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偏偏就在王皇后的眼皮底下,在御前侍奉的时候戴着,这......陈公公下意识朝着王皇后看过去。
而王皇后哪还管得了陈公公想什么?
她现在满心都是怎么推阿杼一把。
寻常奉茶的宫女只躬身进殿,悄悄放了茶盏退出殿便是。
但王皇后有心举荐,哪里只有让阿杼匆匆露一面的道理?
眼下她不开口,自然就得阿杼开口。
端着茶盏的阿杼规规矩矩跪在宣沛帝身前,双手托着茶盏:“圣上请用茶。”
世家出身的王皇后酷爱兰香,日日焚金般熏的满殿馥郁,直到晚膳后才会停了香,满殿的香气才会淡下去。
因而宣沛帝如今很多时候都是晚膳后才来坤宁宫。
此刻奉上来的茶是个什么味道,宣沛帝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嗅到了什么气味。
淡淡的,轻轻的甜香。
这淡淡的香气像是体温暖出来的,随着来人近前,悄悄穿透了殿内留存的浓香,萦绕鼻尖......像,像什么呢?
像极了宣沛帝记忆里,曾偷偷藏在被窝里吃那口糖蒸酥时嗅到甜香。
那一刻混着甜香的心满意足,让已经习惯克制到近乎于己吝啬的宣沛帝,这一瞬竟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倒是第一次侍奉御前的阿杼更紧张,一开口难免带了三分怯,声音里就和藏了只颤着绒毛的黄莺似的。
屏息静气间目光落在了阿杼身上——最先映入眼帘便是一片细润的莹白。
端着茶盏的手背隐约有烫伤的红痕,像是仓促擦了抹胭脂色,更显细指纤纤晴雪般的白净。
因她低着头,垂着眼,从上往下看去,便只见细长的睫毛轻轻颤着,灯烛下乍现唇瓣朱红,朦朦胧胧的盈着层撩人心神的暖色。
便是满头鸦青的长发也规规矩矩的梳成了双环......直至看见阿杼鬓边的素银簪,宣沛帝顿了顿,伸手接过了茶盏。
同样下意识屏住呼吸的还有王皇后,她一直默不作声的静静瞧着宣沛帝和阿杼。
直到亲眼见宣沛帝伸手接过了茶盏,她才悄悄松口了气。
目光再度落在阿杼身上时,王皇后忍不住带了点看好戏的笑意。
正想好好瞧瞧阿杼能使出什么“花招”时,却惊见阿杼竟然就这么,这么头也不抬的悄悄起身,轻手轻脚,规规矩矩的躬身,退了出去......退了出去?!! ???
王皇后错愕的神情显然没逃过宣沛帝的眼睛,他捏着茶盏,微微蹙了蹙眉。
这般阿杼出乎意料的举动,让没能看成好戏的王皇后心情不愉。
而宣沛帝......王皇后打眼一瞧,也实在没能瞧出个所以然,依旧像隔得远远的沉渊。
帝后两人平日里本就话不投机。
而压着火的王皇后更没心情多说什么。
无奈默契的静坐了一会儿,宣沛帝便离开了坤宁宫。
宣沛帝前脚刚走,后脚沉着脸的王皇后便命人去带了阿杼来。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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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有努力在展情节了(一百多章呢),但字数实在超的太多了,上一个榜单直接干到要求的字数翻倍......叹气,只能V后使劲更新了。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万分感谢。
第22章 新晋魅魔阿杼。 皇帝:朕梦到她了。……
坤宁宫
硬是耐着性子等了这数日,费劲搭好了“戏”台子,好不容易又“请”来了皇帝......抱着看好戏念头的王皇后只觉是被阿杼给涮了一通。
在这宫里,王皇后或许有许多不得已,需要顾忌太多压着火憋口气的时候。
但阿杼,她算个什么东西?
脸色不虞的王皇后,这会儿瞅着进殿的阿杼,颇有些风雨欲来的架势。
“皇后娘娘。”
刚进殿,还没等王皇后兴师问罪,阿杼就跪下了。
其实奉完茶刚出殿,阿杼就在那懊恼不已的数落自己,那是恨不能揪住自己大骂——阿杼啊阿杼,你怎么能这么不争气?
难得娘娘抬举你,你抖的什么?
御前失仪可是不小的罪名,更何况在这宫里,有幸能侍奉御前的有几人?
“娘娘您宽宥慈爱。”
“自奴婢入坤宁宫便几番施恩,此番却是奴婢实在不争气......”
很少会反省自己的阿杼一上头,磕头认错的时候连眼泪都下来了。
“是奴婢无能,辜负了娘娘的厚爱。”
当然,能这么懊恼不已的痛哭流涕,磕头认错,自然也是因为阿杼实在不想失去这个机会。
根据以往在掖庭哄嬷嬷们的经验,待先认了错,阿杼便很自然的又开始寻个能过得去的理由。
“......实在是圣上,圣上他天威难测,气势不凡,奴婢,奴婢这才忍不住心生畏惧,没办好这次的差事......”
