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嘛……
姚宝樱吩咐赵舜:“你赶紧躲好,过几日找机会把信函放到高家书房去。我去看看今日那刺客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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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消息传来的时候,高善声脸色不好。
高家一个小小寒门,如今见天成为刺客的探查窝?原因是什么?
他扭头看旁边的张文澜,见张文澜目有讶意,高善声便迷惘了:难道今日这刺客,不是张文澜安排的?那当日他书房丢的那封信……
张文澜确实不知哪来的刺客。
汴京想杀他的人多了,莫不是追到高家来杀?可高家好歹有护卫……难道是高善声雇了人浑水摸鱼,想在今日杀他?
张文澜和高善声都有些怀疑对方,二人对视一眼,有了同一个主意:“去看看。”
青天白日,张文澜和高善声出了大堂,便见院中果真有人闯入——刺客好托大,居然只来了一人!
那人穿戴斗口蒙黑布,遮掩面容藏头藏尾,一身武功却十分俊俏。看起来,高家这些侍卫手忙脚乱,竟有些拦不住。刺客倏地抬眼,朝人群后的张文澜睨了一眼。
张文澜眸子一缩。
这人……
刺客哑声:“高二娘子何在?”
张文澜和高善声眸子都有变。
张文澜若有所思:……是冲着姚宝樱来的?姚宝樱做了什么,惹了这么个煞星?这刺客……
刺客武功好高,侍卫们拦他不住,他朝张文澜冲来,竟有拿张文澜做人质的意思。高善声脸色难看,可千万不敢让张二郎在自己家中出了事。
而且这张二郎跟傻子一样,负手睥睨着刺客,也不知道躲!
刺客手中的匕首朝他们飞来,高善声大叫一声“二郎小心”,扑上去挡在二郎面前,想替张文澜挡刀。
然而他这出英勇就义的戏码半途夭折,只因张文澜面色古怪地瞥他一眼,轻轻唤了一声“长青”,便会威武大刀从斜刺里砸来,一刀将匕首劈开。
张家的侍卫们入场,刺客想擒拿人质,便麻烦了。
何况长青武功了得,将刺客从前院,一路逼出了高宅。他们一出巷子,外面本来就在闹事的乞丐们还以为大家是一伙的,也乱糟糟冲过来,打了起来。
而巷尾本来有张家侍卫在办事,此时见情况混乱,以为自家郎君出了事,也来相处。
一时间,巷子里全是打斗的人。
幸好,长青稳稳盯着自己的目标,不受周围混乱影响。
双方一交手,长青便认出了这刺客,就是当夜书房夺他半张信的人,也就是……云野。
奇怪。云野若想找二郎,何不私下找,偏要在今日大张旗鼓?
长青愕然间,那刺客骤然越过侍卫们的刀剑,朝长青近身袭来。
长青自然不会让对方那般容易地得逞,他的本能武功都足以自保,只是在后翻身并踢腿横扫前方时,扯断了长青腰间革带下的流苏链。一串乌鸦翎羽装饰落入了刺客手中。
那刺客大约也没料到自己抓到了一把乌鸦毛,低头怔了一下。
长青的刀就劈了过来,他忙后闪身躲避。
他们打斗的时候,姚宝樱已经跑出了巷子,揉着眼睛,看得目瞪口呆:好多人。
怎么这么多人?
她镇定下来,目光挪到自己的主要观察对象上:这刺客的身手之好,让人喝彩。但长青大哥大开大合的武功,凛冽非常,也让人惊叹。
然而如此关头,长青也并没有再使出姚宝樱熟知的“子夜刀”的招式。
姚宝樱便想:大约长青大哥没有骗她,他真的只会那么一招“破春水”。“破春水”适合突围,眼下敌人只有一个人,“破春水”显然没必要用出来。
看来,关于“子夜刀”的秘密,当真还需要再见张大郎一次。
唔,张文澜向她许诺,只要她今日办完事乖乖回张家找他,他就让张漠见她……
姚宝樱脚下踢石子,略有些别扭。
她忽而一拍脑袋:“什么时辰了?”
坏了,张文澜和她说好的,安排人在高家侧门接她的时间,不会被她错过了吧?
想到这里,姚宝樱也不再看长青和人的打斗,转身去找张文澜说好接应她的人手。
同时,张文澜在堂中,冷眼看着高善声因刺客袭击而冒冷汗,又一个劲地向他抱歉。张文澜眉目中却有几分不耐,低语:“什么时辰了?”
张文澜面色不快,朝身畔一个侍卫低声:“让长青撤,去接夫人。”
后方,高善声本拿着帕子来讨好张文澜,闻言,闪了闪眸子。高善声退出大堂,朝自己身边人吩咐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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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姚宝樱爬到巷尾的马车上,正要做出一副“高二娘子撇下夫君闲玩,误了时辰此时才归来”的样子。但马车前静悄悄,本应有的侍卫,都不见了。
什么情况?莫不是都去帮长青大哥打架了?
