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叛了许渝。
纵然那是梦。
可她幻想出另一个人,为她……那样。
她就是背叛了他。
她怎么能这样呢。
心脏闷闷地跳,眼眶泛红。
手攥得发白的时候,猛然,房门砰然打开。
“姊姊!”带着欢欣的沉声。
郦兰心猛地抬头看去。
门外进来的林敬已经换了英气的王府亲卫武服,更显气宇轩昂,身躯挺拔高大。
俊美面容上带着微笑:“姊姊,我回来了。”
郦兰心连忙站起身,止不住的喜色:“林敬!”
“姊姊,殿下开恩了!”一来,他就报出好消息,温声和她解释,
“如今京里受牵连的人太多,殿下也不想行株连之事,免得京里再乱起来,姊姊,你没事了。”
郦兰心怔住,而后劫后余生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真的……?”
林敬扶她坐下:“当然是真的!姊姊,待会儿,我就送你回去。”
郦兰心不停点着脑袋:“好,好,林敬,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年轻男人神色温柔:“我都说了,你不用谢我。”
郦兰心心中感动,泣笑着抬首和他对视。
离得近了,落眼的时候,才发现,男人的唇上,似乎比来时红肿。
唇角,还破损了不起眼一处。
“林敬,你的唇上……”下意识忧心。
“哦,没事,”林敬微笑,“不小心咬到了而已。”
第三十六章 翻脸无情
从王府小门里出来, 外饰素朴的车马已经停在外头,马夫回过头瞧见人,连忙过来行了个礼。
郦兰心跨过门槛, 偏首看了眼淡然让马夫起身的林敬,本以为就在此告别了。
不想他垂首望她, 轻声:“姊姊, 我陪你回去。”
“……啊?”郦兰心怔了怔, 忙道, “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事忙,就不必送我了。”
她如此说,实则心里还有两层不好直接说出来的想法。
一则,虽然眼前的人真的是个知恩图报的君子, 但她总觉得他就这么认她做姐姐,着实有些草率。
萍水相逢一场,她给了他一碗药,他也帮她免了一场牢狱之灾,真说起来,其实已经互不相欠了。
她实在不愿意他再为她做更多,说她有些矫情也好, 但她就是有种心里不安的感觉。
二来,他和她毕竟是没有亲缘的男女,不好牵扯太多。
并非她自傲自恋, 她有自知之明,她既非倾国倾城的绝色,也不是高门世家的贵女,只是个年岁已经不小的寡妇。
而林敬, 相貌身量、前途品行,都是人中龙凤,晋王若真登位,晋王府的亲卫有一个算一个,将来都会有不低的武职品阶,林敬自然也不例外,况且他还如此年轻,未来更是无可限量。
她当然没什么值得他产生春思的地方,她对他亦是无甚想法,可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一个守寡多年的女人,和一个年轻英武的男人,多的是闲话可讲。
她从前说过要为许渝守一辈子,这么多年下来,也已习惯了如此的生活,以后的日子一眼望到头,没什么不好的。
不想再生出旁的事来。
先前,他说可以去帮她查问一下许家其他人的情况,她当时很高兴,但现下,她只思索要不还是算了,她再去另寻门道也罢。
她的婉拒已经很明显,面前的人却像是听不懂似的,面色不动,只说:
“上车吧,姊姊。”
言语并不凶厉,但竟有一股不容置否的沉沉压迫势感。
郦兰心有些无措,忽地有种血液半逆的刺冷感,她很少有这样的感觉。
无端让她想起,当年被一群婆子围着带进许家,阔深正堂内,向上首面容都不曾看清的公爹婆母跪下磕头的时候。
几息怔愣之间,她的小臂被男人的掌轻而易举擒握着,将她带到了轿凳旁。
绣鞋底踩上去的一瞬,猛地醒过神。
“我,我自己来!”慌忙用力抽出手,皱着眉飞快瞥了一眼轿凳旁依旧神情自如的男人。
她脑海里终于又抽回了些记忆的散线,然后发现,林敬,他好像颇为缺乏男女大防的观念。
都说,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亲嫂子要溺死了,小叔伸手相救,才算得上是权宜变通,不违伦常。
而当时在宅子门口,他扶了她好几次,有两回,几乎是半抱着她了;
一路过来王府,她被木梏锁着手时,他还一直紧抓着她腕,只不过她先前慌得什么都顾不上,脑子一片空白,才没功夫深思这么多。
如今想起来,这些举动实在是太过亲密了。
她是半路学的礼仪规矩,尚且知道,林敬说他从小入了王府,难道也不知道?
