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随着新兴学说的传播,许多过去曾经寻死觅活的人们,这些年来也渐渐有所醒悟,观念上亦有明显转变。
考虑到两边国情不同,漠北使团听说后表示可以理解,但仍然坚持要求交邻孕育院内的一切律令都由漠北来定,不同意对燕国民众开放任何豁免条例。
上元府众人就此事议了两回,鉴于交邻孕育院虽是两地共建,但毕竟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于是同意与漠北民众在律法上等量齐观,而后又向前往漠北生子的民众再三强调遵守漠北律令,尤其当存在要求瞒报生男或阻止男儿被带走等行为时,可能会被漠北当局强制扣留并视情形处以重罚,若情况属实,上元府将不会提供引渡交涉与保护。
月里丹烈在四方共建这个大议题下率先提到律法问题,显然是不希望在这方面向她们认为相对温和的燕国律法靠拢。
对于漠北可能会有的顾虑,妊婋出来前也跟上元府众人议过了,在听完月里丹烈这话后,她将身子往前倾了一点,两边手肘撑在桌上,双手松松交握在胸前,从容说道:“各地情形此一时彼一时,律法自然也得跟着做些调整,如今昭国都已经开始改制了,我们从前对于男朝卷土重来的担忧消了一大块,眼看来日各国民众走动会变得更加频繁,我们燕国也不似从前那样严密封闭了,总会有人出于各种原因接触到其她国度的供配院和孕育院,为此我们上元府也认真考虑过了,在四方共建的大趋势下,我们燕国,还有我后面将要走访游说的南海国和黔滇等国以及宸昭两国,往后在处置叛徒的相关律法上,都要向漠北看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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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回来了,后面每天下午六点更新两章,直至300章完结。
第287章 北海澄辉
妊婋说这番话的同时,眼睛在对面五位首领身上扫了两圈,当她说完最后两个字,目光又落回月里丹烈身上,见她方才还有些紧绷的身姿登时放松了许多,连带着眼角眉梢都露出了些许笑意。
这些年来,由于军事和学说以及民间技艺等多方面的差异,漠北各部一直处于被燕国帮扶和努力迎合追赶的状态,而今日能从妊婋口中听到燕国在共建议题下准备说服其她诸国一起在刑法律令方面向漠北靠拢,这样的高度认可让她们在欣喜之余也不免有些感动。
不过妊婋很快又说这目前还只是她们上元府的意向,后面还得跟那几国详细洽谈,若来日能成,她们会在各国的中心地带举行一次会晤,到时候还要邀请她们出两三位代表首领前去详谈。
这几位部族首领这些年也不都是只在漠北,月里丹烈就曾亲自出访过长安和肃真部舒兰赫,原本今年秋天她还打算与使团一起去洛京和建康看看,却不料妊婋先来了,此刻见妊婋邀请,她立即笑道:“好,到时候我是一定会去的。”
