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自己好事被搅,恨他区区医官竟敢打着关心月栀的名头闯进她的闺房,更恨自己不能借此事杀了他。
若不是此人与月栀有几分往日交情,自己怎会把他送来公主府,平白叫他分去月栀的关注。
碍事的人退出去,房门被关上,裴珩心里还是有气。
怀里的人像是被他异常的心跳吵醒,柔软热烫的面颊朦胧地往他心口贴去,整个身子都险进他臂弯中,舒服的闷哼。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窝在她怀里。
裴珩会心一笑,面颊微红,单手托起月栀那绯红色的小脸儿,低头在她额头蹭蹭,只觉她又香又可爱,没忍住又亲上她的脸颊。
呢喃轻语:“又只有我们两个了。”
坏心眼的捏她脸颊,哄她:“方才亲的甜不甜,要不要再亲一次?”
月栀迷糊的仰起头,双眼困倦的闭上,依旧本能地顺从他,将一切奉上。
裴珩满足地喟叹,吻她眉眼。
倘若这是个梦,他愿长睡不醒,与她在这梦里度过一生。
第35章
绵长的吻像潺潺流淌的小溪一样从她脸上流过, 从眉心到鼻梁,从唇瓣到下巴,一路流向脖颈, 温热濡/湿,弄得她痒痒的, 哼笑出声。
睁开眼,外头已日上三竿。
“唔啊……”月栀面带微笑, 从饱足的梦中醒来,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又做了那样的梦, 比前几次的梦都更为清晰,她甚至还能记起与梦中郎君唇/舌相依时心中的潮涌悸动。
果酒的后劲没那么大, 犯迷糊的时候晕的很, 喝了醒酒汤睡一觉醒来,依稀还能记得与崔香兰吃酒时的对话, 连梦中被男人抱紧时的触感都记得一清二楚。
月栀害羞的捂起脸, 定是那日醉酒后被梁二公子抱过一回, 才做得这般羞人的梦。
一边回味心中的甜蜜,一边掰着手指数成婚的日子。
神志变得清醒,从床上坐起时,一身的热都被秋日的凉吹散, 偏嘴上还热乎乎的。
她奇怪的咬咬唇,惊讶的发现, 自己的嘴巴好像肿了?伸手去摸, 唇珠圆圆的, 唇边一周都热辣辣的,是真的肿了!
月栀大惊,别是屋里进了什么虫子, 爬上床来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婳春?婳春?”她伸手探床下,没有摸到婳春守夜时睡的小床,也没有摸到婳春本人。
很快,外头人听到声音跑了进来。
婳春看她慌乱的神色,以为她知道了什么,忙坐到床沿上扶住她四下乱探的手,小心问:“奴婢在这儿,公主别慌。”
月栀神情委屈,“我的嘴巴肿了,有点疼……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被虫子咬到了哪里,会不会很丑?若是很严重,等多久才能消肿啊。”
听她问这个,眼神又急,婳春愣了一下,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屋里有侍女打扫,院里的花草也是每日打理,不可能有虫子钻进房中,好巧不巧就咬了公主的嘴,真相只会是那个府中无人敢提的人。
下移视线,没在月栀脖颈上发现奇怪的红痕,也没听她说身子有什么不适,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皇上没有把事情做绝,否则她们这些下人就算用嘴编出花来,都圆不过去。
“奴婢瞧着不像是被虫子咬了,该是天干物燥,公主昨夜又喝了太多酒,又燥又热的,内里上火才肿了嘴巴。公主可觉得喉咙发干,或是心跳的很重?”
