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宣沛帝却没人觉得奇怪。
皇帝不就该这么“孤家寡人”的遥不可及吗?
可现在......
王皇后微微垂下眼,极力控制着自己乱糟糟的心绪。
但那点已经钻出个尖来的怨愤和不甘却像是浸泡着毒汁的鱼钩似的,紧紧勾住王皇后的心尖——宣沛帝为何从来都不肯如此待她?
若是当年迎娶她入府之际,宣沛帝不是那副不好接近的模样,而是这般近乎“绕指柔”的温润神情,他们两人之间又何必三番两次闹得那般不可开交?
看着迟迟一言不发,却莫名有些神情有些紧绷的王皇后,宣沛帝蹙了蹙:“皇后?”
王皇后掩在袖中的手倏地紧了紧,随后慢慢松开了,她努力让自己很是理智的先说些该说的话——
“圣上的身子如今可好些了?”
看着王皇后近乎是挤出来的笑意,宣沛帝神情也变得有些冷淡。
他淡淡的点了点头,“好些了。”
只要是对着她,皇帝便又是这般吝啬的一个字都不肯多说的模样,甚至又是这么冷清清的神情!!!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一口气倏地堵在了王皇后的心口,让她实在堵得慌。
刚刚在来的路上已经反复将所有的说辞都在心里重复了几次的王皇后,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近乎有些咬着牙的将应该“仁厚慈和”关心一下阿杼和两个皇子公主的话都说了一遍。
果然是“天生命贵学不来弯腰”的王皇后。
她嘴里说出来的“关心”都像是“问罪”,宣沛帝原本只是冷淡的神情已经变得不悦了。
“皇后,姜氏和两个孩子还需静养,不易走动,你且先回去吧。”
“圣上!”
王皇后听着宣沛帝直接开口赶人的话,脸色一下都没兜住。
又看宣沛帝竟是直接起身就要走,王皇后再也忍不住了。
“圣上,可是有意封姜氏为贵妃?!”
看着满脸惊怒间满是不赞同的王皇后,宣沛帝毫不为之所动。
他甚至很是肯定的重复了一遍。
“待皇儿的”满月礼“上,朕就会传旨册封姜氏为贵妃。”
宣沛帝这句话正如“火上浇油”,王皇后心口的那团火气倏地就炸开了!
“圣上。”
“您贵为天子,又临朝御宇多年,岂不知向来德不配位是大忌?!”
“是,姜氏是已经入宫多年,可她入宫之际是什么身份?”
“是罪奴!”
“如今圣上开恩,许姜氏满门荣光,可姜氏在这宫中十年的光景,是为奴为婢的十年。”
应激似的重又变得“铁骨铮铮”王皇后,慷慨激昂的谏言。
“当初就是您破格晋封她做了姜嫔,否则按着她的资历,不过就是一个官女子。”
“她入宫侍奉您才多久,资历何其浅薄?”
“在掖庭里学了这么多年,学的都是怎么做奴才伺候人的功夫,对这宫中的庶务更是一窍不通!”
“您如今凭着一己喜恶,枉顾规矩法度,让她骤然跃居高位,如何能服众?!”
“......”
因着如今身处偏殿,宫室内并不算大。
即便也分了内殿、外殿,也仅仅一墙之隔而已。
再加上“慷慨悲歌”、“大义凛然”的王皇后的声音实在不小,阿杼听的很是清楚——宣沛帝要封她做贵妃?
她怎么不知道?
这个位份......说真的,便是“厚脸皮”到近乎没脸没皮的阿杼心里也不太踏实。
你若是在几年前告诉阿杼——短短几年后她就会和年福宫里的那位贵妃娘娘平起平坐,她会相信吗?
不会,她只会觉得说这话的人,是不是疯了?
可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甚至因着这个“晋升贵妃”之事,王皇后已经和宣沛帝起了争执。
冯贵妃如今在主殿,因着宣沛帝同她所处在偏殿的缘故,生怕生性敏锐的宣沛帝察觉什么不妥,阿杼都没敢将放在玉簪子的匣子请过来。
现在没个人商量,阿杼捏着被角听着外头的动静,心里开始来回犹疑起来——
要不要接受这个有些“过分”的贵妃之位?
