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放下了茶盏,“你这急匆匆的来, 可是有什么事?”
这次难得在开口前,赵婕妤踌躇了一下。
毕竟在经历了三番两次的接连闭宫禁足后, 说真的,赵婕妤也确实是怕了。
就算不打不骂, 也吃喝不愁,还有王皇后照拂也没人克扣用度,但一直被关着谁受的了?
“皇后娘娘。”
赵婕妤斟酌着道:“嫔妾此番是为着嫔妾宫中的卢美人而来。”
“卢美人?”
“正是, 她是文阁老的外孙女, 也是去岁选秀入宫的,当时将她分到了嫔妾的长丽宫。”
“自姜嫔身怀有孕的消息传出来后, 她就因着迟迟得不到圣上的召见,一时错了主意......因着冲撞圣驾, 连累长丽宫避宫禁足。”
看的出来,赵婕妤已经很努力的撇清着自己的关系了。
“直到前两日嫔妾解禁,卢美人也没回来,嫔妾也没听着她的音信。”
宫中晨昏定省是规矩, 却也是妃嫔间相互打个照面。
不过到底不会让所有的妃嫔都乌泱泱的挤在坤宁宫里。
贵人之下的妃嫔没资格去中宫请安。
如无其他特殊情况,她们只向宫中的主位娘娘请安便是。
“卢美人这么久都不见踪迹?!”
看王皇后脸色霎时沉了沉,赵婕妤也急了,她连忙道:“娘娘,自姜嫔有孕后嫔妾一直在禁足,出不得宫,又只当卢美人迁居他处了,其他的嫔妾实在不知啊。”
王皇后多问了几句,看着赵婕妤这当真什么都不清楚的模样,她先打发了人离开。
等人出殿,王皇后看向了身旁的花姑姑,“最近宫内可有哪处有人失足落水溺毙的?”
花姑姑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娘娘,确实没有。”
没有?
一个大活人哪有无故失踪的道理?
王皇后眼神怔忪了,忍不住想到了她的那个小儿子。
睿王的年岁如今也到了正该成家立业的时候,甚至因着他“身患顽疾”,王皇后对着睿王妃的人选极为上心。
而卢隐月,王皇后曾经真的动过将她许配给睿王的念头。
难得睿王很是喜欢,又正好她的身份也合适——卢氏的贵女,当朝阁老的外孙女。
不会因着门楣过低辱没了睿王的身份,又不会过高横压太子妃一头......简直哪里都合适,正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王皇后原本想挑个合适的时候,同宣沛帝提起指婚的事,不想却先接到了宣沛帝会选秀女入宫的人选名单。
没错,每次选秀之时,确实有表现出众或是合眼缘让皇帝喜欢当场选入宫的,也有出于种种考量,早早就直接内定入宫的。
这次也不例外。
知道内定人选的那一刻,王皇后就死心了,毕竟她还能对天子说因着睿王喜欢,让皇帝另择佳人,闹出父子相争的丑闻?
之后王皇后又补偿似的为睿王选了许多的贵女,但睿王一个都没要。
因着睿王的“特殊”,王皇后也不敢给他硬塞了什么人入府,免得睿王年纪轻轻的背着“克妻”的名头也实在不像话。
思来想去,王皇后犹豫了片刻,看着花姑姑时,竟是轻声道:“瑧儿呢,那段时日他可有无故进宫或是拖延出宫?”
这......花姑姑显然也迟疑了起来。
毕竟要是哪次疏忽了,此事当真是睿王......应对不当,闹大了就是一场要命的祸事。
“娘娘,睿王爷最是孝顺,便是在外开府后也时常入宫同您请安,而姜嫔娘娘怀孕也有大半年的光景这么长的时间,一次两次的意外拖迟,也是有的。”
你看看,就连花姑姑都不敢替睿王担保。
只觉头疼的王皇后捂住了额头。
“本宫原以为他有了差事,如今年纪大了,也是长进了,却不想他竟然是变本加厉,胆大包天!”
“本宫看他是真的疯了!”
“简直无法无天!”
王皇后恨铁不成钢的道:“从前他动那些个宫女就算了,不过是些伺候人的奴婢而已,可卢氏是什么身份?”
“是登记造册,正儿八经选秀入宫的妃嫔!”
“一旦这事露出去半点风声,不说本宫,便是东宫里的太子也要被拖累!”
“娘娘,娘娘,现在事实如何还不一定呢。”花姑姑连声宽慰道:“毕竟卢美冲撞圣驾......”
