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颐搓捏丝绦上的小兔子,努力平稳自己的心跳。
方才……是不是该……再近些?
她悄悄觑了哥哥一眼。
颜彻神色如常看着戏台,侧颜沉静。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了莫大的勇气,轻轻、轻轻地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肩上。
颜彻并未低头,在她靠上来的瞬间,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肩背,将她更妥帖地拢入怀中。
“被变血刃的场面吓着了?”
令颐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颜彻手掌轻柔抚上她发顶,一下,又一下,安哄着。
令颐就这般一直依偎在哥哥怀里,直至戏终人散。
回府的路上,辘辘车轮驶过长街。
路过一处夜市摊子,灯火流丽。
颜彻问她:“可有什么想要的?”
“零嘴除外,今晚吃不少了。”
“我知道,我也很饱了哥哥……”
令颐目光掠过那些斑斓的灯影,落在一个形制精巧、与戏法师手中颇为相似的花灯上。
颜彻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自然没有错过这细微的凝滞。
他吩咐车夫:“去买那盏花灯。”
很快,花灯递入车厢,玲珑剔透,流光溢彩。
“谢谢哥哥。”
她把玩着那花灯,想起方才漫天彩带炸开的一幕,还有哥哥倾身过来的那一幕。
心头涌上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她今天真的把牙刷得很仔细……
原来,不是今夜么?
她心口闷闷的,手里的花灯都失了温度。
回到府中,夜已深。
令颐玩得也累了,蔫蔫地说要歇下了。
困到连睡前故事都没力气听了。
“好,我就在隔壁,安心睡。”
“嗯,哥哥也早些安歇。”
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倦意和委屈。
颜彻应了一声,临转身时,走近一步,轻轻抱住了她。
这是一个温暖而短暂的拥抱,两人每次道别前,颜彻都会这样抱她。
令颐依偎在他胸前,鼻尖酸涩。
她心想,没有便没有吧,抱一下也是好的。
这个拥抱很快结束了。
松手退开之际,颜彻微微俯身。
一个极轻、极快,如同蝶翼点水般的温软触感,落在了她的额心。
那触感温软得不可思议,带着独属于他的气息。
一触即离,快得让人几乎捕捉不到。
令颐还沉浸在低落情绪中,没有丝毫反应。
颜彻看着她懵懂茫然的小脸,笑了笑,转身离开。
洗漱完毕,令颐穿着寝衣躺在床上。
周遭寂静下来,她忽然抬手,抚上自己额头。
等下……
哥哥他……
他今天,是不是,亲我了一下?!
方才的画面在黑暗中清晰地回放。
他俯身的动作,身上骤然逼近的清冽气息……还有额心那一点温热柔软的触感……
那不是告别拥抱的余温!
她睁大了眼睛,在黑暗里屏住了呼吸。
一墙之隔的侧间内。
颜彻坐于书案前,指尖捻着书页。
隔壁闺房里忽然传来一阵极其清晰、带着点慌乱无措的动静。
翻书页的动作停顿。
只听那小姑娘在床上翻来覆去,锦被摩擦,间或夹杂着几下踢蹬腿的轻响。
年轻郎君唇角不自觉上弯。
他放下书卷,并未提高声音,轻声唤道:“赵福忠。”
侍立在门外的赵福忠走过来:“大公子有何吩咐?”
“去问问城里的胭脂铺子,可有卖润唇脂的?”
赵福忠第一反应是给二姑娘买的,她平日里常用蜂蜜润唇。
他语气熟稔:“大公子放心,老奴明日就去给二姑娘寻最好的。”
“我自用。”
颜彻淡淡打断他。
赵福忠:“……?”
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雷劈过。
“大、大公子……您、您要用?”
“这……这买哪种的好?”
颜彻神色依旧淡然,带着一种温柔的纵容。
“去问问二姑娘,让她挑,她喜欢什么味道就买哪个味道的。”
“顺便让吕大夫多备些消肿的药。”
赵福忠:“……??!!!”
*
翌日,去同文馆的马车上,令颐问出那个困扰她一晚上的问题。
“哥哥昨晚是不是偷亲我?”
颜彻笑道:“妹妹这反应倒是比我想的快些,我还当你要明年才意识到。”
令颐娇嗔:“哥哥取笑我!”
颜彻摸了摸她的头。
“那不是偷亲,那是自然流露的感情。”
令颐抬起头,懵懵的。
颜彻道:“这次之所以没有提前教你具体的章法,就是这个原因。”
“真正的动情发生在不经意的瞬间,若是提前告知,便算不得纯粹的心意了。”
令颐听着,心里渐渐懂了。
“我明白了哥哥,回去我一定好好做笔记,把这些都记下来!”
“嗯,乖。”
马车内一时静谧温馨。
过了一会儿,颜彻才似不经意地提起:“前些日子让你整理的文稿,进展如何了?”
提到这个,令颐立刻来了精神,小脸焕发出光彩。
“哥哥!那些文稿太有意思了!我在整理的时候,才发现同文馆的学说真是博大精深,好多以前没留意的精妙之处都浮现出来了!”
随即想到什么,语气又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那个……哥哥,我记得还有一些信件……好像在你那里?我……我能看看吗?”
小姑娘问得有些犹豫。
哥哥不愿提自己的过去,而那些信件里可能有他的往事。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颜彻这次没有丝毫迟疑就同意了。
“可以,回头我命人去寻出来。”
“谢谢哥哥!”
几日后,颜彻的书房内。
下人已经将颜彻的书信搬到了令颐的桌子上,满满一大箱,整整齐齐码放着他多年的书信往来。
颜彻道:“都在这里了,想看哪封,自己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