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贵妃眸色微暗,她心中早有怀疑的人,此刻却不能说出来。
那个蠢货竟然还妄想一石二鸟,对薛姈下手,又牵扯到了自己身上。
“宜才人身子可要紧?”德妃在一旁关切的问道:“妾身瞧着她脸上红了好大一片,那样的花容月貌,真真是让人心疼。”
卫贵妃本就心烦,见她惺惺作态,冷哼一声。
不等开口,忽然软帘掀起,赵徽皱着眉头,面色不虞的走出来。
“皇上,阿姈如何了?”薛妃这次看准时机,先站出来道:“妾身去陪陪她可好?”
她们是堂姐妹,本该相互照拂,她赌皇上不会拂了她面子。
“不必了,宜才人身边有人照顾。”赵徽也不跟众人废话,淡淡道:“都散了吧。”
见皇上不高兴,且今日她们已经露了面,都识趣地退了下去。
卫贵妃强压住脾气,悻悻离开。
不必说,皇上定是要陪着宜才人,更何况自己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洗清!
听到外面重新恢复了安静,薛姈也已经涂好了药,正由宫人们服侍着穿好了寝衣。
宫人识趣地放下了帐幔,赵徽站在外头,温声道:“阿姈,朕先回去了,你安心修养。”
听说他要走,薛姈从心底松了口气,连忙打点起精神来恭送。
天子走后,绣棠终于敢开口说话。
“什么人竟敢在皇后娘娘用膳前得下毒手,真真是胆大妄为!”她气愤不已,恨恨的道:“若查出来,皇后必是要严惩的。”
薛姈轻轻点头,看似平静,实则惶惶不安。
这次动手的人并不难猜,只是她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
若不是她先从延福宫出来,当初用这种不堪手段要害自己的人,就成了薛妃。
恪昭容还用这一招,会是薛妃从中暗示的吗?
她心里乱极了,一时想不通答案。
“把我的东西明日里都拿出来再检查一番。”薛姈轻声道:“不得有任何遗漏。”
见自家主子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绮霞答应着去了,留下绣棠陪着她。
福宁殿中。
赵徽没换衣裳,面无表情的坐在御案前听刘康顺回话。
“皇上,宜才人去坤仪宫那日,恪昭容也去了。”
“前几日恪昭容宫里的人,常在凝汐阁周围出现,甚至还去御膳房打听过宜才人的饮食偏好。”
随着刘康顺一句句说出来,赵徽的眉头越拧越紧。
他不信是皇后所为,却不代表他真的不闻不问。
仅凭凝汐阁外围这些疑点,是谁下了手简直显而易见。
赵徽面沉如水的听着,恪昭容仗着肚子里的皇嗣行事愈发张扬,不知收敛。
“等等皇后那边的消息。”他神色冷淡的道:“这两日在景和宫周围派人守着,任何异动都要记录在册。”
刘康顺连忙恭声应下。
***
此后数日风平浪静,薛姈的脸也一日好似一日。
福宁殿的赏赐流水似的送过去,让原本暗笑她倒霉的人,心里都隐隐有了些嫉妒。
这日午后,赵徽用过午膳后,并未让人通传,直接进了清和宫大门。
“皇上今日怎地有空过来?”恪昭容满脸堆笑的迎了赵徽进来,又亲自奉茶。“妾身和肚子里的皇儿一切都好——”
赵徽在主位坐下,听着她比往日更殷勤的絮叨,忽然抬眸道:“皇儿?朕记得,前些日子你跟朕说想要个公主。”
恪昭容心头悚然一惊,方才因为紧张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从前为了讨好皇上,显示自己并无野心,她口口声声都说自己喜欢女儿,只盼着这一胎诞下公主才好。
她才要辩解,却见赵徽并未饮茶,直接放在了手边的高几上。
“可是不合皇上口味?”恪昭容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皇上看似神色平静,却隐隐有风雨欲来的气息。
赵徽淡淡道:“口味倒在其次,只怕里面加了别的东西。”
话音才落,恪昭容呼吸蓦地一窒。
“皇上,妾身不知您来,这茶水是平日里妾身喝的,多放了块陈皮来泡。”她勉强稳住心神,让自己镇定下来。“妾身再换就是——”
赵徽眸色冷淡的看着她。
他对东宫旧人还算大方,恪昭容容貌不算出众,人也并不聪明,只是看着还算勤谨,自己给她初封的位份不算低。
直到她落水后被诊出有了身孕,他子嗣不多,大皇子又身子孱弱,提前给她晋位,是为了安她的心,让她平安诞下皇嗣。
可她却贪心不足。