“不用再替那个孽障说好话!”
王皇后怒气冲冲的拍着桌子。
“现在马上将他给本宫传来,本宫要当面同他问清楚!”
“......是。”
花姑姑领命而去。
*
含元殿
因着年节休沐,宣沛帝如今也不用上朝。
按例,要直到十五才会恢复朝政。
这段日子要是有什么朝政要事,官员们会先送了折子进内阁。
午膳是宣沛帝和阿杼一起用的。
将手里的汤碗递给了阿杼,宣沛帝就听陈公公禀报说王皇后传召睿王进宫。
从前的宣沛帝虽然多思多疑,但他会“视而不见”,毕竟上纲上线的论处,这宫里谁也不是无暇的“圣人”。
但现在......
让那些消息弄得噎火的宣沛帝才是格外敏感的时候,他看了陈公公一眼,陈公公心领神会的躬身退出了殿。
睿王入宫请安又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阿杼便安安生生的吃着她的饭,不想忽然听宣沛帝同她提及了睿王。 ???
阿杼瞬间警觉了起来。
她和皇帝两个孩子都有了,宣沛帝不会是又胡思乱想的发病吧?
这段时日的宣沛帝有些不正常。
他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喜欢和她挨挨蹭蹭,还是那么一本正经的模样却黏人的厉害。
活像是他们两个不肌肤相亲的紧密挨着就不舒服似的。
偏偏扭头就将宫里闹得风风雨雨,沸沸扬扬......他却只是冷眼旁观。
有时阿杼看着他静静坐在那的神情都觉得瘆得慌。
原本还算温和的“小心眼”成功进化成了敏感、多疑,有些诡异莫测的“小心眼”。
阿杼能怎么办?
只能将自己也变成“黏人精”以应对“高密度”需求的皇帝。
觑着宣沛帝瞧不出喜怒的神情,阿杼心里叹了口气,她放下了手里的汤碗,像个“花蝴蝶”似的扑到宣沛帝的怀里。
宣沛帝抬手就接住了阿杼,将人抱了个满怀。
原本春水拂柳似的阿杼,生了孩子却是越发香喷喷的软绵绵了。
她如今还一直待在含元殿内哪也不去,真是......太合心意了。
“圣上。”
阿杼凑的离宣沛帝又近了一些。
“嫔妾之前不过在坤宁宫伺候了几个月的功夫......”说着阿杼还将手放在下巴上虚虚的拉长一抓。
“而皇后娘娘每次看见嫔妾,都把脸拉的这么长——”
“嫔妾整日就只剩下琢磨才能讨皇后娘娘的欢心,哪里会注意到其他的事?”
“嫔妾在掖庭的时候听到太子殿下的名头,还是因为其他的宫女说太子爷寿诞的时候,坤宁宫里会给伺候的宫人发小金豆。”
“至于睿王殿下么......”阿杼摇了摇头,“嫔妾之前没怎么听过,更没见过。”
宣沛帝看着耐心又认真同他清清楚楚解释着的阿杼。
阿杼的名声一直不怎么好听。
当然她确实是脸皮厚,惯会拍马屁,因着点鸡毛蒜皮就和人争执着四处讨嫌。
宣沛帝在将阿杼留在含元殿的时候,就清楚的知道她的表里不如一......但阿杼真的,很可爱。
哪怕她身上有各种各样的缺点,那也是属于她的独特之处。
相比这宫里的其他人......阿杼近乎一直在宣沛帝的眼皮子底下,她没有,或者说压根就找不到机会做些什么坏事。
就连持宠而娇,惹是生非,公然给王皇后脸色看,那都是宣沛帝亲自下场撑着的。
“阿杼。”
宣沛帝轻轻的摸着她的头,眼神温柔又很是认真的道:“只要朕有的,不管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不要瞒着朕,好不好?”
阿杼心里毛毛的直想骂人。
谁能告诉她除夕夜宴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把她还有些体面规矩又正常的皇帝还回来啊!!!!
宣沛帝都这么说了,阿杼只能真的提出点什么,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依赖。
想了想,阿杼伸手攀着宣沛帝的脖颈,略显踌躇了片刻,还是轻声问道:“圣上,关雎宫走水那晚的那些烟花爆竹,是那些宫人疏忽无意的,还是......”
“自然是这宫里的人有意的。”
“但到底是谁,是王皇后,是贵妃,还是贤妃、盛妃或是哪个昭仪......却连朕也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