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芸点头,刘妙黯然,被说到了心坎上。
“所以,你从现在开始,不要再管他,当他不存在,他的一切都教给下人去打理,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他倘若起疑心了,你就说这样不是挺好的吗,最关键的是,持续一段时间后,他发现你有一封男人给你的信,但你绝不解释。”
姜芸眼中放光:“妙啊,秀娘,你简直是天才,难怪你能把丞相收……额,那个伺候的这么好。”
兰秀娘笑而不语,她之所以能说出这些,无他,唯手熟尔,经历的男人多了,总会有感悟,何况她遇到的还都是人中龙凤,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刘妙决心用这个办法,有了这个法子治王易星,她便松快了心,与她们聊起最近的八卦。
其中最令兰秀娘高兴的便是,周瑛和周崇凯被命立即前往北疆驻守,无召不得返京。
据说,圣旨下达不到一个时辰,两人便走了。
她知道是谁的手笔。
那日周瑛告诉她那些,到底有没有私心她心里知道,她原本还对她有几分敬意,毕竟是大郢唯一的女将,也算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可她似乎没有她想象的那般洒脱,她能窥探到她纠结的内心:一边想与她争夺梅清臣又放不下面子,想彻底放下梅清臣又做不到,只能一边故作潇洒,一边又暗戳戳使些小劲,如叫梅清臣的字,又如离间她与程锦束。
周瑛也不过如此。
以梅清臣洞察之力,他不可能不清楚周瑛是怎样的人,也知道她对他仍抱有想法,这样处理倒是让她很满意。
兰秀娘对她放下了戒心。
既然重新与梅清臣绑定在一起,她的男人,谁也不能觊觎。
这样的闲聊让时间变得很快,等送走了姜芸和刘妙,兰秀娘留在药铺,看了看账,她最近开始学看账了,不止有梅清臣亲自教她,还有姐妹们倾情相授,她提高的很快。
人嘛,不进则退。
等她出来时,药铺已经开始打烊,她正要走,却见一戴着草帽的男人走了进来,帽檐低,看不清脸。
有伙计抱着门板道:“不好意思,本店已经打烊了,请明日再来吧。”
兰秀娘看过去,心里疑惑,她好像见过他。
“外面下雨了,我能在这避会雨吗。”
兰秀娘只听声音,便觉得脑袋一空。
竟然是他!
柱国公府。
近日天气好,程锦束经常出来,周律初陪着她,走到哪里都会给她介绍。
“这是月丹,这是玉茗,晞光哥哥极善养花,这是他送给我的,我送给娘,希望娘见了会欢喜。”
程锦束蹙眉看着前面活蹦乱跳的小孩,她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她很讨厌这个小孩,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他不该存在。
这是她跟那个男人的孩子,他们竟然有孩子,好恶心……
周律初久久没听到娘的回应,忽的回头看去,竟见到程锦束满目憎恶。
他吓了一跳,连忙停下来,跑到娘身边,牵住她的手:“娘,你怎么了。”
程锦束这才反应过来,恢复日常有些痴傻的表情:“没什么,只是昨晚没睡好。对了,你最近有没有见晞光?”
“嗯嗯!前几日,他还来国子监看望我和奇哥哥了呢,晞光哥哥做了太子陪读,感觉更厉害了,我见了他像见到先生,有点害怕。”
程锦束听闻,不由得唇角牵起一丝微笑。
晞光啊,那真是个好孩子,跟秀娘长得像,她很喜欢。
周律初夜看到娘唇边的笑容,一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为什么娘刚才看他的眼神那般嫌弃,听到晞光哥哥,又高兴的很。
周律初垂首,内心沮丧,果然他还是不够优秀。
他又抬头小心望望娘,将手塞入她手里。
“娘,我……”
他还没说完,手忽然被松开,程锦束往前走了几步,头也不回道:“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你也回去吧。”
周律初小小的肩膀塌了下去,很快变得一耸一耸的。
勇叔找到他,忙将他抱入怀里,心疼安慰:“小公子,怎么这样伤心,不是陪夫人玩的好好的吗。”他送他来时还好好的。
周律初抽抽噎噎道:“勇叔,我觉得我娘好像不喜欢我,我没有晞光哥哥那样优秀……”
“怎么会,夫人怎么会喜欢别人的孩子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是你想太多了,小公子,走吧,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说着,勇叔抱着周律初渐渐走远,周律初的哭声也消失了。
