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妊婋打着哈欠走进议事厅里,从千光照手中接过了一杯浓茶。
在她落座后不久,其她人也陆陆续续走进屋子,随意找地方坐了下来。
她们这天的主要议题,是关于各地的物产调配。
随着这几年燕宸两国民众彼此往来走动增多,不同地方的人口数量也会在不同季节里发生明显变动,比如夏日里人们多往燕北河东等地避暑,冬日里则多有从营州妫州等地往鲁东或淮南来过冬的,因此相应季节的各地粮仓布仓等储备都要提前做好安排。
从前她们人少且走动不那么频繁的时候,城乡之间各季节的物产调配都有个大致固定的数目,然而随着人口流动,这些安排也变得越来越复杂,众人花了小半日时间议定完今年夏季的调度细则后,花豹子又提起了拆城墙的事。
拆城墙这件事其实已经提了有两三年了,虽然如今她们州城内外新造房屋在设施上没什么分别,大家平日里进出走动也未受限,但沿用着旧朝遗留下来的城门仍然有诸多不便,毕竟过去的城门为了抵御外敌,修得都不算很宽敞,但凡大些的运粮车进出一趟,都需两侧行人避让,实在有些不便。
而且多了这一层城墙,也让城池内外民众平日里住着多有隔阂,如今城内主要是学堂研馆和各式各样的工坊,乡间则都是大片田土,县镇在这二者之间,也有小片田地和学堂工坊。
两年前鲜婞和陆娀曾经画过一张设想草图,拓宽现有城门,只保留部分城墙,然后在城池外围扩建一圈新坊,让过去的城镇县乡做进一步融合,并增设粮仓和菜棚分布,以缩短各地物产调度的运送路程。
这是一项重大决定,上元府众人对此颇为谨慎,只因燕国各地虽说是平靖了,但前两年中原局势并不算十分稳定,她们心底里仍未排除存在外敌入侵的可能,所以对于拆城墙这件事一直没有下定决心。
花豹子是最早提出要拆城墙的,她认为城墙带来的阻碍比保护要多,而且眼看昭国也开始改制了,那边的男民管制起来后,她们原本对于外敌的担心也可以减轻一些,加上如今自家的雷击防护设施也有所精进,那么是时候将拆城墙并做进一步城乡融合改造的事再提一提了。
大家为这事合计了一回,决定先选一个腹地城池作为改造试点,她们对着地图选来选去,最后把目光停在了幽州。
幽州城对于燕国的意义不言而喻,若是她们在这里成功进行了新城的融合改造,那么随后各地的跟进事宜也将会更加顺畅。
因她们方才在研究从哪里着手做新城改造,千光照把墙上的坤舆图取下来放在了众人中间,妊婋看着面前的中原山川和国界线,耳中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来日如何改造新城区。
议了半晌后,厉媗见坐在她旁边的妊婋一直没说话,遂拿肩膀撞了她一下:“改造新城的事,你怎么看呢?”
听她这样问,其她人也朝这边看了过来,只见妊婋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城乡界限是势必要消除的,只是我想着,与此同时的中原国界,也该适当消除一些,确保四方真正长久平靖。”
她说这话时,朝着燕宸两国在黄河的国界指了一下,因为她们两国如今的特殊关系,此刻坤舆图中燕宸国界标注的是虚界,跟她们与昭国和北疆的实线国界是不一样的。
燕宸现在几乎已实现了双向撤边,只在几处互通关口设了登记民众往来的办事府,驻扎的边军也主要是为了配合查验往来游人的身份文书。
众人听妊婋这话,知道她的意思是希望把她们这种邦国共生的方式,拓展到周边各国去,那样大家就可以制定一套最基本的共识法典,以此确保中原和周边不会在新世代里重蹈旧日母系部族的覆辙。
随后妊婋又提出她过两日想先往北疆看看,从漠北往东边肃真部,再回燕北转海路去趟南海,接着从南海新建成的交趾湾上岸到黔滇访问,最后再从宸国回来,这样周游一圈,看看各地近况,也好为来日的中原邦国共建跟各方元首谈一谈。
