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妖妃一意蛊惑父皇,养着那个祸患又生出了痴心妄念,此次不就是想借机除掉兄长吗?”
“殷明瑧,你知道自己再说些什么?!”
“本王知道!”
“一字一句,本王都清清楚楚!”
睿王看着英王,冷笑了一声。
“别说你是个痴愚蠢笨的蠢货看不出来父皇的半点心念!”
“从一开始,他就费尽心思给姜氏添的什么狗屁的“忠义英名”,你再看看他给殷明琛选的那些伴读......他忌惮兄长,岂不是这“幼子”更和心意?”
睿王阴阳怪气,整个人也透着点癫癫的劲,但他说的话却直白戳心的让英王听了进去。
英王想反驳睿王的话,但喉咙处有些发紧,让他迟迟吐不出一个字来。
赵婕妤这些年一直在坤宁宫里,宫里的事......说到底谁也说不上干净,说王皇后是首恶,那赵婕妤便是帮凶。
这世上也从来没有只享受便宜,却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道理,英王便从头到尾也没有同东宫脱身的心念。
半晌,英王垂着眼,声音有些哑:“明瑧,你,你,你现在说这些.......到底是想做什么?”
这次轮到睿王沉默了,他不自觉的攥紧拳,松开却又握紧,反复几次,才沉声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父皇年事已高,昼夜奔波本就不易。”
“若是九皇弟不幸遭灾遇难,以致姜贵妃伤心过度,药石无医,撒手人寰......”
“明瑧。”
即便知道睿王说的话不无道理,可一旦说起“大逆不道”之事,英王的神情果然还是不赞同的,他直勾勾的看着睿王:“有的事,一旦做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睿王眯了眯眼打量了一番英王的神情,再开口却是忽然退了一步:“皇兄若觉踌躇不定,此事就交给天意。”
“交给天意?”
“若是父皇的人先找到明琛,平安回京,自然万事皆休。”
“若是明琛不幸去了,父皇必定伤心欲绝,理智尽失,为防先帝与冯贵妃的旧事上演,咱们自当早做准备。”
英王慢慢的点了点头。
“......好。”
见英王应了,睿王便去书房写了信。
他自己在上面盖了印,还让英王也盖了印,随后以等天色暗些,让心腹送信为由,暂且留下了信。
待送了英王离开,睿王取出了信,重新添了几笔,随后才满意的重新封好了信,传了人快马加鞭送去。
......
第99章 文 臣欲死战,殿下何故先降?
宣沛帝一行人一路车简行, 近乎昼夜不停的奔赴两江,带着赈灾粮和的人马脚程稍慢些,陆陆续续赶到连塘关。
有皇帝亲自坐镇灾地, 安抚灾民, 发放赈灾粮, 又有太子带着人亲自四处巡查, 动荡不安的人心很快就安定了下来。
而除了救险赈灾, 重中之重自然是找寻出宫游学的九皇子和七公主,这场洪涝灾祸冲毁了两江不少的城郭和沿路设立的驿站, 便是暗中保护和联络的人也被猝不及防间冲的七零八散。
宣沛帝每日坐镇官衙,俯身案牍处理各地方呈上来的折子, 但派去找寻的人从没停过,甚至连近乎半数的侍卫都被遣了出去, 循着所有可能得地方去找人。
皇帝如此,太子自是也更加的勤勉。
而洪涝之灾最怕的就是河堤不稳, 两江是富庶之地,这些年祁王心生退意,朝政之上也是一退再退, 底下这些官员便附在太子麾下。
“殿下, 京中来的信。”
太子接过信笺才刚刚拆开,就听底下人通传, 两江总督林许忠在外求见。
林许忠的女儿就是睿王的王妃,他同太子一系的关系自然非比寻常。
太子心知这般天灾意外出现在林许忠任职管辖的地方内, 他必定十分忐忑惶急,因而太子暂且收了信,将林许忠请了进来。
“微臣叩见太子殿下。”
见林许忠一进来便跪了,太子随即起身相扶。
眼见林许忠神色惶急, 太子还出言安慰道:“此乃天灾,实非非人力可及,老大人恪尽职守,于任职上勤勉不怠,想必父皇也是看在眼里的。”
听着太子的这话,林许忠的神情却并有放松多少,他甚至额上见汗。
“殿下,殿下......此次灾祸,此次......”
磕巴了几次的林许忠语气颤颤的道:“大沽口,大沽口上游修的那条河坝因着暴雨......塌了。”
听到这话的太子,扶着林许忠的手都松开了。
他满脸惊怒,李生怒斥:“河坝年年加固,年年巡查!”
