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沛帝难得在规矩之外想要点什么东西。
而阿杼,你看她孤零零孑然一身,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朝堂上盘根错节的关系,她无关朝政......就只是属于他。
这一个月,是宣沛帝难得留给自己放肆的时间。
他想着再有趣,再新鲜的一个人,也总有这劲儿过了的时候。
而阿杼多“乖”啊,她甚至除了含元殿,哪都不敢去,就在这等宣沛帝。
原本只是想尝尝鲜,只是想留着人逗闷子,只是想......想到如今的宣沛帝更想晓谕六宫,给阿杼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宣沛帝没有再说话。
而在这不同寻常的异常沉默中,阿杼心却倏地紧了紧。
这一刻她陡然生出某种无比强烈的预感——这含元殿,她留不了多久了。
阿杼慢慢闭着眼,这次她没开口再求着留下。
一个月了,宣沛帝能新鲜她这么长时间都不错了。
更何况,皇帝要是铁了心让她滚蛋,再怎么求她都得走,还费这劲儿做什么?
贵人们忽冷忽热,好的时候一时只恨不能把你捧上天去,厌恶你的时候,恨不能治你死罪的德行,阿杼早在坤宁宫的时候,就清清楚楚的切身体验了一番。
*
晚膳的时候,宣沛帝没有留在含元殿,而是摆驾坤宁宫。
说真的,陈公公听着皇帝的这个吩咐时,下意识算了算日子。
嘿,奇了怪了啊,今儿既不是初一又不是十五。
陈公公好奇,但陈公公不敢问。
很快,御驾到了坤宁宫。
宣沛帝很少在坤宁宫用膳,因而这次晚膳准备的相当隆重。
王皇后尽力在控制自己的神情,还时不时的看向花姑姑,还真让她说中了?
帝后二人从来都是“食不言,寝不语”,因而这顿晚膳在沉默中用的很快。
用过膳,宣沛帝没有走,还和王皇后说起了话。
当话题提到太子的时候,殿内气氛还算和谐,说起明年大选时给睿王指婚的事,宣沛帝和王皇后还算有商有量。
等宣沛帝出去的时候,忍了一个晚上,王皇后却终究还是没忍住掀翻了桌上的茶盏。
“娘娘!”
“滚出去!”
失态至极的王皇后恨的眼睛都在发红。
“不过一个洗脚婢,一个贱婢,都值当皇帝亲自来一趟,提点我这个中宫娘娘?”
王皇后相信花姑姑说的,笃定阿杼坐不住会求个名分的事,她耐着性子在等。
可她没等来阿杼,等到的却是宣沛帝一意袒护的明示。
“她怎么敢的?”
“她怎么敢的!!!”
“贱婢!”
王皇后只觉得从没有哪一个皇后会有自己这般憋屈。
她甚至想现在就冲到含元殿去,将阿杼这个不识抬举,胆大包天,胆敢违逆凤命的贱婢拖出来,千刀万剐,剥皮抽筋。
要不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呢。
实属是心有灵犀,和王皇后“双向奔赴”的阿杼,这会儿躺在重华殿里,同冯贵妃也提起了王皇后。
“皇后娘娘,她毁了我的梦。”
一个伺候人的宫女还有什么梦想?
这话说出来都让人觉着可笑,但阿杼她是认真的。
当然,这一个月的时间不光是王皇后冷静了下来,阿杼恨不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般撕下王皇后脸皮的冲动劲儿也消停了。
阿杼的心眼不大。
许是她也很有这自知之明,因而报不了的隔夜仇,她不会记在心里,免得活活怄死自己。
比起其他,阿杼现在更想做个一宫主位娘娘。
还算理智的阿杼这会儿正积极的动脑。
“等从含元殿被赶出去,无论怎么躲,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这事,却是无论如何都躲不开的。”
闻言冯贵妃也有点发愁。
毕竟她出身不凡,当初选秀入宫就得封嫔位,又一直顺风顺水,圣宠不衰......到底没试过如阿杼这般位卑求生的路子。
阿杼郁闷的叹气,“我倒是能对着皇后娘娘磕头求饶。”
“反正跪她又不会少块肉。”
“她想让我怎么哭都行......但贵人的脸面金贵,王皇后不剥下我的脸皮解恨,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求饶不行,那借身“虎皮”来穿呢?”