如今各国都在限制男民,但法度轻重仍存在差异,妊婋提出的四方共建确实也是大势所趋,这时萧娍说她过两日也要跟素罗刹一起去漠北视察互市府和交邻孕育院的近况,正好与妊婋同行。
随后花豹子和鲜婞定了在她们之后离城,回幽州研究新城改造的事,其她人也凭往日经验和关心的领域,各自揽了学馆或工坊或各地道路桥梁监造等要务。
确定完接下来的各项安排后,上元府众人第二天就开始忙着打点行装了,伏兆最先告辞众人,同两位宸国使者一起回长安去了。
伏兆离开后又过了一日,妊婋和萧娍还有素罗刹三人也策马出了洛京城往北行来。
第285章 缇骑星流
“这时节去草原是最好的!等咱们到了,草也都绿了,一眼望不到头的辽阔壮丽。”萧娍跃下马来,满脸兴奋地跟妊婋说道。
她们从洛京策马出来,一路向北,走河东道往她们燕国跟漠北接壤的云州赶来,这天她们行至半路代州,在代州城外一间驿站停下来歇宿时,妊婋算了算接下来的路程,等到漠北差不多就该入夏了,于是她跟萧娍和素罗刹问起了那边草原上的夏日景象。
萧娍是常往漠北去的,因她出身的营州山村内多是契丹后裔,她的祖上也是契丹人,方言跟肃真部和漠北各部语言有许多相通之处,后来为了跟漠北众部结盟,以稳定燕国北方局面,她又学了当地主要通用的两个部族语,这些年上元府跟漠北的洽谈也主要都是她在牵头负责。
素罗刹这时也拴好了马,跟她两个一起往驿站大堂走来,边走边说:“到时候野韭花漫山遍野,采些捣碎做酱,拿来蘸羊肉,那滋味才叫好呢,我每天吃半只。”
这几年常跟萧娍一起往漠北访问洽谈的,除了东方婙外就是素罗刹了,她们与漠北众部初结盟时,素罗刹代表燕国参加了首次会盟骑射盛典,连续在三项射艺上夺了魁,让漠北众人惊艳了一把,都问:“你们上元府都是这种实力吗?”
素罗刹当时耸耸肩说:“反正我不是最厉害的。”
这话她倒也是诚心说的,因为有一项悬挂射环没能夺魁,她回洛京时还说要是换了花豹子去,必定能夺五项魁首,后来有一年花豹子也到漠北出访了两个月,参加了那一年的骑射盛典,真个给燕国拿回了五项魁首。
而萧娍从前在山村里靠采药草和打猎为生,射艺虽不及花豹子和素罗刹,但也是个好手,每年赶上骑射盛典时,都能拿不少彩头,因此漠北众部都说,燕国上元府里的人,个个骑射俱佳。
想到这里,妊婋在驿站大堂上坐下来擦了把汗:“今年咱们去的这时节,也有骑射盛典吗?”
“往年都是秋天。”萧娍跟这边驿站里的管事要了三间房,又到旁边拎了个茶壶来,坐到了妊婋对面,“你要是想呆到那个时候再走也可以。”
妊婋接过茶壶,在素罗刹取来的三只茶盏里依次倒上茶,咧嘴笑道:“秋天我就得往肃真部去了,赶不及在今年的骑射盛典上给咱上元府丢大脸了。”
萧娍和素罗刹转头相视一笑,又给她讲起了漠北那边近两年的情况。
当年突厥国政变分裂,她们幽燕军跟铁女寺军还有肃真部联手平定北疆,随后各自扶植起了几个母系部族,那几个部族在她们燕宸两国和肃真部大军的共同见证下,于旧日东突厥中部答尔罕建立了漠北众部联盟中心。
但是这些年漠北各部并非一向平靖,众部联盟也在几年前出过一场变动,联盟中心的共帐议庭内,也从最初建立时的七部变成了如今的五部联盟,消失的那两个部族和她们的草场地盘,在那次变动中被瓜分吞并了。
漠北发生变动那年,妊婋正好在外出使,回来后对此事的前后经过多少听说了一些,但内中许多细节还是今天头一次听萧娍和素罗刹说起。
那件事发生在滇南的引坎孕育法传入漠北之后,众部在共帐议庭中提出要将各部男民集中起来用以供配,但有两个部族首领坚决反对,认为此举是在削弱各部劳力,遂因此起了一场不小的冲突,不久后竟发展成了区域之战。
当年驻边的铁女寺军和幽燕军听闻漠北生变,都在第一时间前往介入,萧娍和素罗刹亲自越境到漠北去劝和,同时东侧肃真部的边军也再次开到了答尔罕。
