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也溜进了殿内,和阿杼一起看着这些画像。
似这般能送到阿杼眼前的姑娘,自是个顶个的出挑,各个家室不凡,姿容出众,品貌不俗。
左边是尚书府的姑娘,右边是太师的孙女,还有颖阳陈氏,浏阳崔氏......甚至就连元气大伤的王氏一族都送了画像来。
七公主一会儿看着这个只觉得眼前一亮,一会儿看着那个又觉得气度不凡,看的眼睛都要花了。
母女两个一齐揉了揉眼睛,最后收起了画像。
宣沛帝说要合眼缘,可这些人瞧着哪有差的?
“这件事就让你皇兄自己斟酌吧。”
阿杼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又摇了摇头:“我是挑不出来了。”
七公主也连连点着头。
阿杼放下茶盏,侧身离着七公主近了些,轻声道:“嘉和,如今你皇兄该定亲的时候了,你......你可有什么想法?”
七公主愣愣的指了指自己,“母妃,是说儿臣?”
阿杼点点头,她看着七公主,认真的道:“嘉和,成婚是一辈子的事......若是草草将就,终究意难平。”
“你的婚事,也不必管那些朝堂上的纷争。”
“若是你皇兄如今还要靠自己亲妹妹的婚事,才能笼络朝臣,那咱们还不如趁早收拾收拾从这皇城中滚蛋,还能留住一条性命。”
都说少女怀春最是心头悸动的时候,可七公主确实是阿杼和宣沛帝娇宠着长大的。
在这宫里她眼见的是太子,是祁王......是这风华出众,又站在权势之顶的人,便是幼时朝夕相伴的都是九皇子。
你说七公主随便在外头见着个什么人都能动心?
笑话。
她甚至觉得这事都不如骑马射箭来的有趣。
“母妃。”七公主像个小大人似的叹着气。
“从前我觉得父皇就是这天下最好的人,后来又觉得似太......大皇兄这般的人好,现在,还是觉得和祭酒那般周游天下的好。”
“那些跋扈又傲慢的贪官污吏实在是会前倨后恭,最会变脸。”
提起这事,七公主的眼里欻欻的冒着光。
“前一刻才挺着肚子在那大扬官威,后一刻就两股战战的连连哭求......母妃,光看这些我觉得我都能看一辈子。”
阿杼:......
让七公主这个奇诡的爱好给惊住的阿杼,愣是反应了半天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嘉和,这事,这事,不是儿戏......”
“母妃。”
不知道想到什么的七公主,眼睛睁的圆滚滚的看着阿杼。
“儿臣是儿戏,可有个游走天下却好打抱不平的“儿戏”公主,他们多多少少总得收敛一二......”
“不行,不行,不行。”
让七公主这话惊住的阿杼,连连摇着头否决:“不说外头奔波辛苦,你这般“儿戏”,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母妃在宫中也见过贪婪之辈,你威逼他们,他们甚至会不惜铤而走险!嘉和,到时候你让母妃怎么办?!”
“这事你父皇不会同意的,你皇兄不会同意,我更不会!”
“母妃......”
“不行!”脸色沉凝的阿杼断然否决:“其他的事母妃都依着你,可这事你想都不要想,没得商量!”
无论之后七公主说什么,阿杼都只有两个字,不行。
宣沛帝带着九皇子在前朝议事,便是午膳的时候,也在含元殿用,阿杼和七公主在关雎宫用膳时,两个人都脸色闷闷的。
临近黄昏,关雎宫的气氛还能没和缓过来,一封急报却惶惶然直入京中——出宫修行,一直在福台山为国祈福的太后娘娘,薨了!
......
