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与你不相干,你自推你的便是。”
“是。”青文这才继续手上的动作。
而银冬接过了话茬。
“娘娘可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本宫只是忽然想到民间的那句老话——狗咬狗,一嘴毛。”
“王皇后左一个贱婢,又一个罪奴,偏偏又要推着人想给圣上举荐,推举不成,还被反咬一口。”
宫里的妃嫔能有几分得宠的,自然也是心思灵敏之人。
贤妃抄经祈福,刚开始那是得迎合舒太后的喜好,她实在没办法。
而圣宠不倦的张贵妃哪里察觉不到宣沛帝的喜恶?
这会儿张贵妃不知道是在笑王皇后,还是在笑自己,因而言语很是刻薄。
“连太后为着礼佛的事都被撵出宫了,如今圣上却还专门下旨,传了和尚来宫里闹腾。”
“王皇后当真是好事一件不成,给所有人添堵倒是格外的得心应手。”
张贵妃看了青文一眼。
“从听到这姜氏女的消息,至今四月有余,本宫却连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都不曾瞧见过。”
好几次按捺不住的张贵妃,都忍不住找借口去了含元殿。
但阿杼一听她来的消息,自是比缩头乌龟还躲得严实,从没去奉过一次茶。
而只要皇帝不开口,在这件事上,还真没其他人能逼着阿杼出来。
前前后后折腾了几月,张贵妃愣是连一面都没见上。
“咱们圣上如今总算舍得放人出来了。”
张贵妃抬起手,悠悠然的看着自己指尖的红蔻丹。
“你们说说,本宫该为她准备个什么见面礼才好呢?”
生怕张贵妃针对阿杼,阿杼扭头就来威胁自己的青文,闻言连忙笑道:“娘娘,如今宫里最该急的......该是中宫那位皇后娘娘啊。”
“奴婢在掖庭的时候就听过阿杼的名声。”
“她这个人心比天高,一直都是恨不能攀高捡贵,一心一意飞上枝头,颇有些没脸没皮的厚颜无耻。”
“如今王皇后好生作践了她一通,又赶她出坤宁宫,在掖庭更是踩着她的脸皮,当众羞辱......您说,这样的人如今从含元殿出来,心里最惦记着“报答”谁?”
闻言青霜在一旁笑道:“那自然得是咱们那位贤惠不已的皇后娘娘啊。”
亲自下场和王皇后明争暗斗的张贵妃,她是不想有个什么人替她冲锋陷阵吗?
自然不是。
那是宫里其他的人都实在不顶用。
而够分量能派上用场的宫妃,又不会听命于张贵妃,吃力不讨好的去针对王皇后。
张贵妃厌憎王皇后,对得蒙圣宠的阿杼也喜欢不到哪里去。
但若是这两个让她都无比讨厌的人斗个你死我活,那她可就太喜欢了。
张贵妃手待在椅子上,慢慢笑了起来。
“那本宫就拭目以待。”
*
清阳宫
对于摆脱祸害自己多年的“鬼东西”这事,阿杼是认真的,甚至堪称虔诚。
本来这些僧侣说法事要作“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功德圆满。
但看着宣沛帝的脸色,他们又格外识趣的道,心诚则灵,七日功德也可。
而从法华寺的僧人一到宫中,阿杼就片刻都没耽误,每日脱簪去钗,衣着朴素的随着僧侣们一同作早课。
等做完早课,僧侣们就会坐在摆好的祈福坛周围,念诵经文。
穿着红袈裟的高僧则是正对着阿杼相坐,开始念经。
今日念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
明日在佛堂内念诵着《金刚经》。
后日又换了宫殿,奉着佛像念诵着《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经文丰富,手段多样。
阿杼就这么在佛光普照中,一连被净化心灵足有七日。
待功德圆满之日,宣沛帝亲自动身来了一趟,来接阿杼了。
而粉黛不施,身着灰蓝色的缁衣的阿杼,满头青丝更是无半点的金银玉环的装饰。
她上前一步,却是对着宣沛帝双手合十念了一句。
“阿弥陀佛,见过圣上。”
宣沛帝眼皮一跳,直直看向微微躬身近前的法华寺主持。
法华寺的主持自然也是先念阿弥陀佛的见礼,满嘴好话。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惟愿普度众生。”
“圣上,这次诵经祈福业已功德圆满。”
说着,主持又满口称赞这段时日在殿内严格守戒,又一同诵经不断的阿杼。
“女施主心性虔诚,当真颇有慧根。”
看着主持一脸阿弥陀佛的称赞,再看看他身侧还满脸庄严,双掌合十的阿杼。
跟着一起来的陈公公:......
老实说,看着这让人格外惊悚的一幕,他心里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等看到宣沛帝忽然点着头笑起来的时候,陈公公连忙垂下了头,心里连念阿弥陀佛。
神情庄重拜别主持的阿杼,回去的路上都没有乘坐轿撵,她和陈公公一左一右的跟在御撵的两侧。
宣沛帝也不说话。
他就这么施施然摩挲着手里的扳指,淡定的看着神态高洁,一脸出尘脱俗,仿佛下一刻就要落发出家的阿杼。
等进了含元殿,阿杼朝着上首的宣沛帝又是一句阿弥陀佛。
宣沛帝也没恼,他甚至还朝着阿杼招了招手。
“朕这有本珍藏许久的佛经,不想一直没得空看,今日想烦劳小师傅给朕好好念念。”
阿杼左右看了一圈,正要开口问佛经在哪,却见宣沛帝又摇了摇头。
“朕寻常时候都在这处理世间的红尘俗事,这哪里是放佛经的地方?”
说着宣沛帝一脸认真,很是正经的要带着阿杼往后殿去。
“请小师傅现在去一同研习佛法,好慈悲度朕脱离苦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阿杼一边转着手里的佛珠串,一边跟了上去。
......
一路行来,心里颇感不妙的陈公公,原本是紧守在后殿的内殿的殿门口,怕出了什么事,他也好赶紧缓冲一下,打个岔。
却不想他听见了里头的动静——
先开口的宣沛帝的声音带着点哑,又带着点笑意。
“小师傅不专心啊。”
“来,给朕说说,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的下一句是什么?”
“是,呜呜呜,圣上,圣上饶命......”
“不对,是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小师傅不是来普度朕的吗?”
“怎么连佛经都记不清楚?”
“好了好了,朕也没怪你,不哭了,说说下一句。”
“圣上,阿杼错了,真的错了,呜呜呜,真的,不念了,我们不念了好不好?”
“小师傅,做事要有始有终啊。”
“今个儿这本佛经若是研习不完,朕不会放你出去的。”
“......”
陈公公揉了揉发红的耳朵,猛然间连连退开几步。
转身出了殿门,靠在漆红柱上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他淡定的点点头,天可真蓝啊。
*
自阿杼开始准备消灾祈福后,冯贵妃隔了近半月才见到阿杼。
“怎么去了那么久?”
“不是说祈福的日子只需要七日吗?”
“效果怎么样?”
“驱邪时头疼了没有?那个东西再响没响?”
到现在还全身发粉,艳的厉害的阿杼嘴唇颤了颤,可怜巴巴的望着冯贵妃。
“娘娘,我再也不想念经了。” ???
“不念就不念,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莫不是你还要了断红尘,去做个小尼姑不成?”
“不做,不做,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