“你这里的药倒是齐全,不知道有没有这一味?”赵徽说着,接过刘康顺递上的草药碎叶,轻飘飘洒在恪昭容面前。
晾干的草药极轻,有两片轻飘飘落在恪昭容的宫装上。
她猛地睁大了眼,心头一慌。
“皇上,妾身知错了!”她挺着肚子,笨拙地跪在了地上,泪水也瞬间流了下来。“妾身一时鬼迷心窍——”
本以为看她身子不便,哪怕为了她腹中皇嗣,皇上也会宽容她这次。
然而皇上墨眸中竟然仅存寒意,没有一丝怜惜之色。
“宜才人跟你无冤无仇,为何要下药害她?”赵徽想起那日薛姈身上的红疹和她压抑的抽泣,望向她的眼神愈发冷了下来。
恪昭容不敢再隐瞒,哭着道:“妾身嫉妒宜才人得宠,嫉妒她分走了您的宠爱,一时糊涂,才往香囊里加了些药粉。”
她一边哭,一边把那日薛姈让人请走李太医的事说了出来。
“不过妾身有分寸,妾身下药的分量根本不多,只会让她时不时起点疹子,不能侍寝而已。”
听她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赵徽简直要被她气笑了。
“你如此胆大妄为,意图伤害宫妃,不过是仗着身怀皇嗣,朕会有所忌惮。”
恪昭容泪眼朦胧的抬头。
“朕的确在乎皇嗣,也会给他一个好的出身。”赵徽语气突然和缓下来,听在恪昭容耳中,却如惊雷般。“年幼婴孩不知事,养在谁身边,就会跟谁亲近。”
恪昭容彻底慌了,皇上难道会抢走她的孩子?报给别人养育?
想到这种可能,她心如刀割,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求着皇上收回成命。
下一刻,她却听到更残忍的话。
“恪昭容天资不足,辜负朕意。今褫夺封号,禁足宫中,无事不得出门。”
第36章 风波前夕
恪昭容被褫夺封号的消息传来, 哪怕缘由晦暗不明,也几乎坐实了她就是背后动手害了宜才人的凶手。
宫中不敢明面上议论,只听说吴昭容整日以泪洗面, 清和宫里每日都有太医进出, 却再未见皇上探望。
不过因她怀着皇嗣, 宫中也无人敢轻慢,或许待她生下皇子后,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怀着皇嗣的好处大家都看得清楚,位份、恩宠随之而来,只盼着自己也是有福气的那个。
凝汐阁。
这日傍晚,尚未到用晚膳的时候, 薛姈靠在软榻的大迎枕上, 拿了本游记翻看。
内室只有绣棠在她身边做绣活, 忍了又忍, 终于把积压杂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主子, 吴昭容的惩罚太轻了。”绣棠小声抱怨着:“只夺了个封号, 她可是下药害惨了您!”
“若非当时发现了香囊的不对,您的症状一时查不出来——”
本以为姑娘已经小有恩宠, 轻易不会有人再敢欺负, 却仍是暗箭难防。
只要想到当时的情形, 她仍是觉着后怕。
“吴昭容犯了再大的错,眼下都有肚子里的皇嗣替她保命。”薛姈抬起头,耐心的解释道:“皇上子嗣不丰, 总不能让三皇子才出生就有个戴罪的母妃罢?”
待她诞下皇嗣后,若皇上气还没消,有的是办法处置。
绣棠恍然大悟,神色这才轻松了些。
“我肚子有些饿了。”薛姈不愿她跟着担心, 主动岔开了话题。“你把井水里湃着的西瓜切一块给我,余下的你们分掉。”
这些日她病中被绮霞管得极严,丁点儿凉的都不许碰,只能等绮霞去内务司拿东西的空当,偷吃块西瓜。
绣棠正在犹豫时,忽然门口软帘微动。
她以为是绮霞回来了,俏皮地眨了眨眼:“能管着主子的人来了——”
谁知帘子掀起,来人竟是身着玉色常服的天子。
绣棠慌忙跪了下去。
赵徽从外面走进来时,把两人吃西瓜的对话听了个正着,他神色温润,随口道:“这话没错,朕正是来管着你们宜才人的。”
听说皇上已经数日未进后宫,大家正猜测皇上何时能消气,竟先来了她宫中。
不过她已有准备,倒也不算意外。
薛姈抬眼,双眸亮晶晶地望着他,眼底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她唇角翘起,那一瞬间惊喜的神色骗不了人。“皇上,您来了——”
赵徽瞧着心情也舒畅了不少,见她正要从榻上起身行礼,抬手按住了她。
“只怕阿姈不想朕来。”他挑了下眉,意有所指。
薛姈张口要反驳,忽然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