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彻底解决这件事,他们两人真没有过下去的必要了。
“我错了秀娘,我千错万错,可我爱你的心从未变过。
当初我万念俱灰,觉得世间只剩下黑暗,没有光,我的信仰不复存在,我的家人不接纳我,当时被爹和你救起,我本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跳河。是你,带我看山水,在我耳边不停的述说,我才觉得也不是不能再活一活。跟你成亲那两年,是我长这么大,为数不多最快乐的时光。村里人都说你离不开我,只有我才知道,是我离不开你。
因为你是我的唯一,我却不是你的唯一……我很怕被你丢弃,所以才总是装作你最喜欢那种男人的样子……”
听到这里,兰秀娘不由得挑起了眉,“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那种男人的样子?”
她感受到身上的男人忸怩的动了动,声音浓重,有些委屈:“就我刚醒时,不怎么搭理你的时候,那时我只想着快些死去,可你偏偏说就喜欢我那个样子。后来,我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后,便以此为目标。”
兰秀娘表情扭曲,竟然是这样!
“许多事,我不想你知道,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很差劲,我其实没那么风轻云淡,我善妒,我阴暗,我不择手段,我心思歹毒,我不敢告诉你我那些黑暗的想法,我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我怕你知道了便不喜欢我了。是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让你生了困惑,甚至差点把你推入绝境。秀娘,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往后,我再也不敢这样。那七年,是我对不住你,我知道你的辛苦,是我总控制不住我的嫉心,我不想秀娘心里进别人……我往后会改。”
他抱着她的力道极紧,仿佛要把她融入他其中,他在颤栗,脆弱的仿佛即将折断的嫩竹。
他哭的像个孩子。
兰秀娘终于看到了最真实的那个梅清臣。
可怜、弱小、无助,只想依偎着她。
他彻底将自己的脆弱交了出来,也是交给了兰秀娘一把可以放心的钥匙。
她伸手,抚上他的背,感受到他收紧手臂的力道,终于肯给他一些抚慰。
“相公。”
一声久违的相公,梅清臣疯狂的起身,找寻她的唇,迫不及待的吞下,吮吻,辗转……
兰秀娘慢慢回应着他,暧昧的水声伴着喉间溢出的声音。
兰秀娘仰着脖子,承受着他不再掩饰的霸道与占有欲,她眼睛朦胧,感觉自己像是要被吃掉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均是气喘吁吁,兰秀娘按着他的身子离自己远些。
“不能。”她道。
“我知道,让我抱会。”
终于两人都平静下来,分坐茶桌两旁,梅清臣也已恢复往日的沉静高深。
兰秀娘向他伸手,“给我”。
“什么?”在这里?
“麒鸣给你调制的方子。”
“敬言给你说的?”
“我猜的。”她一顿,“敬言隐瞒我。”她说的是敬言,冷眼看的却是梅清臣,“你这个人不用心眼是不是没法呼吸,你脑子比别人多很多弯弯绕绕吗?你肯定还有不少事瞒着我。”
“……不敢了。”
狗改不了吃屎,她也不指望他改了。
反正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阴险之人。
起码是真实的。
又走一段,有过路县令带人夹道欢迎。
梅清臣归乡的消息早就从京城传了出来,各路官员早就让人守在路口,若见到他的马车,便带人来迎。
兰秀娘早就见惯了他们青山县县令的嘴脸,以为这些人跟他一样,不过是想从梅清臣这里寻求些什么。
但这些官员却没有她想象中的谄媚之相,反而对梅清臣极为恭敬,请他们到县衙歇息,安排的吃食住行均是最好的,席间,又来不少本地名士,他们的谈话中,兰秀娘才知道梅清臣在许多方面,颇有造诣,为天下人景仰。
兰秀娘心中不免生出几分骄傲,她的相公,是个绝世之才。
骨子里,她对读书人是崇拜的,跟他爹从小的教导有关,爹虽爱读书写字,她不愿,他也不曾强迫。
趁此,兰秀娘命人归并了马车,将行礼大都送到梅清臣那辆马车上去,他们坐这辆。
马车走的不快,日出而走,日落而息,很少住客栈,多是歇在各地衙署。
就这样走了十几日,两人还算相安无事,除了喝药的时候,梅清臣一定坚持她来喂。
对于他这份执念,兰秀娘也没跟他计较,不过是喂药而已。
这活她熟的很。
只是这般时候,梅清臣沉静的面容就会变的狰狞,但一会他又收起獠牙,试图恢复平淡,所以脸部表情处在一种极度怪异之中。
兰秀娘也不管他。
直到马车外的光景越来越熟悉,兰秀娘惊然发现,这不是她老家青山县吗。
她去问梅清臣,“你不是回你的故乡吗?”
梅清臣看了眼车窗外,道:“是。”
是?是什么,这是他的故乡?