或者说她就在这装糊涂老实待着,等着王皇后和宣沛帝两人争执着大吵一通,吵出一个结果?
甭管人和人之间口口声声说着有多少年的情分,但这玩意儿都是会消磨的。
每次王皇后和宣沛帝“挣扎”一通,这情分就会消磨一点。
只有等到耗光了......
不对,不对!
阿杼猛然翻身坐起伸手拍了自己一巴掌,她怎么就忽然这般“见小忘大”糊涂了?
她的立场早就坚定的和皇帝“同进同退”!
要是王皇后不在关雎宫,她和皇帝怎么闹都无所谓,她又不知道,需要操什么心?
可现在王皇后就在殿外和皇帝争执。
她姜杼是那么爱重圣上的人,哪能在这悠悠闲闲的装着不知道?!
“绿芙!”
想通了阿杼一刻都不耽搁,她喊了一声传来了人,裹着披风就道:“快,扶我出去。”
“娘娘......”绿芙还没说什么,阿杼就神情坚定的打断了她。
“不必多言本宫心意已定。”
关雎宫里的人知道——在她们娘娘拿定主意的时候,只老实的听着吩咐就是了。
绿芙只得扶着阿杼去了外殿。
而在外殿再度看着王皇后又是这般“傲骨嶙嶙”谏言的宣沛帝,已经早就没了什么失望和生气的感觉了。
似这般当众将情绪激动的王皇后“丢”出去也实在很不好看。
宣沛帝便准备等王皇后完成她的“谏言”,冷静一些就让她自己离开。
不想微微一侧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扶着走出来。
“嫔妾参......”
阿杼请安的话还说完,就被疾步走过来的宣沛帝给打断了。
“不好好在里头歇着,怎么忽然出来了?”
宣沛帝打横抱起了阿杼,神情不虞的看着她,倒比那阵被王皇后暗讽“色迷心窍”于自己的名声不顾的时候看着还生气。
阿杼下意识的攀住了宣沛帝的脖颈。
在王皇后看着她从惊讶转而变得有些愤怒的瞪视里,阿杼显然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没松开手。
眼见宣沛帝二话不说就要抱着她直接往内殿去,阿杼连忙开口。
“圣上,您让嫔妾同皇后娘娘说几句话好不好?”
宣沛帝看着阿杼,阿杼则是满脸央求的看着他。
“圣上......就几句话。”
宣沛帝抱着阿杼转身,坐回了榻上。
而被抱着的阿杼也没挣扎,她就这么窝在宣沛帝的怀里,目光诚恳的看向王皇后。
“皇后娘娘,嫔妾如今实在身子不济,失礼之处,还请您见谅。”
王皇后不见谅还能怎么办?
冲上去将阿杼从皇帝的怀里拖出来,然后把她摔在地上?
这事压根就没可能。
甚至看阿杼低眉顺眼,一脸老实模样,想着阿杼也知道自己有软肋的王皇后,压住心里那口口气。
“你如今还在坐月子,身子不好不必多礼。”
阿杼顿时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
随后她先是回头看了看宣沛帝,又重新看向王皇后。
“皇后娘娘,您也知嫔妾当日生产凶险......醒来后仍旧有些惊魂未定,只稀里糊涂的哭求圣上一通。”
“圣上仁德宽和,当时那种境地里自然是什么都应了。”
好啊,这贵妃之位原来是姜氏这贪心不足的贱婢,在这个时候讨要的?
王皇后满腔的怒火顿时有了发泄的地方。
只不过她还没开口,就见阿杼面露踌躇的道:“只不过这贵妃之位......”
总算这贱婢还没恬不知耻糊涂到这份上。
王皇后看着阿杼,满眼都是还算你有自知之明的意味。
“姜嫔,不是本宫要说你,你也是在掖庭里,学过数十年规矩的人了......”
“从前的事过去就算了,你怀着身孕因着意外生产凶险,圣上心疼你,自然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王皇后也不和宣沛帝硬磕了,对着皇帝的几句好话说完,她就教训起了阿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