:“嬷嬷要教我画画吗,这可是我擅长的。”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脊背不自觉挺直了些。
若是学丹青,她的压力便没有那么大了。
她的画技承自颜彻,连吴大师都亲口夸过。
刑嬷嬷道:“姑娘还是看看再说吧。”
令颐茫然看向那些书册,拿起几本来。
“《玉房秘诀》、《素女经》、《天地阴阳方》?”
好生怪异的名字。
再翻开一本来看,翻开的那页上,赫然是赤条条交缠的男女。
朱砂勾勒的线条大胆露骨,旁边还配着密密麻麻的小楷注解。
什么“龙翻”、“虎步”……
她盯了半响,抬起脸一脸雾水。
“嬷嬷,这是什么图册?”
刑嬷嬷从未见过如此不谙人事的闺阁小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世子妃,这是女子出嫁前必学的功课,不是您平日里画的那些花鸟虫鱼。”
她翻开一页,指着上头的小字一字一句念给她。
“您听好了,初承恩泽时,当如此这般,待女子充分动情后,就可以……”
刑嬷嬷一板一眼讲解起来。
从如何宽衣解带,到怎样配合夫君,事无巨细。
令颐听得目瞪口呆。
待到完全明白其中含义时,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不!我、我不学!”
刑嬷嬷脸色一沉。
“世子妃不学,难道指望将来夫妻敦伦时让世子爷伺候您吗?”
令颐眼里含了泪花。
她自小被颜彻娇养长大,和男子最亲密的举动不过是赖在哥哥怀里撒娇要抱抱,再多的也没有了。
如今却要学、学这些可怕的东西!
她声音细弱:“嬷嬷,这些……什么时候要用上”
若只有一回,她咬咬牙闭着眼也就过去了。
“拜堂成亲当晚就要用。”
“老奴劝您别想着躲,洞房花烛夜,世子爷要做什么,可由不得您说不。”
她又补充道:“至于往后嘛,全看世子爷的需要。三日一次也好五日一回也罢,世子妃只需好生配合便是。便是夜夜都要,世子妃也得乖乖受着。”
三日?五日?夜夜?!
令颐怔怔望着嬷嬷一张一合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