“去岁巡查回京的人才当着父皇、当着孤的面,当着朝臣的面信誓旦旦的保证,除非是百年难遇之险,否则必定固若金汤......你别告诉孤,这场大雨就是所谓的百年难遇之险!”
“殿下......殿下。”
林许忠看着气急厉色不似作伪的太子,被贪欲蒙蔽脑子也清醒了些,但事到如今,他只能脸色煞白的咬到底——
“殿下这些年加固河堤的钱......臣可是有大半,都,都如实交给了......东宫。”
交给了东宫?
“好一个交给了东宫!”
听着这荒唐梦话似的太子都硬生生的气笑了:“孤怎么不知道孤竟在何时收到过这般昧着良心大手笔的孝敬?!”
果然如此,心中回过味的林许忠却是愕然的看向了太子。
“殿下,不是您让睿王......殿下,殿下,这些钱都是每年亲自交到睿王府中的,每一笔都有记录,从无短缺。”
太子目光锐利的死死盯着林许忠——
听这意思,还不是一年而已。
他不信这么大的事,林许忠从没想过知会东宫一声,甚至从未起疑,不过是利欲熏心,寻个“靠山”就自欺欺人罢了。
可宫中有年例,朝中有俸禄,坤宁宫、东宫还时常贴补,便是王氏一族都时常有孝敬,睿王甚至连其他的侧妃都没有......
太子逼近了两步,冷声道:“睿王要这么多的钱做什么?”
林许忠犹豫了片刻,还是道:“睿王说您是太子,若是手头不宽裕传出去也不体面......”
听着这一派胡言的太子脸色沉凝,他甩袖疾步回了案桌,伸手拿起了桌上的信。
“嘭——!”
看完信的太子却陡然情绪失控了一瞬,他失态至极的将信拍在了案桌上。
“这个胆大包天的混账!”
太子从前怜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体弱,便是他行为无状也实在不忍苛责。
后来眼见睿王越发乖戾孤张,太子心生恼意,偏偏王皇后被禁足宫中,兄弟两人相依为命,也是从那时起,睿王性情收敛了不少。
太子原以为睿王是长大了明白事理了,没想到啊。
截留官银,勾连朋党,私蓄甲兵,窥探帝踪,截杀手足......这世上还有没有睿王不敢做的事?
太子双手撑着案桌,仰面间神色都近乎有些狰狞。
他们那位父皇何其多疑?
从来喜怒不形于色,于朝政之事冷静的近乎冷酷,惯会用细无声息的刀斩在最痛处。
这些年太子只认认真真的做一件事——打消宣沛帝的疑心。
太子用实际行动一遍遍的告诉宣沛帝——他会勤政怜民,会善待手足兄弟,更会尽心好生赡养宫中的那些庶母。
所以这些年,太子一直是太子,无论如何都没动摇过他的地位。
“殿下。”跪在身后的林许忠略有些急切的道:“殿下,圣上御驾亲临,赈灾之际定会彻查此次洪涝之灾,决堤之事,只怕瞒不了多久啊,殿下......”
太子慢慢转身看向了林许忠。
他一步一步朝着林许忠走去,哑着声甚至笑了起来。
“所以林大人希望孤如何做?!”
“将知道此事的官员全部灭口?”
“杀了官员还有河工,杀了河工还有服劳役的役民。”
“杀了役民还有无数因决堤,流离失所的无数百姓,你何不将这天下百姓都杀个干净,好堵住芸芸众生之口?!”
林许忠冷汗津津的叩首在地,说不出一个字来。
让人窒息的沉默间,有个“天大”的好消息传来——
九皇子一行人找着了,就在糜山书院。
书院设在半山腰,顾忌下雨山路难行,一行人就暂且留在了书院,这些时日连番暴雨以至山体滑坡,将人都困在了山上。
太子笑着轻叹了一声。
“孤的那位皇弟果真是大难不死,苍天庇佑。”
垂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林许忠,太子淡淡的道:“走吧。”
林许忠微微一愣,忍不住问了一声:“殿下是要去......”
太子已经迈开了脚步,只幽幽的丢下了一句:“去面圣。”
林许忠一颤,但见太子已经走远,他拖着两条发软的腿,踉踉跄跄的跟上了太子。
......
官衙后堂,其他人悉数都退了下去,连连叩首间哭求着自己一时糊涂的林许忠被左右侍卫拖了出去。
陈公公像个泥塑的台柱似的,安安静静的伺候在宣沛帝的身侧,只两个眼珠子微微晃晃,飞快看了眼跪在堂前的太子。
连日奔波,便是太子脸上都有些疲态。
天色昏暗,这般跪着的太子恍惚瞧上去周身带着淡淡的暮气,整个人瞧上去像蒙了层灰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