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沿着他躯,缓移,最后,定住,——。
她的腮更紅了些,檀口緩慢吐著氣,盈眸中膩纏的玉。
神搖意幻间,她轻呼出熱息,似乎——。
宗懔眉心一跳,额边一瞬青筋暴起。
长臂疾抬,将她腰一把环过。
她顺势軟倒在他身上,极躁的躯彼此深触融贴之时,俱是一颤。
郦兰心头脑昏昏沉沉,醉得很深,朦胧间身体因酒力而变得极熱。
被男人緊抱住后,忍不住環着他脖颈,贴得更緊。
她是可以这么做的,不知道缘由,但此时此刻她的意识就是如此告诉她。
——对她予取予求,甚至常常——,——。
但他今日反常的没有立刻开始喂她,而是沉声在她耳边说话。
“姊姊,你认得我是谁么?”宗懔鬓汗尽下,强抑住力,咬牙低声,“姊姊,你看看我是谁。”
“姊姊,你抬头看看。”
郦兰心埋在他肩上,撇了撇嘴,眼尾泛了泪花,眉心也紧紧蹙着。
……好烦,好讨厌。
为什么都要在她耳边说话,都说些她听得糊里糊涂的话……
她不想听,她一句也不想听,
她好难受……
低低哭泣起来,闷着声不肯抬头。
但她不回应他,他就紧接着折磨她。
明明他也快到繃斷的邊緣,——,但他还是继续说话,非得逼着她如他所愿。
“姊姊……姊姊,抬头……”
郦兰心抓紧了他肩处丝绸,实在受不住了,滑着泪慢慢抬起头。
下颌一瞬被捧住,抬起,昏暗阴影中,她看清他的面容。
“姊姊,我是谁?”他再问。
郦兰心缓慢眨着眼睛,似惧似疑,更多的是委屈。
抿着唇好一会儿,混乱的脑海才锚定一个答案——
“林敬……”她呆呆地回答。
话音飘出的时候,面前的人脸色倏然沉下。
“不对,”他的声音凛寒,一字一句,“是宗懔。”
然而这两个字如同刺电,传入她耳朵里后,她瞬间垂了脑袋,开始不断地摇头。
“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宗懔……”她碎泣喃喃着。
脸颊瞬间被猛地捧住,强硬抬起来。
对上他噬人般目光,她兀地惊喘,呆愣着不知所措。
“为什么不要宗懔?”他瞋目切齿,死死盯着她。
她愣愣看着他,似乎一时间难以反应过来。
他眯起眼,一息,便换了问题,沉声:“宗懔是谁?”
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大抵比上一个要简单得多,她呆呆思考了一会儿,便开始小声嘟囔:“是……是……”
“是什么?”他听不大清楚,“大声些,姊姊,是什么?”
“是……坏东西……”她醉了,什么反应都真实的,意识混乱下,她甚至忘记眼前的人是谁。
难过一冲上头便停不下来,一下抓住他的衣襟,竟抛却了委屈,眼睛睁得圆圆的。
开始小声骂人,不断控诉:“宗懔是……坏东西……!他,他是……贼!”
“采花贼……淫鬼……!”她越说越难过,“不要脸,讨厌鬼……”
宗懔面色越来越黑,阴沉如水,最后冷笑出声。
不由分说,掐住她双颊,止住她的话。
目锋沉厉:“不是贼,是你夫君。”
她被强行压制住不能说话,脑子一下又因为他无厘头的话语而混沌起来,身细细颤着。
夫君?
谁是……夫君?
夫君,还是贼?贼,和夫君?
她晃了晃脑袋,神思混沌,周身的熱愈发緊密烈灼。
“只有夫妻,才能衽席敦伦,这是人伦常理,你说,对不对?”他又说话了,沉声这次紧贴在她耳边。
顾不上旁的许多,她晃点着脑袋,埋入他颈侧:“对……对……”
模糊不清,胡乱闷声喃喃。
——。
神思逼近弦斷山陷的边缘。
“那你说,我是谁?”他又问,将她带着移动偏离几分。
——,——。
“是,是夫君……”她仰首,忍不住恍惚撇漾理智。
听到这一声,他终于心满意足,轻笑着。
俯首,噬住她耳珠:“……要不要——?”
短语钻入耳窍,一字一字如同蛇虺,所行处带着黏熱劇毒。
她倏地松了咬唇的贝齿,深促吐息,揪紧手下绸料。
第一百零一章 无忆空空
晓色云开时, 朝晨天光洒入,殿梁渐明。
帐纱紧密交叠遮掩,王榻内只透进星点金亮, 随窗外日轮变换浅移。
乌密长发铺散玉枕之上,如罗似网, 交织的尽头, 妇人面容半掩在玄底缂金丝被下, 尚未自黑甜乡中挣脱。
此时榻内唯她一人。
玉枕另一侧还残存另外痕迹, 清晨帐帘掀开过一次,但她睡得太沉,那点动静又被人谨慎压制到最低,故而她毫无察觉,连睫羽都未曾颤一下。
不知又过了多久, 摊放在枕边的纤指似有若无轻弹,而后,丝被的褶皱泛起扭展涟漪,如石入水,一点砸落,圈圈层层延扩,直到触及岸边。
郦兰心朦朦胧睁开一丝缝隙, 眉眼惺忪困乏,眼前模糊一片。
意识尚未清醒,倦困到极致的身体先缓颤着想要活动。
然下一瞬, 倏地一震,面上紧接着皱紧,泪水根本不受控制,径直溃冒涌出。
神思迷蒙瞬间尽褪, 忍不住睁了眼,唇隙间嘶声。
……疼。
好疼。
不是单纯的痛,而是酸到极致近似疼痛。
昨日骑马之后,本就腰背腿脚酸麻欲瘫,泡过一轮热浴,侍女们又用药酒帮她推按过,本来已经好了许多,可现下,竟更加沉重了。
神志渐渐回笼,郦兰心呼吸遽然深了些,缓了好一会儿,手臂才抬得起来。
白臂雪腻,此时无遮无掩,自被下抽处,手捂在面上,费力揉了揉眼。
昨晚的鹿膳已然不再对她的身体有所影响,然酒液残存的醉力依然熏黏识海。
现在甚至没有力气自己坐起来,口干舌涩,喉间发紧,不必真正说话,她也能知道,此时此刻,她就算开口,也没办法发出正常的声音。
脑海里清明醒智与混沌朦胧各占一半,如两条汇海的河,一清一浊,撞在一处,彼此搅和难让。
身子在被下扭动着,想尽快恢复撑身坐起的气力,但只动了一下,就僵住。
她方才意识到,此刻,连最后的裹肚、小裈,也消失无踪。
郦兰心闭了闭眼,想要调动记忆,然而良久,一片空白。
记忆最后一点清晰,定在晚膳的桌前。
鹿膳宴。
昨日,她学会了骑马,跟着那人和军将们,策马围猎。
围猎所获丰盛,猎得最多的,便是鹿。
所以,那人下了令,以鹿肉犒赏行宫上下。
但他没有行惯常的规矩,和将士们共同宴饮,而是只和她两个人一块用晚膳。
晚膳的时候,他给她斟酒,亲手,喂她喝下。
他倒了好几杯,不,不止好几杯,是不知多少杯,那酒醑闻着清香,实则很烈,郦兰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醉的。
其实,她在看到那桌鹿膳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所以,她张了口,吞下了他要灌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