月栀点点头,“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又干又燥,心口还闷闷的。”
“那便是了,公主这是上火了,同崔大姑娘喝了一整坛的果酒,饭菜都没好好吃,可不是要上火吗。”婳春煞有其事。
“那就让苏景昀给我开个降火的方子,嘴肿成这样,我怎么出门见人呢。”
“秋日上火的症状很寻常,奴婢叫厨房给您炖一盅冰糖秋梨,早饭再备的清淡一点,到晚上就好了。”
婳春服侍她穿衣裳,念着昨日受的罚,不免苦口婆心的劝她两句。
“公主也别太依赖苏医官,哪能出点什么问题就吃药呢,是药三分毒,您的身子虚乏,好不容易才养好些,可不敢再折腾。”
月栀抿唇,心道这唠叨的语气跟裴珩如出一辙。
虽然他不在,但这府里的下人都像他一样精心照顾她,连念叨她的口吻都越来越像他,有时她都想,这些人该不会都是他调教出来的吧。
日理万机的新帝怎会为内宅小事操心,那些古怪的念头,月栀想想便忘了。
早饭后,宫里来了宣旨太监,要她今日在府上等尚衣局的宫女上门来量尺寸做婚服。
公主出嫁的惯例,婚服头冠一应由宫中赏赐置办,加之新帝对她重视,宣旨太监此来还带来了十几个太监,到公主府里帮忙打扫庭院、清理落叶、定宴席菜单,另有一个老嬷嬷教习大婚礼仪,几个宫女帮忙收拾红绸、剪喜字……
新帝用心,格外重视公主与驸马的婚事,京城众人闻风而动,当天就有人送礼上门,提前祝贺。
月栀要留在府中等着量尺寸,不便出门,便将自己珍藏了许久的一袋珍珠从箱子底下摸出来,取出一半来。
“这珍珠是从前皇上赏我的,珍贵无比,我一直舍不得用,如今也该拿出来了。”
手心握着圆润冰凉的珍珠,想起那些年苦寒的冬日,哪怕再难,数数这些珍珠,也知道自己和裴珩没到绝路,总能熬过去。
眼下过上富贵的好日子,光是朝臣和皇亲家送来的礼物都已经价值不菲,这些珍珠、金元宝和她舍不得动的房契,已经算不上什么大钱,她依然好好的将它们藏在衣裳箱子最底层。
她有三个衣裳箱子,另外两个底下压着一盒厚厚的银票、还有几盒金元宝。
闲来时常独自拿出来摸一摸,数数银票的张数,将元宝擦的亮亮的,再放回去,压箱底的分量足,格外叫人安心。
她将珍珠郑重的交到婳春手上。
“这些珍珠,你拿去金楼,叫他们打两支金步摇,一对耳环,做一个明珠发冠,再做两条镶珠金玉带。”
婳春看她待那珍珠如同至宝,劝说:“公主想要什么首饰,从皇上说一句,宫中尚珍局自会为您打造最好的送来,何必动用您的珍藏?”
“那不一样。”月栀微笑,“这珍珠对我有特殊的意义,且我不是住在宫里的主子,更不是他名正言顺的姐姐,受皇上恩赐已经万分感激,哪能理所当然的要他为我做这做那,太不知羞了。”
婳春哑然,委婉提醒:“皇上连宫里的人都拨过来给您准备大婚,他如此看重您,几件首饰而已,皇上说不定很想为您多打几套呢?”
岂止是首饰,只要公主点头,婳春毫不怀疑皇上会即刻将公主纳进后宫。
只是这话不敢在嘴上提。
月栀摇摇头:“他忙的觉都睡不好,我不想为几件首饰去叨扰他,你不必再提了,照我说的去做就是。”
“奴婢知道了。”
交代完这事,月栀又说:“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套纯金打的头面和一对翡翠双耳瓶,你拿上它们,再挑十匹最好布料,两对镯子,两件璎珞,替我去崔府一趟。”
月栀节俭,用不完的俸银就攒着,偶尔给府中人加赏加菜加衣,依然剩下不少。
她不喜欢胡乱花销,库房里堆的东西几乎都是进京以来收到了各种贺礼拜礼,她看不着也不爱戴,先前送去国库不少,过了没一个月,库房又快堆满了。
用不着的好东西,自然要送人。
*
崔家清晨的饭桌上很是热闹。
崔香兰听了一顿冷嘲热讽,只顾闷头吃菜,毫不在意爹娘和妹妹的絮叨。
“你既跟公主有交情,怎么不替你妹妹求求情,如今她要在家里呆上整整半年,不能去诗会宴席,要如何相看好郎君?”