随后妊婋又向她们完整描述了一下四方共建的具体设想,几位首领也各自提了些建议,由于目前还是倡议阶段,尚未涉及签订协约,因此大家只是随想随说地畅聊起来,直到会谈结束前,萧娍把众人所谈的内容列了一张纪要,与漠北使者所记的内容跟大家一起核对了一遍,才陆续起身离帐。
妊婋她们在答尔罕的议庭帐群内一连住了七日,参加了一场圆月夏祭庆典,参观了答尔罕周边的草场和牧区,还在贯穿答尔罕的圣河内体验了一回草原的夏日沐浴。
七日后,她们又跟几位首领一起离开了答尔罕,往东北边来参观漠北的供配中心。
漠北供配中心的情况,妊婋此前有所耳闻,也知道她们这几年对此地的内外监管一直在加强,果然在距离供配中心还有十里地远时,就瞧见了最外层的哨所,这里的巡防将士见五位首领齐齐到此,还是依例询问了妊婋等人的身份和参观目的,做完详细记录才放行。
进入外围哨所后,每隔三里还有内层哨所,直到抵达被包围在冰湖和山脉之间的供配中心。
这里北面临湖东南环山,仅有西面可以出入,因此不需要太多哨所,即可做到严密设防。
妊婋看着面前环绕的山脉,在这盛夏时节山顶依然覆盖着冰雪,月里丹烈拿着马鞭往北指了一下,给她们介绍道:“那就是我们的北海,虽然是湖,却和大海一样广阔,我们这里轮值巡防的将士们都说这湖景总也看不腻,尽管日常监管取配有些辛苦,但能不时往湖边散散心,也是极为解乏的。”
说话间她们已过了两道查验关卡,一路跟随几位首领往里走来,这边的将士们似乎也习惯了这几位首领的突然视察,只是她们五人一起过来还是比较少见的,加上还带了几位燕国客人,因此都不住地好奇打量着妊婋几人。
月里丹烈是几位首领里中原话说得最好的,加上她本身也比较健谈,于是这一路都在妊婋几人身边给她们介绍着供配中心里面的环境。
妊婋一边听她说着,一边四处瞧看,漠北的供配中心实际上是一座建在山坳里的巨石堡垒,方才过完最后一道关卡,她们走进堡垒内部,就看不见天光了,甬道两侧石壁上每隔三步挂着一盏壁灯,圆形灯盏内火苗细长,如同一双双亮黄竖瞳,正在默默地注视着路上经过的所有人。
堡垒里面按照年龄分出了几片区域,妊婋她们跟随几位首领一一看了看,月里丹烈说她们管这些叫做“塔剌戈”,在漠北语里是“牲人”的意思,妊婋见十五岁之后的几个区域里,所有塔剌戈双腿自膝盖以下皆已去除,眼是盲的,舌也是没有的,据说是因为最初没有做任何处理的时候,她们安排这些塔剌戈外出劳作,曾有看管的将士违令私通,被严惩后这里也管得越来越严了。
这时月里丹烈在一间禁室前停了下来,指着栅栏内安静温驯的塔剌戈,转头对妊婋几人笑道:“严苛的环境和身体上的考验,可以筛选出最优质的塔剌戈,让我们的后代更加强壮,宸国和黔滇都曾遣使来此观摩。”
妊婋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见栅栏内的塔剌戈发出几声挣扎哀吟,她摇摇头,用带着些不忍的语气叹道:“也是十月怀躯一朝疼痛而生的,还要耗费这许多人力物力看管取配,实在是不上算,我只盼着老神仙与各国学者们能尽快寻回‘自娠’法,让大家往后都少受些苦,也让这些塔剌戈不必来这世上遭罪了。”
月里丹烈听她说完这话,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婋帅心中有大慈悲啊!”
