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看过她的腰牌,的确是昭阳宫的。”香杏手指紧紧捏住衣角,她心里怕得厉害,还是颤抖着开了口。“还有香味,她身上的味道,让奴婢记住了。”
起初她也有几分犹疑,可当那人准确说出她家里的事,再加上那特别的香味,让她终于信了。
“她身上有‘露华’的香气。”香杏鼓足勇气,把她认为最重要的判断说了出来。
卫修容脸色陡然一变。
“露华?那不正是卫修容二十岁生辰,内务司奉命研制的香料么?”慧修仪听得认真,甚至不等帝后发话,她抢先道:“这在后宫里可是独一无二的!”
卫修容的爱好同薛妃相似,两人皆是喜好馥郁的香料,而“露华”能沾衣长达三日而仍有余香,宫中人也不陌生。
香杏作为徐修媛身边的二等宫女,也时常跟着主子出门,记得这香味也在情理之中。
仿佛怕众人不信似的,香杏忙道:“那日奴婢回来时,宫门口的小陈子还问奴婢,涂了什么香——”
王皇后观察着皇上的脸色,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方才问道:“卫修容,你作何解释?”
“请皇上命人去内务司取露华来,混在几种香料里让那个内侍辨认,看他是否能认出。”卫修容脸上并没有众人想象中恼羞成怒,反而添了几分冷静。
赵徽冷声:“准了。”
刘康顺待天子发话后立刻去办,薛姈若有所思的看向卫修容,她今日不慌不忙,似乎心里有了计较。
内务司办事效率极高,不多时就有了结果。
“皇上,小陈子指认的香料无误,他那日闻到的正是露华。”
话音落下,旁人还未发话,慧修仪先幸灾乐祸的看向卫修容。
失宠之后人也会变蠢吗?她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卫修容,你还是尽快跟皇上认错罢!”慧修仪觑着皇上的脸色,强压住心头的得意,故作好心道:“人证物证都有了——”
“你是何日见到本宫的人来找你。”卫修容不理她,不慌不忙的接着问了下去。
香杏记忆犹新:“满月宴后的第九日。”
“皇上,妾身自满月宴那日归宫,不慎打翻了些东西。”卫修容面上神色似有些不自在,还是说了出来。
众人皆露出了然的神色。哪里是不慎,那日她从贵妃降为修容,只怕要气疯了,回去免不了一场摔打。
“露华也在其中,本就剩得不多,余量更是尽毁了。”她装作没看出众人的反应,继续道:“翌日荷香便去内务司报备,让她们尽快制些出来,却迟迟没给妾身送来。”
宫中拜高踩低,哪怕她当了几年贵妃地位尊崇,在明面上众人不会怎样,暗地里门道就多了,些许怠慢也是有的。
若她的话全是真的,那新的问题来了,是谁在冒充?
赵徽眸中暗色愈深,语气冷硬:“去核实。”
这次换了宁卓泓领命而去,只要他回来,几乎就有了结果。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慧修仪措手不及,若不是卫修容所为,一旦让她翻身,自己岂会有好果子吃?
一直没出声的薛姈似是有些倦意,她侧身端起瓷杯时,目光落在被带过来作为证据的香囊上。
上面是束口而并非封紧,她看向了被人忽视的郑美人:“你做好香囊后,可还假手过他人?”
听到这句话,郑美人顿时来了精神,绞尽脑汁的回忆起来。
她做香囊费功夫,用了好几日的功夫。然而她往香囊里塞东西,却是前两日的事。
“妾身就是亲手所做的——”她喃喃低语了两句,忽然道:“不对,妾身来给修媛娘娘送香囊的那日,路上曾遇到了张贵仪!”
“她的宫人不小心碰掉了妾身的香囊,而后又从地上拾起来还给妾身。当时她还说要赔妾身一个新的,妾身见没弄脏,就没计较。”
哪怕只有短短时间,若是有心的话,也足以做手脚了。
郑美人还想要替自己辩白时,宁卓泓已经回来复命。
“皇上,臣已经查实,内务司去回收了毁掉的香料以待日后做对比用,满月宴后昭阳宫换了别的香料,再未用过露华。”
他的话无疑印证了卫修容的话,几乎能确定她起码在这件事里是被陷害的。
眼看事情牵扯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王皇后只觉得额角隐隐抽疼:“卫修容,你这香料可曾给过别人?”
这正是她洗脱嫌疑的最好时机,卫修容面上却没有轻松之色,反而添了些羞恼。“妾身在去年曾赏过庶人云氏和张贵仪。”
云氏被关在冷宫,也只有张贵仪——
曾经深得她信任的人,竟然会如此背叛她么?
“皇上,一定是张贵仪所为!”郑美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膝行到天子面前哭诉:“她要谋害徐修媛,竟把这一切栽赃给妾身和卫修容!”