“不怪人说你心狠,只顾自己痛快,连崔家的脸面都不顾,都是一家人,怎么就见不得你妹妹好?”
崔父用完了早饭去上值,姨娘们各有孩子照管,又不用出她的嫁妆钱,自然少来招惹她。
只剩下继母和妹妹为受罚的事,对她不依不饶。
“姐姐不是在公主那儿得脸吗,到公主府吃了一身酒气,还未出嫁就抛头露面从街上走回来,也不嫌丢人。”
“谁知道她是不是真得脸,也没瞧公主给她备个轿子送回来,想也是把她当成玩意儿,那等贵人怎会结交一个不安分的搅事精。”
“哼,姐姐叫我不痛快,你也别想痛快,反正我不能出门,定日日来陪姐姐。”
“你姐姐就快出嫁了,还能在家中过几天好日子?就不信她去了青州,还能打着公主的旗号招摇撞骗。”
母女两个一唱一和,从院外跟到院里,隔着窗在廊下念叨,叫崔香兰关起门来做女工都做的不痛快,绣了个乱七八糟。
“夫人,公主府来人传话了!”小丫鬟从外头来禀报。
“什么?”母女二人惊讶。
崔青青抢先问:“是不是公主知道罚我罚重了,要解我的禁足?”
小丫鬟摇摇头:“没听来人说二小姐禁足的事,只是点名要见大小姐,这会儿已在厅上等着了,请夫人和大小姐过去接见吧。”
一行三人忙往前厅去。
往日不见宁安公主出行有什么大阵仗,母女三人看到前厅上列开两行的侍从,手里捧着精致的锦盒,来传话的公主的贴身侍女正站在厅上,守着礼数候人来。
崔家打从十年前就落魄了,崔父官也做的不大,崔母哪见过这等厚赏,踩上台阶,脸都要笑烂了。
婳春面带微笑,目光越过崔母,和善的望向崔香兰。
“崔大姑娘可让奴婢好等。”
崔香兰心中惊奇,“姑娘这是?”
婳春立即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面露不悦的崔青青和笑容僵在脸上的崔母,郑重道。
“府上昨夜招待不周,没有赶马车送您回来,叫您受累了,公主遣我来问候您。特意叮嘱了,要我告诉您,她赠您的那只银钗是宫中司珍局打造,雕琢手艺世间罕有,若有不识货的认不得宝贝,大姑娘不必上心。”
“知道大姑娘不日便要远嫁,公主特意挑了几件赠礼给您添嫁妆,都是成双成对的好意头,还请大姑娘笑纳。”
话音落罢,抱着锦盒的下人打开盖子,露出一对对成色极佳的头面首饰。
看到一匹匹颜色靓丽的锦,崔青青眼睛都绿了,拉崔母的袖子,“娘,那是流光锦,市面上买都买不到。”
崔家门户虽小,母女二人却是善交际的好手,经常出入皇亲权贵们的宴席。
知西南织造为贺新帝登基,上贡了三十匹流光锦,新帝论功行赏,连王侯家都不一定有幸得赏一匹流光锦,这宁安公主一出手就是十匹!
可见往日外头谣传宁安公主是外头光鲜里头虚,全是假话,皇上当真是宠爱这位公主。
崔香兰不识流光锦,也能从母女二人羡慕嫉妒的表情中知晓它的价值。
“这么好的东西贴给我做嫁妆?臣女何德何能得公主如此恩赐,且这锦是皇家御赐之物,臣女岂敢领受。”
她故意显摆做作,搓那对母女的锐气。
婳春微笑:“流光锦是难得,但论珍贵,当属这对翡翠瓶,公主是盼您日后能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有公主御赐之物压箱底,无论日后的夫君是好是坏,都不敢薄待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