兰秀娘满脸的疑惑在马车驶入花树村后彻底解开了。
原来他回的故乡是她的家。
重回故乡,还是在有钱的情况下,她是极为惊喜的。
她第一个跳下马车,熟门熟路的打开院子,里面已破败,当时走的匆忙,她也没好好收拾。
从水缸底下摸出一把钥匙后,她打开了门锁,扑面而来的灰令她咳嗽起来。
在京城住了这么久,她的身体也被娇养了许多,竟一时无法适应以前的环境。
荷香见状,抄起院子里的扫帚就开始打扫,把院子扫出片空地后,她搬出两个凳子擦了让梅清臣跟兰秀娘坐,自己将头发系了条巾子,再次进屋打扫,那随梅清臣而来的侍卫白义也跟了进去。
兰秀娘也要进去,却被梅清臣拉住。
“该喝药了。”
“……”
行。
“坐下。”
梅清臣说完便去了马车,回来时,手上多了一个暖炉和煎药壶。
用惯了这些无烟的木炭,兰秀娘真有点接受不了乌烟瘴气的柴火了。
以前怎么生活的?她都快想象不出来了。
炭是梅清臣点的,药是梅清臣煎的,但沏出来的药非要交到她手上,由她来喂。
兰秀娘麻木的用勺子喂他,他矜贵的小口喝着,眉头都没皱一下,而兰秀娘闻到这药味都快要吐了。
正喂药时,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
很快,一大队人走了过来,像是官员。
兰秀娘一看便知道是来找他的,她放下勺子,站起身,将碗放在梅清臣唇边,命令:“快,全都喝了。”
梅清臣在她不算温柔的灌药中喝完,又拿出手帕沾了沾唇角,动作优雅,兰秀娘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
而这时,外面的人也到跟前了。
为首的青衣官服的官员上前自我介绍,“下官见过大人,见过夫人,下官乃青山县新任县令王进簿,大郢崇辛元年恩科进士,听闻大人归乡,特来看望。”
说罢,王进簿命手底下人将一些日用食品送进来。
“都是些普通用物,自比不得京城,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兰秀娘看着一地的物品,都是急用的东西。
王进簿扫了眼周围,安排了手下进去帮忙打扫布置,很是有眼力见。
梅清臣都默许了,他邀王进簿坐下,王县令未敢坐。
“大人,下官以前只听过大人清廉有德的名声,礼贤殿有幸亲眼见过丞相后,下官便为之倾服,听闻大人归乡休养,下官特意用俸禄买了些人参,聊表心意,还请大人一定收下。”
梅清臣略微点头,让白义收了,又抬抬手,白义便拿了一袋银子递给了王进簿。
王进簿不肯要。
梅清臣淡道:“拿着吧,你难道想侮了我的名声。”
这罪孽就大了,王进簿不敢不拿。
随后,本地的乡绅也送上东西,金银财宝等物,梅清臣一概不收,只收了村长拿来的两床新棉被。
之后,还有不少人想与梅清臣交谈,梅清臣咳嗽两声,王进簿便敏锐察觉,对众人道:“大人身子不好,又旅途疲劳,各位还是别再打扰。”
随即,他便对梅清臣夫妇告辞离开。
兰秀娘望着王进簿的背影,心里不免赞叹,懂得察言观色,不谄媚有礼仪,日后定然是个可造之材。
“看什么。”
梅清臣走到她身边,兰秀娘不用回头,就知道他眼里一定积着黑云,习惯了他有病,好像也就这样了。
“这个王进簿不简单。”
梅清臣皱眉:“别在我面前夸赞别的男人。”
兰秀娘甚是无语,要不他还是继续装吧。
在这么多人的帮助下,小院焕然一新。
奔波多日,虽条件不差,吃住总是不安稳,现在终于落了脚,兰秀娘心里格外舒适。荷香炒了几个菜,白义将桌子搬了出来,几人在院子里用了晚饭,兰秀娘端着饭碗,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以前,那时父亲还在,他们也常这样在外面用餐,有时父亲不来,就只有他们小夫妻两人,食髓知味的年纪,身子又格外敏感,一顿饭常吃着吃着就吃到了床上。
梅清臣的余光瞥到了兰秀娘嘴角荡漾的笑容,不禁也弯了弯唇。
只是……那药。
还是跟她说吧,暂且忍耐些。
吃完饭,兰秀娘在院子溜达一圈,又在房子里走了走,沐浴之后,回了东间睡觉。
荷香住在晞光以前住的西间。
白义住院里的大槐树上。
这里条件自然比不得京城,梅清臣就着兰秀娘的洗澡水洗好后,也回了东间,一路上,他在想如何跟秀娘说,他还需吃段时间的药,半个月不能行房,只需半个月,他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