当她们赶到的时候,那两个拒绝交出男民的部族首领已被杀,部族中的男民全部遭屠,参战者半数被杀半数被俘,草场和牧畜也被相邻的三部迅速瓜分占领。
彼时还有两个持中立意见的部族认为这事原本还应该再谈谈,但先动手的那三个部族因意见不合就起兵斩杀对方首领,破坏了大家当初缔盟时的约定,因此场面一度闹得很僵,甚至险些分裂。
萧娍和素罗刹跟宸国及肃真部一众使者为此事调停多日,随后几个部族重新推举了首领,以达成新的共识,决定与肃真部在答尔罕的东北边合力建成北疆供配中心,又在燕宸和肃真部三方共同见证下,重新划定了各部的疆域和物产,这桩风波才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她们这次出使漠北,正是要直奔答尔罕,漠北各部首领收到燕国国书后,也都往这边赶来了。
妊婋又听她两个细细介绍了如今这五部青年首领的情况,等她们从代州继续往北来到云州后,又在这边的驿站里议定了来日的会谈策略。
云州作为燕国的北方门户,也有一片不小的草场,暮春时起就变得绿意盎然。
妊婋三人在这边的幽燕军驻边营地住了数日,正好赶上每年春夏她们与漠北互通物产,上元府通常在初春开始调集运往漠北的粮食布匹和海盐等物,等她们到这里时,燕国的物产已经运走两批了,而漠北的大量皮革兽筋兽骨和各式草原药材也在前几日抵达云州边关,边防大营众人正在依次进行查验接收。
妊婋她们也在边关驿道上跟众人一起为两地物产的交接事宜忙活了几天,才同答尔罕那边一早前来迎接的使者队伍进入漠北地界。
答尔罕距离云州边关是三日马程,比她们从洛京来云州还要近一些,出了边关的这一路上都是平坦草原,一行人纵马驰骋起来分外畅快。
三日后,她们来到来答尔罕的共帐议庭附近,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片连绵的帐群,由许多大大小小的圆形穹庐帷帐组成,帐外和四周围栏上方飘着许多彩色丝带旗帜。
随着她们一点点靠近,妊婋瞧见那边有许多人在帐群一里开外驻马等候,中间五人身上皆穿着棉麻斜领夏袍或大开襟坎肩,腰间挂着弯刀和狼牙骨牌,下身是长裤和及膝皮靴,有人头上绑着蛇皮发带,有人手臂上系着五彩绳结,其中两人肩头立着海东青,另外还有一只海东青方才往她们队伍上方盘旋了两圈,此刻又回到了那边,被驻马在中间的那人伸出手臂接住了。
萧娍瞧见这一幕,转头对妊婋笑道:“往常我来时,就没这样齐齐来迎的排场,想是听说有新朋友,才这样郑重。”
听她这话的意思,显然那边驻马迎接的正是如今漠北五部联盟的首领。
不多时两边人马靠近,那边五人也催马往她们这边又迎了几步,萧娍见状熟络地挥手跟她们打了个招呼,随即向她们介绍了旁边的妊婋。
她们来的路上,妊婋也跟萧娍学了两句漠北话,未及开口时,却见那边正中间骑马的首领先拱手朝她笑着说了一句中原话:“久仰婋帅大名,快请进帐。”
在迎接她们往帐群走的路上,那几个首领跟她们说各部使团这次都来了不少人,最先跟妊婋打招呼的那位首领一直坚持在用中原话给她们介绍共帐议庭内的情况,虽然话中词句不算太流利,口音也有些浓重,但萧娍还是不时见缝插针地在旁边赞她比先时说得愈发好了,听得那首领神色得意,笑说这次会谈她已不用请译鞮了。
众人说说笑笑进到帐群围栏内下了马,几位首领请她们进到一间大帐内坐下吃茶,问她们一路行来是否顺利,又问候上元府其她人可好。
大家闲话了几句后,萧娍将国书取出来递给几位首领看了,简单说了说此次出使的会谈议题和时间安排。
这些事其实早在她们来之前就已经在出访国书中列过了,今日见了面不过是再次确认一番。
对于妊婋此来最重要的那项“四方共建”的议题,她们都十分感兴趣,前阵子听说昭国如今也已开始改制,遂又问了问那边的具体进展。
大昭季皇驾崩一事,她们也得到消息了,前不久送了吊唁国书慰问季显容,并预备秋日里安排使团出访建康。
