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一阵发闷,巨大的恐惧感堵得她喘不过气。
她原以为嫁人就是换个地方住,日日与夫君相处而已,原来还要做这些羞人的事!
刑嬷嬷语气强硬:“世子妃记住了,夫君舒坦了,您在侯府的日子才能好过。”
令颐紧紧攥着衣袖:“可是……”
“可是,嫁人,不是因为喜欢对方才在一起的么?”
为什么感觉,自己变成了需要取悦夫君的工具。
这个念头一起,令颐心底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刑嬷嬷一声怒喝。
“世子妃,这种放肆的话您也说的出口!”
“你是侯府的少夫人,将来侯府的当家主母,相夫教子,绵延子嗣才是您的头等大事!”
令颐噘着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
学小册子比想象中要艰难许多。
刑嬷嬷看出她抗拒,愈发严厉起来,日日检查她的背诵,背那些阴阳调和之道。
令颐时常背得磕磕绊绊,要么就是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世子妃连四书五经都能背下来,怎的到这上头就装起糊涂来?”
刑嬷嬷冷笑:“老奴劝您趁早收了这矫情心思,侯府可不会由着您耍性子。”
令颐小脸煞白。
仪态和女红她都算有些长进,唯有这一样怎么都接受不了。
严重的时候,整个人呼吸急促喘不上气,要缓好大一会才能恢复。
令颐虚弱无力瘫倒在美人榻上,连小声嘟囔的力气都没了。
芳菲和晴雪端来湃凉的水果,便见自己姑娘蔫蔫地倒在榻上。
“姑娘是真的累坏了,平常见了冰镇西瓜都是要跳起来抢的。”
令颐哭丧着脸扑进芳菲怀里。
“芳菲姑姑,呜呜……”
“我宁愿绣一百个……不,一千个鸳鸯戏水的香囊都不想看那册子了!”
“难为姑娘了。”
芳菲拍了拍她的背:“姑娘是心里有个结没打开,所以才会抗拒这些事呢。”
“那这个结要怎么打开嘛……”
一想到要在不明白心意的情况下和燕珩行那种事,令颐就浑身抗拒。
晴雪眼珠子转了转,鬼鬼祟祟凑过来。
“奴婢有个法子,就看姑娘敢不敢做了。”
令颐抬起脑袋:“什么方法?”
“姑娘不如……去万春楼开开眼?”
令颐一时没反应过来:“万春楼?那不是……”
万春楼,京城第一青楼。
芳菲急声道:“这、这成何体统!姑娘金娇玉贵的,如何能去那种腌臜地方?”
“要的就是这个刺激呀!”
晴雪振振有词:“我小时候养蚕怕蚕虫怕得要命,阿娘就天天往我枕边放一条,就这么半月下来,我都能捧着蚕宝宝亲了!”
“有些事,越是讳莫如深越叫人害怕呢。”
她对令颐道:“姑娘也不必去学那些讨好男子的下作法子,就当去练练胆量,看看那里的男子和女子是如何自然而然亲密的。”
令颐听着听着,觉得有些道理。
她想起哥哥教过的话:“世间之事,不过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反倒明朗。”
咬着唇瓣思量半晌后,她蹭地坐直身子。
“我去!”
晴雪伸了伸大拇指:“姑娘好样的!”
她上下打量着令颐:“不过,姑娘这样去可不行,得换身衣服。”
说罢,晴雪就去榻下的暗格里找到一个檀木衣箱,在里面翻找着。
令颐原以为会见到一套男装,却见晴雪捧出几套纱裙。
“嗯?不是要换男装吗?”
她记得哥哥给她讲的玉兔话本是这么写的,玉兔为了偷偷去书院见书生便扮上了男装,还闹出了不少笑话。
“我的好姑娘,您想什么呢?”
晴雪笑她:“奴婢和芳菲这样的粗使丫头扮男装还说得过去,姑娘这么娇滴滴一个人,穿上铠甲都是美人的样子,您瞧瞧您这眉眼,这身段,扮上男装谁能看不出来?”
她将衣服拿给令颐看。
“这些都是大公子之前为姑娘挑选的衣裳,奴婢一直好生收着呢,没让那个母夜叉碰过一根手指。”
她从里面挑出颜色最鲜艳的,一件海棠红色的轻罗纱衣。
“那就,委屈姑娘扮一次风尘女?”
令颐点头说好。
一盏茶时间后,珠帘轻响,令颐换好衣服款款走出。
走出的那一瞬间,晴雪手里的梳子啪一声掉在地上。
芳菲惊讶地捂住嘴,半响说不出话来。
窗外的暖风,屋里滴答的的更漏,还有香炉中袅袅轻烟,仿佛都在这一刻齐齐停止了声息。
芳菲和晴雪这才深深地体会到,大公子的眼光有多么毒辣。
令颐生就一张甜美可人的脸蛋,一双杏子眼朦胧柔美,两颊泛着自然的粉晕,偏那身段玲珑有致。
而那衣裳剪裁甚是绝妙,将小姑娘的美好全部展现了出来。
盈盈一握的细腰,在轻纱的包裹下若隐若现。
小姑娘还未梳妆,发丝慵懒滑过肩头,绸缎般柔柔下垂。
清纯而娇媚,青涩而风情。
此刻若有男子在此,怕是当场就要血脉偾张,恨不得将这小美人狠狠揽入怀中疼爱。
晴雪怔神许久,心里一阵心惊肉跳。
“老天爷……”
若姑娘这般模样被人拐了去,大公子非活剥了她的皮不可!
芳菲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支支吾吾道:“要不……还是算了吧。”
令颐却兴致勃勃在铜镜前转了个圈,满脸新奇看着自己。
”
怎么了,不是说要以毒攻毒吗?”
她心里是隐隐有些兴奋的。
在府里被那个刑嬷嬷折腾了这么久,早就想出去透透气了。
”这……”
两人终究拗不过她。
暮色中,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路溜出府门。
她们刚走踏出门,一直躲在暗处的侍卫走出,急匆匆往赵管家院子奔去。
万春楼位于金粉街最繁华的地带,纱帘和夜明珠使整座楼流光溢彩。
楼内丝竹声声,笑语盈盈,隔着老远便能闻到空气中的脂粉香气。
芳菲和晴雪都换上了青布长衫,束起男子发髻。
她们身材高挑,此刻腰间系着玉带,脚蹬皂靴,倒真像两个清秀小公子。
临进门时,晴雪紧紧拉住令颐的手,表情严肃。
“姑娘可记好了,不准乱跑,一定要紧跟着奴婢。”
“还有,姑娘要记得自己的身份,若无必要,尽量不要开口说话。”
令颐点点头,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三人踏进万春楼,一个浓妆艳抹的老鸨扭着水蛇腰迎了上来。
“哎哟,二位郎君瞧着面生啊。”
她捏着嗓子:“郎君可要找个姑娘解闷儿?”
晴雪学男子粗声粗气道:“不必,小爷我们是来听曲儿的,楼上给安排个雅间就成。”
老鸨的目光在戴着面纱的令颐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似是没见过身段这么好的妓子。
晴雪塞给她一锭银子,老鸨登时喜笑颜开。
“好嘞好嘞,郎君们楼上请!”
上楼的短短一段路,令颐感觉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