便是小儿年纪,也应当有所意识啊。
还是说,从前晋王府的人都还在西北边关保疆卫土,军里的汉子,到底粗枝大叶,不拘小节些?
但不管因为什么,这种有违礼法的事,绝不能再继续。
掀开帘子先一步钻进马车里,正要再探出身去,严词拒绝他方才所说要送她回去的打算。
不想还未起身,帘子接着被掀开,男人高大身躯不由分说挤进了窄小的马车里。
利落坐下的同时,朝外冷声下令:“走。”
清脆挥鞭声随即而来,马夫扬声一喝,赶着马儿拉车向前。
“你……!”郦兰心吓了一跳,顿时真急了,
“林敬,你,你快出去!”
“为何?”他似乎不解。
郦兰心真是又气又无奈:“你,男女有别,你难道不知道?”
宗懔侧首,紧盯着眼前恨不得缩到马车外头的妇人。
微眯起眼,心底窜起一股恼人的难耐麻刺,从心里烧入脏腑,又燃连上至今酥痒的唇。
好个无情无义的。
在榻上时,软肉锁着他的颅侧,身子顶得那般高让他吞吸,双颊醉酡着享受极乐,癫爽得已经要认不清今夕何夕了。
一转头,又做出这副不快愤怒的样子给他看。
他都还没治她敢在他床上叫她那废物死丈夫名字的大罪,她倒好,快活个够了,翻脸不认人了。
她还真以为她是什么不恋红尘断情绝欲的大圣人不成。
只恨那香迷了她神智不能清醒,否则,他定然在床榻顶上吊满铜镜,让她好好瞧瞧她是个什么浪荡模样。
“姊姊,”开口,依然是温和声音,“我是担心路上不安全。”
神情恳切真诚:“京里头乱了许多时日,我知道姊姊家里应当缺粮食,我便让人准备了些,后头还跟着一辆车,就在上面,如今京城里不太平,只让姊姊自己回去,我实在放不下心。”
郦兰心一愣,眼里泛起光亮:“你……”
心绪猝不及防,一下又沉入暖河之中。
然而随之而来的,是无法自控的愧疚。
林敬,他竟然如此体贴。
可她呢,却在这里想这些有的没的,还在不问清楚的情况下,就这么对他摆脸色。
人家先前,一直在帮她,直到现在,也还在帮她。
她却方才逃了一劫,就对帮助她的好人冷言冷脸相向。
她这是做的什么事?
“我……林敬,对不住,我刚才……”她有些哽咽。
男人却毫不在意,看见她快哭了的样子,甚至焦急万分:
“姊姊,姊姊你不要哭。”
“你帮了我那么多,我还凶你,对不起。”有错就要改,她愧疚垂着头道歉。
“姊姊,你和我,不要说对不起三个字。”他微皱着眉。
然她依旧深低着头。
见状,他调转话头,说道:“不过,若姊姊真觉得难过,那就补偿我一回吧?”
郦兰心倏地抬首:“什么?”
宗懔微笑起来:“姊姊,以后就不要直呼我名了吧。”
“叫我阿敬吧。”
郦兰心愣住,唇瓣轻动,但还是没有立刻出声。
“姊姊,好吗?”见她不语,他的声音又低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