妊婋见问,也把建康那边的情况给她们讲了讲,昭国这次改制会先从官场和学堂两方面同时入手,逐步取缔门阀,废除尊卑跪礼,并引入燕国学说,与自家余烬会学派全面重整各地教案,彻底去除残余的旧世儒家典籍。
那几位首领听到这里点点头,皆道旧世遗孽不是一朝一夕便可尽消的,想必季显容还得花上不少功夫,顺着这话,她们又提起自家这些年来转变部族习俗同样遇到不少坎坷与风波,到如今总算是有所成效,这几年漠北众部学者团一直在参与灵极真人对于《归藏易》和楚墓铭文的研究解读,各部学堂里也兴起了自家新学说,其中有不少正是从燕国嫄学演变而来的。
提起“四方共建”,几位首领想到要是能像燕宸两国那样逐步融合,来日她们也可以共同参与南边的建设,遂问这“共建”是否指与燕宸两国的共建,妊婋笑道:“与我们只是开端,来日还要请昭国和黔滇及南海国都加入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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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太累了,需要休整一段时间,明天挂请假条。
第286章 牧野致功
几位首领转头相互看了一眼,这个设想听上去颇为宏大,又看妊婋信心十足的样子,于是都问其她几国是否也有此意向。
她们的地盘虽然远离中原,但作为中原的北方屏障,地位不可谓不重,此前燕宸两国在那场首领风波和议庭席位变动后,也曾提过要派驻兵马与漠北共同防御外敌,但是各部当时还有些顾虑,因此没有同意。
如今漠北境况再度平稳下来,各部在与燕宸两国的频繁往来中吸收了不少新兴理念,并在几年前相继改制取缔了钱法,几位首领也开始考虑在制度方面继续向南融合。
妊婋看她们对“四方共建”的情况有些好奇,决定稍稍吊下她们的胃口,再侧面了解一下她们的真实想法,于是只笑说这次她带了倡议文书来,里面内容颇多,一时也道不尽,待过两日正式会谈上细说不迟。
几位首领见状也笑道:“远客才到,总要先吃了国宴,再谈国事。”
她们到答尔罕这天是午后,在大帐里谈了这一会儿话,见天色还早,几位首领先送她们到提前为燕国使团预留的帐群内稍事歇息,直到黄昏时分,才有人来到帐外请她们入席。
妊婋这日来时瞧见了这片帐群营地正中间的圆顶大帐,又听萧娍说那帐顶上立的星标就是漠北共帐议庭的标志,她原以为这日国宴也会在正中大帐内举行,然而走着走着却发现前来请她们入席的人带她们绕过了那座正中大帐,往后头走来。
从大帐侧边绕过来,见后面是一处开阔草地,四周围了一圈坐席,正中点着篝火,已有不少肉在篝火边烤上了,旁边还支着几口大锅炖煮着羊排,散发出阵阵香气,原来今晚的国宴安排在户外。
几位首领都已到了,还有各部使者数人,热络地请她们入席,因妊婋是初次来,最早跟她打招呼的那位苍狼部首领笑着请她一会儿坐到自己身边,又解释说没有给她们燕国使团安排固定坐席,这里宴席上大家一向混坐,不分彼此。
入席前,她先请妊婋到长桌上选饮品,妊婋看那桌上摆着好些不同样式的小银壶,旁边有另一位首领用略显生疏的中原话给她一样样介绍起来,除了各式酒品外,还有酸枣汁和沙棘汁,都拿小杯倒出来给她品尝,妊婋好奇地每样闻了闻,又尝了几样,她平素不大好酒,最后选了一小壶沙棘汁。
这时素罗刹走到长桌边拿走了一小壶粟酒,萧娍则选了蜜酒,与各部众人随意落座。
席间妊婋听各部首领和使者讲了讲她们族中的传说和部族地盘迁移发家的历程,几位首领也跟妊婋问起了她往南边各国出使的见闻,等到吃得差不多了,有几人离席去取乐器,不多时回来唱曲作乐,说改编了几支燕国曲调,换上了她们的词,果然听起来另有一番草原风情,妊婋也跟着学了几句北语唱词,听完词句含义觉得颇有诗意,又笑说:“我想起南国有位朋友最爱自家编唱词,来日一定邀她来草原听一听,或许还能与你们编些新曲。”