她狐疑半天,最后决定自力更生,自己偷偷驾马车,不要误了和张二郎约好的时辰。
但是高二娘子一个名门闺秀,驾马车便显得很奇怪。
姚宝樱兀自折腾了一会儿,从车中伸出一只手,够不到缰辔。她探身牵了一会儿绳,又听到打斗声在不远处,赶紧躲回车中。
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朝她这边奔来,姚宝樱在车中安静等待。
一会儿,有人敲车门:“二娘子,府邸前巷有人惹事。为防冲撞娘子,我们走后门吧。”
姚宝樱便说好,于是便有人驾车,还有两个婆子两个侍女打开车门坐上车。
姚宝樱一愣。
这四人,她并不认识。
这四人,应当也不认识她。
她与她们面面相觑半晌,轻声问:“你们是,高家人?”
四人如木头般闷闷点头,姚宝樱看她们看犯人一样看着自己,不觉好笑。
到这时,姚宝樱还在满意:不错,张文澜很厉害,竟然在高家安排了人手来接她回家。确实,如此才能坐实她“高二娘子”的身份。
毕竟,有谁能比高家人更熟识自家娘子呢?
姚宝樱被她们带着,从侧后门进了高家,又一路东绕西绕。新的侍女和嬷嬷们涌过来,领着她去洗漱换衣。姚宝樱心中狐疑,但因自己并不了解高门大户的规矩,以为这在回门中是正常的,便也没做反抗。
而且高家待她,挺好的呀。
她们为她洗花瓣浴,换上华美服饰,梳了如云一般的高髻。
姚宝樱在张家都没如何扮贵女,在这里倒是扮了个十成十。她们收走她的旧衣服,她也不在意。她们为她披上纱帛戴上耳坠,她被痒得弯眸轻笑。
当贵女,挺好玩的嘛。
怎么张家就没这样扮过她?
唔,可见张文澜心中并不承认她是真夫人,压根没在她的衣着上上心。
姚宝樱好心情地自我陶醉了一会儿,长裙曳地玉钏缠臂,她便也小步走路,婀娜前行,自觉自己做得还不错——哼,一会儿吓张文澜一跳!他应该想不到她这个样子。
姚宝樱被人领路,欢喜地欣赏自己的新扮相,自然也不知这条路不通前堂,而通后宅。
但恐怕她知晓,也不在意。有厉害本事傍身的少女,满腔好奇心,并不会害怕自己有可能闯入一桩阴谋中。
走了一程路,姚宝樱被带去后宅一处凉亭下。
还没进月洞门,她便听到了一串女子的笑声。宝樱喜欢玩儿,听到旁人笑声,她便先跟着笑。
但旁边领路侍女瞥她一眼,目有嫌恶:“二娘子,笑不露齿,方是贵女规范。”
入
乡随俗。姚宝樱立刻收了笑,并不在意侍女的白眼:“哦哦哦。”
她在凉亭前,见了一众女子。有老有少,有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的,也有已经嫁做人妇好些年的,还有头发花白的老者。
侍女沉着脸:“二娘子,这几位是高家的本族长辈,你还不快跪下?”
姚宝樱一怔。
她疑问:“我为何要跪呀?”
老妇人一敲拐杖,地面微震。旁边女子被吓到,神色有些害怕。可见老妇人平时在家中的威望不轻。
老妇人盯着姚宝樱,将她从上到下扫视一圈,冷然:“高二娘子,我是你本家的阿婆,论理,你该叫我一声‘太奶奶’的。大郎将你嫁去张家,前几日张家人传来消息,说你言行无状,堕我高家名望。你可知错?”
姚宝樱瞬懂:“三叔来告状了啊?”
老妇人又一敲拐杖。
老妇人:“老身受大郎所托,来家中教你规矩,好生侍奉夫君。你可有意见?”
姚宝樱想一想:“没有意见啊。”
她脾气很好,一向好说话。即使对方全程板着脸,她也觉得一个老人家,年纪一大把,声音高点就高点,她可以迁就的。
她只是觉得有意思。
这些人……说是高大郎请来的,但是,她们都不认识真正的高二娘子啊?
高善慈平日在家,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
她逃婚了,结果高大郎看上去根本不知道她有情郎。张家人状告到高家,高大郎请什么本族长辈来教礼数,这些本族长辈,居然都不认识高善慈长什么样子。
姚宝樱叹口气。
她有点同情高善慈了。
她本来有些生气高善慈新婚夜欺骗自己的事,但高善慈看着挺可怜,她还是寻个机会,把解药给高善慈吧。
老妇人:“好端端的叹什么气?没规矩。”
“对不起嘛,”姚宝樱仍是眉眼弯弯,“那我要先学什么规矩呢?”
凉亭下的妇人们面面相觑,没想到高家妹妹平日不出门,私下里居然是这么个性子。她的好性子,让那来做下马威的老妇人,脸色都好了一些:“先学敬茶吧。”
姚宝樱:“哦哦哦,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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