第104章 感谢 生同衾,死同穴
急报入宫, 来龙去脉自是禀报的很是清楚——久居福台山的舒太后是在夏日午后的一场睡梦中溘然长逝的。
舒太后在宫中的时候时常“卧病在榻”,可在福台山却精气十足,甚至时不时的还会登山远望。
她老人家逝世的突然, 却没遭多少罪。
无痛无灾, 无病无恙。
即便舒太后是因着斗争失败, 很是狼狈的被赶出了宫。
但对外, 舒太后却是舍弃了宫中荣华, 在福台山清修,为国祈福的荣耀满身, 因而骤闻丧讯,宣沛帝却是在朝堂之上, 当着群臣的面落了泪,随后更是不顾其他, 亲自动身赶赴了福台山。
舒太后薨逝,宫中所谓的什么赏花宴, 什么定亲之事自是都全部成了空影,便是民间也是如此。
国丧三月,全天下的一切丝竹宴饮统统禁止, 民间不得嫁娶, 以示对太后娘娘的哀悼。
宫中由两位贵妃起,脱去华贵的首饰, 穿着素衣,每日开始茹素抄经以示对太后娘娘的哀思。
而一众妃嫔里, 哭的最伤心的当属舒府的那对姐妹花了。
不仅泣涕涟涟,抱头痛哭间呜咽嚎啕声不觉于耳,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这两人竟是接连哭的晕厥了过去。
哭的正伤心的贤妃眼见这对姐妹花如此, 她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狠心咬破唇,连连咳嗽着吐出血,随后晃着身子,脚步踉跄的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身。
还有其他的皇子和公主具都悲痛不已,哭的眼睛都是肿的,那些已经去就藩的诸皇子也都统统赶回了京中,便是被废为庶人的睿王也跟着前太子回京奔丧。
舒太后活着的时候很是喜欢人人都跪在那敬着她,捧着她的感觉,出宫后再没享受到这威风,身后事却办的很是隆重。
夏日里本就苦热,这场丧事办完,连阿杼都清瘦了不少。
宣沛帝更是难得的神色倦怠。
毕竟这两年间在京外数度奔波,而舒太后也薨逝的突然,在这个年纪亲眼看着故人因着年老逝世,难免有些伤神。
宣沛帝胃口不好,晚膳便是阿杼亲手做的,眼见宣沛帝多少吃了点,陈公公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待撤了晚膳,陈公公带着一众宫人退出去,阿杼净了手,从袖子里取出了枚牛角梳,倚在榻上,慢慢的给宣沛帝梳着发。
这般静默的相伴半晌,宣沛帝握着阿杼的手,睁开了眼,他看着阿杼,伸手摸着她鬓边的发。
他的阿杼看着他的那双眼睛还是亮的,甚至多多少少还有些纯粹的天真气。
阿杼放下梳子,反握住了宣沛帝的手,柔声道:“嫔妾今夜里就随圣上一同安置在含元殿可好?”
宣沛帝点了点头,他手上微微一使劲,阿杼就习惯性的伏在了他的怀里,“砰砰砰”,她压着的心口处一下下有力的跳动。
“阿杼,琛儿的婚事......”
宣沛帝起了话头,阿杼一下下轻轻拍着宣沛帝的胸前,温声道:“圣上,眼下您带着琛儿有意历练他。”
“琛儿只恨将夜里安寝的时间都挪出来却都犹嫌不足......”
“他还差的远呢,现如今正是读书和历练的时候,更何况太后娘娘又才......婚事也不必急在一时。”
急功近利的苦头阿杼从前吃的实在是太多了。
阿杼更不想在这种时候引起宣沛帝的忌惮。
现如今她就求一个稳扎稳走。
她无数次的告诫自己,不能急,一点都不能。
走到今天这一步,更是。
便是慢了都不怕,最怕的是冒进。
耐心的哄着皇帝这么多年,也不差现在了。
听着阿杼的话,宣沛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打趣道:“你就不想早早的看着小皇孙?”
闻言阿杼哀叹了一口气,她愁眉苦脸的看着宣沛帝:“嫔妾可都顾不上急这事,嘉和的事才叫嫔妾头疼呢。”
见阿杼的真有些发愁,宣沛帝正了正脸色,他想了想,说道:“可是嘉和又和什么人打了起来?”
“输了,还是赢了?”
阿杼眼神幽幽的看着宣沛帝。
这些年嘉和跟着殷明琛骑马射箭也就罢了,后来更是跟着去舞刀弄枪的练什么拳脚。
这事宣沛帝还能不知道?
不仅知道,只怕还大力赞同。
“三脚猫”的功夫又爱拿出来显摆,宫里或是京中的人忌讳七公主的身份哪里敢真的和她动手?
现在倒好,在宫中甚至是在京中“称王称霸”已经满足不了她这个女儿了,那是要到全天下去逞能。
宣沛帝忍不住亲了亲阿杼的脸,见阿杼神情更加幽怨,宣沛帝咳嗽了两声,下意识为自己开脱了起来。
“咱们的女儿生的那么乖巧可人,你说,她就那么吚吚呜呜的央着朕,又不过是一些小事......”
没有早早的遇见阿杼,又念及她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宣沛帝心里总是难免遗憾。
你说现在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号“阿杼”眨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央求,宣沛帝哪有不应的道理?
看阿杼还是不应声,宣沛帝眨眨眼,转移了话题:“她是朕的女儿,是这大元朝的公主,这世上还能有谁敢欺负她不成?”
“她倒是不受欺负,她想着去“欺负”旁人。”
听阿杼说了嘉和的兴趣所致的“雄心壮志”,宣沛帝一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宣沛帝一笑,看的阿杼绷着的那口气都难免散了些,阿杼埋头在宣沛帝的怀里,咳嗽两声压住了笑意。
“朕知道了。”
宣沛帝笑着拍了拍阿杼的背。
“你且安心,原也不是什么大事。”
宣沛帝安抚着阿杼又多说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