眼见阿杼没狡辩,一进来就老实的跪在那磕头认错......
旁的倒也罢了,但听阿杼支支吾吾解释被宣沛帝气势所迫,王皇后的眼神稍有恍惚——
当年没人想着秦王会继承大统,包括王玉姝自己。
先帝的指婚来的突然,秦王近乎是日夜兼程从边关赶回京中的。
王玉姝瞧见秦王的第一面时,便叫一身肃杀气,仿佛都能嗅到浓厚的血腥气的秦王吓了一跳。
当年的王玉姝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
她心里也怕,但偏被娇纵的厉害,又一向爱面子,因而害怕之后便是气恼——既恼恨秦王吓她,又恼自己不争气。
为了不丢了面子,王玉姝反倒越发的昂着头半点也不肯露怯,有时甚至是顶着秦王说话。
那时,还是秦王的他倒没如今这么喜怒不形于色。
有几次王玉姝都瞧见他真动了气,一生气便沉着脸跑去了书房不出来......再后来,秦王成了宣沛帝。
天威难测,渊渟岳峙。
回过神再看眼前有些惶恐又懊恼不已的阿杼,气消了一大半的王皇后甚至有了几分笑意。
当年普一见面,连她都不免心生怯意......当然,即便如今的宣沛帝已经没有当年那么气势凌冽,像柄出鞘利刃似的,但姜阿杼算什么东西?
空有美貌,胆气不足,自然不免更加畏惧于她们圣上。
“行了,起来吧。”
气顺了的王皇后格外的好说话,她还抬了抬手,让阿杼站起了身。
“也是你第一次面圣,初次侍奉御前难免胆怯,这倒是本宫疏忽了。”
“这次的事,你也算长个记性。”
王皇后没有再兴师问罪,只在阿杼不住谢恩的时候,警告着她:“但阿杼,倘若你下次还不尽心,休怪本宫不留情面。”
千恩万谢的阿杼又是一跪。
她信誓旦旦的道:“是,奴婢必定竭尽全力,往后一定尽心侍奉,必不负娘娘厚恩。”
......
阿杼恨不能赌咒发誓好好侍奉的宣沛帝,正坐在往含元殿去的御撵上。
侍奉在旁侧的自然还是陈公公。
而陈公公,他这会儿满脑子想的还都是阿杼。
今夜在坤宁宫里遇见阿杼这事,实在出乎陈公公的预料。
甚至陈公公十分笃定,坤宁宫既然选了阿杼,那必定也查清楚了阿杼的身份......那今个儿夜里,皇后娘娘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没品明白这里头的门道,只觉出诡异蹊跷的陈公公不会随意张口,自然连打趣似的提一嘴都不敢,只默不作声的跟着。
而神情一如既往平静的宣沛帝......同样也在想阿杼。
只不过与忧心忡忡,翻来覆去满腹揣测王皇后意图的陈公公不同,宣沛帝单纯想的就是阿杼和她鬓边的那支发簪。
那会儿花姑姑匆忙间插在阿杼鬓边的发簪,左侧的那支......有些歪了。
宣沛帝是个很喜欢规整东西的人。
从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他就会将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的规划摆放清楚。
但这是宫里,很显然,即便他是皇子,也不会处处都由着他的心意来。
他无数次见过先皇歪歪斜斜丢在御桌上的折子。
见过本该成双成对的玉铛,偏偏太子只佩戴了一个;
甚至还有先皇后曾往尚书房送的点心,那般模样精致胜过味道的点心,共摆了两层,可上面那层里多了一个,圈成的圆都变形了......林林总总,诸如此类的事数不胜数。
更别提宣沛帝还有一个惶惶不安,恨不能他像个木偶人一样规矩的养母舒妃。
舒妃会拼命念着让他忍忍忍、退退退,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在这宫里,无数次不得已忍耐时,宣沛帝会一个人默不作声,近乎强迫性的将自己喜欢的东西一遍遍的摆放整齐,一点边角都不会歪。
后来,羽翼渐丰,已然忍无可忍的宣沛帝抱着一去不回的念头跑去了边关。
在那,风里雨里闯过,黄沙泥浆里滚过......痛痛快快的同那些所谓的粗人们一起骑马、一起喝酒,甚至一起冲杀。
宣沛帝强迫性的板正在血腥里暂且没了痕迹。
再后来,重新入宫的宣沛帝学会了视而不见。
含元殿,这地方自是全然按着宣沛帝的心意布置,至于这宫里的其他地方,其他人......宣沛帝很少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