冯贵妃思索着慢慢道:“毕竟你在含元殿留了这么久,在外人眼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顾忌的。”
“王皇后贵为皇后,还有个已经是太子的皇子,她倚仗这些,却也必定极其爱惜这些。”
“在她看来,你死了不要紧,万一惹得圣上迁怒怎么办?别忘了,宫里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张贵妃。”
狐假虎威总比坐以待毙的强。
“这富贵日子果然不容易。”
阿杼瘫在榻上呢喃道:“以前做宫女的时候,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主子说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只要忠心耿耿的听吩咐就行。”
冯贵妃倒没有数落阿杼的没出息,她甚至还很是认真的想了想法子。
“要不然,你可以同皇帝表明心意,若是你言明只想在御前当一辈子的奉茶宫女,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不不,我还是麻溜点滚蛋吧。”
阿杼的脑袋霎时就晃得和拨浪鼓似的。
“皇帝最是记仇又小气,趁着他现在愿意给点体面的时候,你最好识趣点,自己接过这体面。”
“要是他厌烦了你,你还在他跟前晃啊晃啊的赖着不走,光是冷脸瞧你一眼,就够吓人的了。”
冯贵妃笑了几声,却没有半点反驳阿杼的意思。
大智若愚可能说的就是阿杼这种人?
*
惦记着同皇帝多攒几分面子情,还有他应允出宫的事,这几日的阿杼越发勤奋了。
天不亮,她从宣沛帝身边半梦半醒爬起来就要往茶房去。
虽然十有八九都会被摁回去被抱着再睡一会儿,但宣沛帝下朝后,御前奉茶的差事阿杼完全不假手于人。
而从没觉得阿杼会在茶房待多久,又隐约听得风声的茶房宫人也是无比的配合。
这不,今日前头一传话,其他宫人就下意识的看向了坐在桌旁,翻着茶经琢磨的阿杼,她自然毫不迟疑的起身接了这差事。
阿杼从来都是个很识时务又功利心很强的“马屁精”,所以自打到了这含元殿,她也很少关心除了宣沛帝以外的人。
但今日......
坐在下首的,除了穿了身红裳金线龙纹蟒袍的太子外,还多了个穿着宝蓝色朝服的年轻俊俏小郎君。
比之气势迫人宣沛帝和风华正茂的太子,他更像书香世家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那一刻,阿杼废寝忘食间偷偷看过话本子后,朝思暮想幻想而出的温文尔雅,面如冠玉,文秀翩翩的小郎君......忽然全都在眼前具象化了,甚至是多了几分清贵之气的顶级高配版。
当然,既没有贼心也没有贼胆,更没有发疯的阿杼,她就只有看一眼的胆子了。
但阿杼的这那一眼......太子神色如常的接过茶饮了一口,而睿王也正襟危坐,好似也没有察觉到半分。
高坐龙椅上的宣沛帝没碰送上来的茶,神色淡淡的摩挲起了手里的扳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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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谢小可爱们支持,呼噜呼噜毛,来啦来啦。[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红心][红心][红心]
第40章 谢 阿杼:你说爬床?这不是顺便的事?……
睿王这个人吧, 单看他的模样,即便因着生来体弱那也是一等一的出挑。
真正的锦绣皮囊,玉质金相。
不然当日念琴也不会在宽慰王皇后时, 说肯定是底下的宫女们起了攀附的心思。
但再出挑, 也要分什么时候, 和谁在一起了。
毕竟天家富贵里养出的皇子就没有多少差的, 民间都说先敬罗衣后敬人, 宫里跟红顶白更是各个生的好眼色。
因而但凡睿王随着宣沛帝或是太子出去,所有人眼里只能先看见前两者, 甚至因着朝堂内任职差事的缘故,便是祁王和英王都更得追捧。
阿杼生的那个模样, 她就是个木头,往那一杵, 都能让人多看几眼。
更何况阿杼不是木头,她生了双乌溜溜, 水蒙蒙会说话似的含情眼。
若从前睿王记得阿杼是因着她的好样貌,但如今却道她竟是一点都不关心他的那位好皇兄,那位大元朝的太子......
从含元殿出来, 两人沉默的走了几步。
等离得远了些, 太子回头看了一眼睿王,忽而道:“明瑧, 父皇这些时日忧心朝政,常夜宿含元殿......连陈公公都待她十分客气。”
睿王抬头冲着太子露出一个笑容。
“皇兄放心, 明瑧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