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之哥哥!”
她一把推开门,带进一阵夹着雨气的风。
屋内,颜彻正执笔给友人写信,闻声缓缓抬眸。
眼前站着一个落汤鸡似的小姑娘,发梢滴着水珠,白嫩的脚丫踩在地板上。
一双杏眼湿漉漉的,像淋湿雨的倒霉小鹿。
他搁下狼毫,目光掠过她冻得泛红的脚踝。
“妹妹平常喜欢光脚走路吗?”
令颐低下脑袋。
嗯……女侠士竟然忘了穿鞋,失策!
她蜷了蜷白嫩的脚趾,小声辩解:“我、我忘了……那个,哥哥这里有帕子吗……”
颜彻垂下眼眸,道:“坐下吧。”
令颐乖乖爬上椅子坐好,轻轻晃着脚丫。
颜彻起身取了软巾,蹲下身握住她的脚踝,替她擦净水渍。
他的掌心温热,指腹因常年执笔而覆着薄茧,蹭得令颐脚心
发痒。
“哥哥,痒……好痒!”
颜彻停住了动作。
他抬头问:“饿么?”
令颐眼睛一亮,小鸡啄米般点头:“饿!”
颜彻微微颔首,抱着她走到一旁的案前,放在椅子上,摆娃娃一般摆好。
面前的桌上摆着几样精致小菜,还有一碟蜜汁酥肉。
酥皮金黄,蜜糖晶莹,香气直往鼻尖钻。
“浔之哥哥做的?”她惊喜地问。
颜彻不置可否,只淡淡道:“尝尝。”
令颐迫不及待地捏了一块酥肉塞进嘴里,酥脆香甜的口感瞬间在舌尖炸开。
她扒拉着碗里的饭,幸福地眯起眼,含糊不清地嘟囔:“好吃!比冯大娘做的还好吃!”
颜彻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眼底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真的像在喂兔子。
见令颐吃的差不多了,他拿出一包山楂蜜饯,递到令颐面前。
“令颐。”
他唤了一声。
“认我作兄长如何?”
颜彻的声音如春日溪流般清澈悦耳,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
令颐死死盯着那果脯。
红艳艳的山楂裹着糖霜,像雪地里的小灯笼。
她咬了咬唇,眼巴巴道:“可是,令颐要是认浔之哥哥当阿兄,伯聿阿兄怎么办?阿兄他没人要了,岂不是很可怜?”
颜彻不紧不慢:“放心,你伯聿阿兄有家室,不是没人要。”
令颐还在纠结。
颜彻指了指桌子:“认我当兄长,天天有这些好吃的。”
令颐惊喜不已:“真的吗!”
她是个很容易被美食收买的人,瞬间将刚才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
好吃好喝,还有个这么温柔的哥哥……好像还不错?
只能委屈伯聿阿兄了!
“好,我答应!”
颜彻点头,起身将退婚文书拿出。
“你在上面签上字,以后就是我的妹妹了。”
然后,他将脖子上那枚玉佩取下,挂到令颐身上。
“从今以后,若是想保护你的阿爹阿娘,便不能再说自己是姜家人了,知道么?”
令颐摸着那玉佩,爱不释手。
“嗯嗯,我知道啦!”
她心里虽不是很明白,但既然说是要保护自己的爹娘,她便爽快答应了。
写好名字后,颜彻将令颐的小鞋拿了过来。
“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屋。”
第3章
令颐耍起了无赖,张开小细胳膊。
“令颐要哥哥抱。”
自小在姜府,她就喜欢让人抱着走。
可伯聿阿兄是习武之人,浑身硬邦邦的,硌得她生疼。下人们又总是战战兢兢生怕摔着她,勒得她喘不上气。
唯独上回被颜彻抱过,修长的手臂不松不紧地环着她,身上还带着清冽的香味,让她舒服得直打瞌睡。
她觉得这个哥哥抱的最舒服。
颜彻这次没有犹豫太长时间,将小姑娘稳稳当当抱了起来。
令颐像只猫儿般窝进他怀里,小脑袋贴着他胸前的衣料,偷偷嗅着他身上的香气。
回屋后,颜彻拧干温热的帕子,动作轻柔地为令颐净面拭手。
他指了指床:“回去躺好。”
令颐乖巧“嗯”了一声,钻回被窝躺好。
她以为颜彻要走,不料,他搬了把春山凳过来,掀袍而坐。
就那么自然而然坐在她的床头。
他身量高,这般坐着,几乎将半张床榻都笼在影子里。
姿态优雅从容,仿佛只是随意寻了个地方看书。
令颐眨了眨水灵灵的杏眼。
即便是父亲和伯聿阿兄也很少踏入她的闺房,更不用说离她的床这么近。
令颐几乎能看到他眼睑下的淡青,还有细密的睫毛阴影。
她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哥哥?”
片刻后,颜彻清冷的声音响起。
“妹妹平常读什么书?”
令颐一怔,随即眉眼弯弯:“哥哥要给我念书吗?”
颜彻没答,从案几上拿来几册话本。
令颐看过去,神情立刻雀跃起来:“是《山海记》,哥哥怎么知道我爱听这个!”
“猜测罢了。”
对颜彻来说,一个小姑娘的心思并不难猜。
他翻开书页,低沉的嗓音缓缓流淌。
颜彻念书时语调平稳,音色介于温润和低沉间,像山涧清泉,泠泠淙淙。
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经他一念,听上去都没那么可怕了。
令颐起初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瞧,渐渐地,眼皮开始发沉。
过了没多久,她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最终歪在软枕上,呼吸绵长。
颜彻合上书册,垂眸看她。
小姑娘睡得香甜,长睫如蝶翼般垂着,唇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伸手替她掖好四个被角,动作极轻。
窗外月色如水,年轻郎君的身影默默守在榻前,许久未动。
翌日清晨,令颐是被颜彻温柔叫醒的。
小姑娘伸了伸懒腰,糯声糯气道:“哥哥,昨晚我睡的好香啊……”
是这么长时间来最香的一次。
颜彻眼里含着柔光。
他早已起身多时,身上的墨色长衫穿戴得一丝不苟。
可偏偏手里拿着小姑娘的花衣服,整个人看上去显出几分生动来。
令颐半眯着眼,慢悠悠从衣服下面钻了进去,一点点拱出脑袋。
穿戴整齐后,颜彻将她抱到了梳妆台前,执起木梳,指尖拂过她柔软的发丝,细心梳好一个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