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才是奉皇上口谕——”
说着,陈公公的脸色一肃。
“长丽宫婕妤赵氏,于宫中性骄长嫉,言行有失,不知悔改。”
“忝居一宫主位却屡屡失格,又教导不善,特斥其于幽禁长丽宫思过,钦此。”
赵婕妤:...... ??? !!!
这是打哪飞来的无端横祸?
是,姜嫔如今不仅大难不倒,甚至还身怀有孕,又能开始风风光光的耀武扬威,她心里不舒服,难免会嘀咕了两声。
可她是在自己的宫里才说了几句话而已。
这外头的人是长了千里眼还是生了顺风耳,连这都能听到,还告去了御前?!
告就告吧,就这么点小事还能这么严苛的惩戒于她?
“陈总管!”
满心悲愤,满脸不服的赵婕妤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
“本宫一直好端端的在长丽宫里。”
“满宫皆是有目共睹——”
“本宫哪也没去,什么也没做,怎么平白无故的就召来一通斥责,甚至还要令本宫禁足长丽宫?!”
“婕妤娘娘。”
对着宫里的妃嫔,陈公公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贯的客气有礼。
到这会儿回话,他也是微微的躬身。
“您宫里的卢美人冲撞圣驾,行事不端,言语有失,又实在对关雎宫怨言颇深......偏口口声声说是听了娘娘您的教诲。”
“圣上当时大怒,直接下令将卢美人关了起来......偏偏姜嫔娘娘现在身怀有孕。”
“御医只道娘娘忧思于怀,郁结于心,以至胎相不稳。”
“姜嫔娘娘如今实在听不得这宫里的闲言碎语,也经不得其他波折,还请您就暂且在长丽宫中思过静养。”
卢、隐、月!!!
好哇,平日看着她是个温婉秀美,闷不做声的大家闺秀,不想却能胆大包天干出这种事。
万万没想到会被卢隐月狠狠背刺了一把的赵婕妤气到眼前发晕。
她连连道:“陈总管,分明是这卢氏自选秀入宫,就一直没能得到圣上召见,因而她怀恨在心,恬不知耻的行事不端,这,这,这同本宫有何关系?!圣上他......”
“娘娘!”
陈总管声音高了些,及时压下了赵婕妤之后的话。
见自知失言的赵婕妤咬住唇不说话了,陈公公才又躬身道:“奴才还得回去复命,就不多打扰娘娘了。”
带来噩耗的陈公公就这么甩甩衣袖轻飘飘的走了。
停留眼前一阵阵发黑的赵婕妤站在原地。
眼见赵婕妤脸色实在难看,红珠连忙扶着人回了内殿。
好么,赵婕妤现在哪还顾得上卢隐月是个什么状况?
“自己急着寻死还要连累旁人。”
赵婕妤恨恨的道:“别跟本宫再提她!”
......
东宫
东六宫位于前庭,到底不同于后妃所处的西六宫,相较王皇后,太子同睿王和英王的往来更方便些。
自从卢隐月忽然选秀入宫后,睿王却是越发的阴沉了。
身体上如意的睿王,就难免更在意感觉。
惊鸿一瞥间的阿杼自然也算一个。
但她自始至终,都没同睿王有过任何多余的交集。
甚至睿王不过当着他们父皇的面,喝了一杯她奉上的茶,就忽然被迁出了宫。
宫里的事不怕想的多,就怕你想的太少。
阿杼贴在脑门上不能碰也碰不得的警告实在太过醒目,睿王自然不会放任自己有任何危险的想法。
但卢隐月不同。
他们结缘于宫外,甚至言谈中都很是有种默契......睿王是真的动过心念娶她做王妃的。
但卢隐月忽然就进宫了,为了一个区区的六品美人之位......就将他的心意狠狠踩践,弃如敝履。
偏偏睿王还得笑。
他就连一句埋怨不是和一丝不悦的神情都不能有。
没有比这更恶心更叫人发恨的羞辱了,睿王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渴望那万人之巅的某种权力。
多年强忍身体近乎残缺的委屈,恨不能让所有人都尝尝这滋味的扭曲,怨恨、不甘、羞辱、嫉恨......杂糅成一根淬了毒的尖刺,在睿王心中日夜不停的打磨。
匆匆而来的英王却是先朝着太子见礼。
开口提及那位又又又被关了禁闭的母妃赵婕妤,英王那真是满心的无奈。
英王现在甚至都不求着赶紧让赵婕妤出来了,只道:“......如今朝内风波不断,后宫中也波诡云翳,实在让人难安。”
“长丽宫离着关雎宫太近了。”
“偏那位姜嫔娘娘现在身怀有孕,若是出了什么事,才是天大的麻烦......暂且让臣弟的母妃在长丽宫静养吧。”
摊上这么个让人牵挂又头疼的母妃,英王真是有操不完的心。
太子都先安慰了他几句,又连连保证让英王放心,有皇后娘娘关照,必定不会让禁足的赵婕妤受什么其他的委屈。
待这些琐事说完,几人就说起了正事——姜氏一族是否该”沉冤得雪”恢复清名?