无论如何,张贵仪从这件事中脱不开干系。
或者,还会有别的人被牵扯进来。
薛姈余光留意着面若冰霜的天子,皇上的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
“传所有宫妃即刻到重华宫。”
***
庆春宫。
当天子的旨意传来,舒妃吩咐道:“请张贵仪过来。”
宫人答应着去了,荷衣打探消息回来。
“娘娘,听说皇后娘娘、瑜昭仪、慧修仪和郑美人都在重华宫。”
舒妃隐隐有了预感,徐修媛突然发病,大概不是偶然。
宫中怕是要有大事发生。
第90章 恶果
当舒妃踏入重华宫时, 看到卫修容的撵轿正在宫门外,不免有些奇怪。
“主子,仔细门槛儿!”一道轻而急促的提醒声响起, 舒妃余光瞥见落后自己一步的张贵仪险些被绊倒, 幸而被身边的宫人扶住。
这分明是心不在焉, 还是说她知道些什么?
没等她理清思绪,只见德妃带着带着沈才人到了,再后面赶来的是苏容华和吴选侍。
彼此见过礼后,舒妃主动问重华宫的宫人道:“徐修媛情况如何了?”
“回娘娘的话,太医正在救治主子。”她轻声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并几位娘娘都在正殿。”
听说徐修媛尚且性命垂危,帝后二人却在正殿时, 众人面上不免露出些许困惑。
张贵仪趁人没留意她, 连忙向德妃使眼色, 可德妃却目不斜视的跟舒妃说话, 似乎没瞧见她的求助。
从得知被召到重华宫那一刻起, 她心中就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一行人很快进了正殿, 看到跪在天子面前的郑美人、站在殿中的卫修容,张贵仪手指倏地攥紧, 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
恰在此时, 卫修容骤然抬眸望了过来。
虽已被降位, 可她这一眼的凌厉气势与做贵妃时并无不同,甚至更添了些几分寒意。
“今日让你们来,是为了查清一件事。”王皇后开口道:“有人买通鹊喜阁宫人香杏给徐修媛下了活血的药物, 以致徐修媛突发血崩,性命危在旦夕——”
皇后说完,坐在天子下首的薛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们。
张贵仪垂首站在舒妃身后, 将自己藏了起来,看起来安分温顺,完全不像能做出下毒且嫁祸恶行的人。
德妃和舒妃听罢,不由惊讶的交换了眼神。
后面的苏容华、沈才人、吴选侍则是不同程度的露出震惊之色,识趣地谁都没开口。
“如今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只等宁副统领带人查证回来,自然见分晓。”
赵徽目光沉冷地在众人身上扫过,语气听上去还算平静。“坐吧。”
慧修仪主动给德妃让了位置,舒妃则是按住了要起身的薛姈,在她下首坐了。苏容华和吴选侍依次坐下,无形中两边似乎分出了阵营。
不多时,宁卓泓快步走了进来。
“皇上,香杏说那人当时用轻纱遮面看不清容貌,只记得那人手腕有一块红色胎记。”
“臣带人查过卫修容和张贵仪的宫人,张贵仪宫中的小宫女铃儿恰好符合她的描述,在张贵仪宫中搜出了露华。”
此言一出,卫修容抬眸死死盯着她,冷声道:“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陷害本宫!”
张贵仪心头猛地一颤,她只是以防万一,才派人假借卫修容的名义收买内应,药材则是由德妃安排的。
德妃不是说万无一失,怎地内应这么快就被挖了出来?
她连忙起身,跪在帝后二人面前。“皇上,妾身冤枉,妾身真的没有用药害人!”
不需要等卫修容开口,同样没起身的郑美人口齿伶俐地将方才殿中发生的事都讲了一遍,说完又恨不得跳起来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
“你不仅陷害卫修容,还想让我当罪魁祸首!”
“若非你太贪心,下药凶猛,只怕就要全怪到我身上了!”
张贵仪脸色霎时间白了白,哪怕再强作镇定,也能轻易看出变化。
她眼神慌乱地看向德妃,可德妃神情也不似往日沉稳,竟也透着些许超出掌控的不安。
不对,这一切跟计划好的不同。
“张贵仪,你可认罪?”赵徽冷声道。
张贵仪拼命地摇头,含泪求饶道:“皇上,妾身没碰过药材,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妾身。修容娘娘待妾身极好,妾身怎么会做对不起娘娘的事?”
“妾身也没有道理要害徐修媛啊!”
她坚信拿不到自己获取药材的证据,皇上就不能直接定她的罪。
最后的希望,全在德妃身上了!
正在此时,鹊喜阁传来消息,说是徐修媛情况不大好,还需要上好的百年人参吊着命。
薛姈顾不得许多,焦急地道:“我宫中有皇上才赐下的人参,去琢玉宫取!”
舒妃坐在她旁边,看着她脸色似有些发白,温声劝道:“有李太医照顾着,徐修媛会没事的。”
“别忘了徐修媛的前车之鉴。本宫知道你们感情好,可你若因情绪激动而动了胎气,等徐修媛醒来后,岂不愧疚?”
听了舒妃的话,大家不约而同想起因受了惊吓而早产的徐修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