程锦束从月门后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望着周律初离开的方向,她自己也不清楚,怎么会讨厌自己的孩子……
她仰头看天,茫茫一天,没有边际,她到底是谁。
谁来救救她。
秀娘,怎么还不来救她。
……
兰秀娘没想到此生还会与董士成再见。
她一直努力忘记这个人。
试图逃避。
当初与董士成成亲前夜那场醉酒,她虽然是喝断片了,可心底明白,自己绝不是完全无辜的,是她生了悔意,贪慕权贵,才酿下了大错。
即便是董士成做过山贼,可对她,他是挑不出错的好,不然当初她也不会下定决心要嫁他。
自己于董士成面前,是不可抹去的亏欠。
当他浑身湿透的站在她面前,认出她之后,目光下移,落在她的肚子上,神色不明,又直直看着她,目光灼人。
这种眼神,让她仿若置身于人群中央,等待审判。
钱映儿过来,看了看兰秀娘的脸色,以为她不想见这个男人,上前歉意道:“不好意思,本店马上就要打烊,不若去对面的酒家避雨。”
董士成收回目光,说了个“好”字,转身就要走。
兰秀娘急急出口:“就在这儿避雨吧。”
董士成在门口站住,没有回头。
钱映儿与荷香齐齐看向她。
兰秀娘尴尬一笑,索性上前几步,对董士成道:“董大哥,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你,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这是我的药铺,外面雨下的这样大,请留下避会雨吧。”
钱映儿与荷香明白了,原来是老乡,各自继续收拾。
董士成转过了头,说了句“多谢”,便摘下了草帽,立在檐下,伸手揪起下摆,拧了拧湿透的衣裳。
兰秀娘正打量他,不小心见到他动作之余,被衣裳勒紧而显得格外清晰的背。
她忙低下头,竟觉得他比以前还要壮实,离开村子之后他做什么去了?
她脑子乱乱的,想到布三妹说县令正在抓捕他,那他是逃到这儿了么。
他这副冷淡的态度,好似也没多想跟自己牵扯,今日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不管他如何,她心中终是有愧。
“董大哥的衣裳湿了,不若进屋去换身干的吧。”
董士成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她一眼,似乎想拒绝。
兰秀娘连忙道:“方便的,铺子里有不少伙计的干净衣裳。”
董士成也不再拒绝:“好。”
有伙计来引他进去,他再次道谢。
荷香过来找她,看了看外面的雨:“雨太大了夫人,马车也不安全,不若先回里面等雨小些再走吧。”
兰秀娘没拒绝,肚子很沉重,站久了腰痛。
荷香和新来的丫鬟冬雁将她扶了进去,荷香给她拿来一条披帛披在身后,吩咐冬雁:“你守在夫人身边,我去外面帮忙,有事叫我,或者叫敬总管,他在外面。”
“是。”
兰秀娘心里仍然忐忑,她对董士成又怕又愧疚,她当初做下不知廉耻的事,他会如何做,他做过山贼,会不会是专门来杀她报仇的。
如此想,兰秀娘的心跟着砰砰直跳,一会不管如何,告个别就先回家吧。
回去找梅清臣商量商量,能不能免了他的追捕,毕竟是旧朝的事,按理说应该法不及旧朝吧。
再给他些钱……
“冬雁,你拿了多少银子?”
冬雁解下腰间的荷包,递上去:“夫人,奴婢带了三十两,荷香姐姐那儿多些,夫人要买什么?”
“不买什么。”兰秀娘接过钱。
三十两,正好,多了她怕董士成不要。
忽的外头一阵“乒乓”声,兰秀娘心里跟着一跳,连忙让冬雁出去看看。
没想到冬雁出去了一会也不见回来。
兰秀娘心里担忧,外面的声音不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敬言呢?
她起身,走向门口,透过半边门帘,见到前堂正有十几个人在打斗,其中便有敬言。
敬言看到了她,一边应付面前的几人,一边命令靠近她的暗卫:“保护夫人!”
兰秀娘刚要说自己没事,却见一个人被重重从楼梯上面扔下来。
那人滚到自己脚边,她看清楚了人脸,竟然是冬雁。
她无法弯身下蹲,也来不及做什么,忽然背后伸出来一只大掌,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按上了她的孕肚,力气不小,似乎她动一下就要将她的肚子捏爆。
背后的身躯坚硬火热,她听到一个粗哑带着喘息的声音:“秀娘,好久不见。”
兰秀娘双目睁大,可没来得及想任何事,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外面瓢泼大雨,董士成看了一眼外面,目光扫视屋内,寻了一件精巧近乎衣裳的雨披将怀里的人卷了起来,运气抬脚破窗逃去。
就收拾的空挡,后面的人已经追了上来。
敬言死死盯住抱走夫人的影子,速度已提到最快,逼近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