这件事的起因看似很简单,那就是受宠的姜嫔祈求圣恩,妄图为姜氏正名。
但事情闹到现在,朝堂之上诸多的重臣和世家都牵涉其中......这已经不是一种简单的“皇帝对宠妃恩典”了。
你得开始站队。
当然,你若只是位卑轻如草芥,说不说话都没用的那种人,自然没人关心你到底站在哪边。
但你若是说出的话有些分量,偏偏又没资格作壁上观,你就必须得有个态度。
摇摆不定的墙头草,往往是最先被压死的那类人。
以舒家为首的外戚和当年在那场“血祸”中吃着“血馒头”爬起来的权贵,自是坚决不同意“正名”一事,甚至还想一并处置姜氏最后的余孽姜嫔。
而当年在那场“血祸”中伤了元气甚至是为此获罪的人,自然是奋不顾身的抓着这点希望,还有皇帝在背后一意支持,两方勉强也算斗的旗鼓相当。
舒家一脉没有皇子站在前朝,明目张胆的支持。
甚至当年舒太后不过动了这心念,格外“讨喜”的六皇子就变得体弱多病需要静养。
迄今为止,宫中不管什么活动庆典那都看不见这位六皇子的身影,连太后她老人家也出宫“礼佛”去了。
英王最先开口:“太后娘娘如今上了年纪又屡次抱恙在身,身子实在不济,只怕她老人家还得好生静养,颐养天年。”
“舒家如今更是青黄不接......后继无人啊。”
不外乎英王说的凉薄。
舒太后和宣沛帝的关系实在谈不上和睦。
毕竟一个满心不忿,日日都气恼自己养了个白眼狼,觉得被亏欠良多;
另一个疑心深重,又不愿被掌控,自是压着什么都不肯多给。
这种情况下,你让舒太后对宣沛帝的皇子有个视如己出的态度?
贤妃刚刚身怀有孕的那会儿,要不是英王贪嘴挡祸先尝了汤,着了风寒,体虚静养的太子就险些误食了“不干净”的蘑菇汤。
“如今姜嫔身怀有孕,只怕父皇顾念咱们这未出生的皇弟,实在不忍苛责了。”
不用说,皇帝要下场了,甚至他的态度鲜明到都不用再揣测。
太子轻叹:“当年只怕姜氏当真是无辜受累,可叹满门忠烈,如今能沉冤得雪,也是一桩幸事。”
英王看了看不怎么说话的睿王,随后点了点头。
得了,太子一系的立场也很是分明了,甚至他们还很期待屡屡唱反调的祁王,这次依旧和他们唱反调。
而祁王在干什么?
祁王忙着大婚之事。
此番选秀,祁王妃的人选定了,是吴大学士府上的那位大姑娘。
婚事既定,祁王难免入宫走动的稍稍频繁了些,这会儿张贵妃留了祁王用午膳,也难免提及朝堂上争执之事。
张贵妃的态度,那是从一开始就比王皇后更坚定——单方面联手姜嫔,与王皇后分庭抗礼。
因着“大敌当前”,张贵妃和祁王他们母子两齐心协力,一贯就是有商有量。
眼见祁王对宠眷优渥的姜嫔颇有微词,张贵妃甚至还会笑着出言宽慰。
“若是本宫再年轻个十岁,不,哪怕只是年轻个七、八岁,本宫都绝对咽不下这口气,想着让姜嫔知道厉害。”
张贵妃伸手给祁王夹了一筷子鲜素的拌银丝春芽,笑道:“可本宫都这个年纪,连你马上都是大婚的时候了,本宫还同这些年纪轻轻的妃嫔置什么气?”
“你父皇......也难为他肯这么费心。”笑着的张贵妃,将从前那道爱吃的脍鱼羹,推得远了些。
“还以为这辈子他就要这么“规规矩矩”的活到最后呢。”
“如今倒难得像有了七情六欲的活人。”
“老房子着火才一发不可收拾烧的猛烈的吓人呢。”
“这般火烧火燎的近乎伤人伤己。”
“我看姜嫔自己都胆战心惊的实在小心,就怕哪一日泄了气,兜不住这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