这日晚间大家一直热闹到将近子夜,第二天至午错方起,又休整了一日,到第三天上午才一同来到共帐议庭内洽谈国事。
这次妊婋带着“四方共建”的倡议来到漠北,其实并不是为了签什么具体的协约,也不准备进行什么严肃谈判,因此整个会谈氛围还是比较轻松的。
她们先就倡议文书开头提到的双方法度聊了聊,因为这是共建过程中最有可能产生摩擦和争议的部分。
受燕宸两国和肃真部的影响,漠北如今的法度算是集各家之所长,其中民法和军法取自燕国,商法和行政令参考了宸国,仪制和礼法又融合了肃真部的风俗,唯有刑法是她们议庭在五部重组后共同确立的,在刑罚方面比一向严苛的宸国还要更甚一层。
几位首领此前听说,燕宸两国近年来在法度上也在持续向彼此靠拢,其中民法、商法和军法都有大量相通细则,看起来往后有可能完全贯通,然而她们的担忧亦在于此,因为她们并不愿为了迎合燕宸两国的法度而在刑罚方面做出让步。
苍狼部首领月里丹烈跟其她几人对视一眼,悠悠说道:“贵国的法规律令一向颇为温和,我想是有多年前肃清了男民的缘故,这方面我们两地情况多有不同,在我们这里,别的都好说,但严刑是必不会废的。”
她说这番话时神色坦诚,算是先把漠北众部的底线给妊婋等人明确了下来。
她话语中提到燕国法度温和,妊婋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此前漠北使团到访洛京时,也就两地的法度差异做过一些深入探讨。
漠北众部在当年联手剿灭完突厥人后,留下了大量带女童的年轻女人,分到各部中充实劳力,为了防止出现残余势力反扑,内部律法从那时起就对叛徒的处置极为严苛。
后来又因为那场部族首领变动,她们在共帐议庭内修订了新的缔盟律令,将庇护男民的各项行为也一并归入了叛徒之列。
几年前,《归藏易》和楚巫铭文的内容传到漠北,她们在议庭内做了一场反思,随后陆续取消了前突厥女子的仆役制,但同时也对供配中心和孕育院可能出现叛徒的防范与惩处更进了一层。
当时漠北已与燕国洽谈共建了交邻孕育院,相关律令的新增修订也会覆盖到前往漠北生子的燕国民众身上,为此她们两边又谈了好几回,那时候漠北使团详细了解过燕国法度后,就曾表示她们对于那些父夫兄男被杀的旧朝遗民,处置方式未免太过温和了,并含蓄地提醒她们在交邻孕育院规模提升后,要在国内做进一步的加强防范。
上元府当时也没有回避这个话题,直言她们当年建国初期对于旧朝遗民确实是以劝化为主,除了那些激烈抵抗甚至袭击她们的人被处决外,余者皆不同程度地被编入了各地城乡重建的繁重事务当中,里面也包括那些对所谓“家破人亡”感到万分哀痛者,她们之中有不少人过去曾视父夫兄男为“主心骨”,而在被抽了主心骨后,许多缺乏主见之人因哀痛变得麻木,在上元府众人看来攻击力和头脑都十分有限,因此只让她们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以日常劳作渐渐融入她们新立的邦国。
上元府对漠北使团表示,当年她们在洛京建国时,朝廷尚未覆灭,仍在江南苟延残喘,她们不能在外敌未灭之时先在内部做进一步清剿,那时候她们的当务之急,是要尽可能凝聚一切可以凝聚的力量,增强国力以应对朝廷北伐。
因为各地还有大量田土需要人耕种,大量房屋需要人重建,大量道路需要人铺设,在人口本身有限的情况下,她们不能为了追求观念上的纯粹而削弱自身,所以她们只对不同背景的遗民做了相应记录,用于限制部分人参与地方议政的资格,与此同时大量发布重建任务,让她们没有闲暇陷入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