她豪放的笑声在封闭的石头甬道里上下左右地回荡着,听得栅栏后头那些塔剌戈不由得颤抖起来。
她们没有理会栅栏内的那些身影,又一路说笑着参观完取配室,就往堡垒后门出来了。
当石门打开的一瞬间,明媚的阳光倾泻下来,等眼睛适应了日光后,妊婋发现面前是一片靛蓝色的澄澈湖泊,天边的朵朵白云落在清透湖面上,似是羊毛做的舟,又似棉花制的船。
她们沿着湖边路往堡垒的正门走去,路上还见到许多轮休的将士三三两两在草地上或躺或坐,有的脸上盖着帽子在睡觉,有的在毛毡垫上摆好了食盒,里面装着点心和浆果,对着眼前湖景享用午后加餐,不时闲聊几句,看上去甚是自在。
漠北各部将士也不讲许多虚礼,瞧见几位首领和燕国客人路过,只是挥手朝这边打招呼示意,妊婋一行人朝她们回了一挥手,也没往近前去打扰。
离开供配中心后,有两位首领跟妊婋等人告辞先回各自部族处理要务去了,妊婋她们又跟着月里丹烈和另外两位首领往南边的交邻孕育院看了看,直到半月后,答尔罕收到肃真部发来的信,原来是东方婙和苟婕最近到舒兰赫做例行访问,知道妊婋秋日里也要往东来,于是来信询问她在漠北的洽谈进展以及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她们好往漠北边境来迎。
妊婋看时节已近夏末,按原定计划确实要准备启程东行了,于是她在答尔罕向几位首领告了辞,说自己三日后就要出发前往舒兰赫,而萧娍和素罗刹则还要留在漠北确认秋日互通细则,再等参加完今年的骑射盛典,她们就将与漠北使团一起从南边云州进入燕国,先到洛京停驻几日,然后再一起过淮水去建康会见季显容。
妊婋出发时,月里丹烈跟萧娍和素罗刹送她往东走了一段路,在东边一处帐群外又收到了肃真部的鹰信,称东方婙和苟婕还有肃真部统帅博敦一起往边界处来迎她了。
想着萧娍她们还有不少要事待谈,妊婋也没让她们继续远送,只说送到这里就足够了,月里丹烈怕她一个人在草原上迷了路,于是又让一位会说中原话的将领同她一起往边界去,见到那边有人来接再回来。
大家在这处帐群内道了别,妊婋和那将领又往东跑了五日马,才终于来到漠北与肃真部的边界地带。
这里的边界处没有多少哨岗,妊婋知道漠北与肃真部比她们燕宸两国相互撤边还要早些,而且在民众两地迁移方面也比她们宽松,所以这里已几乎没有什么巡防边军了,妊婋望着前方属于肃真部的密林,只瞧见了林子外面有些大狼狗在悠闲地徘徊。
妊婋和那将领正准备往旁边营地下马吃盏茶坐等,却忽然见那些狼狗开始朝一条林中路口汇聚,争先恐后地摇起尾巴来,不多时果然有接连几头顶着巨角的雌鹿从林中悠然踱步而出。
妊婋定睛细看,见打头的巨鹿上有个熟悉的彪悍身影,皮肤黝黑,袒胸露臂,正是多年不见的博敦。
博敦身后还有个魁梧的骑鹿人,穿着件薄麻开襟坎肩,膀阔肩宽,正是东方婙,而在东方婙斜后方,还有个摇头晃脑的懒散身影,即便影影绰绰被前面两人遮着看不见脸,她也知道那必是苟婕了。
妊婋跟那将领迎上前,这时她看到苟婕身后还有一头巨鹿,上面没有坐人,显然是给她留的。
送妊婋来的那将领也认得博敦,大家在密林边缘打过招呼聊了几句,妊婋下马走到后面,熟络地翻身骑上了鹿,跟那漠北将领道别后,与博敦和东方婙还有苟婕一起转身往东边林中走去。
夏末的林地里依然郁郁葱葱,她们伴着虫鸣和鸟声往林子深处走来,行了一段路后,苟婕忽然想起了什么,弯腰从鹿背搭兜里抽出一根连叶带杆的大家伙,笑嘻嘻地往妊婋面前一递:“来根大脖梗子解解渴不?”
第288章 万木松桦
肃真部的林地比从前妊婋来时扩大了许多,以至于她这日走在其中都觉得有些陌生,出了一片林地,跨过一条小溪,前面紧接着又是一片林地,树干枝叶层层叠叠,渺无边际。
博敦在前面一边走一边说这些地方都是她们十来年前从那些父系部族手里收回来的,几处林子都曾因过度砍伐遭到严重破坏,她们养了好些年,如今才算是好起来了。
博敦说的还是肃真语,只偶尔蹦出几个中原词,所以她说话的时候,苟婕就在旁边做译鞮,就像许多年前她们一起初次造访肃真部时那样。
从前那次她们是从营州往北,今日是从漠北往东,距离上要远一些。
路程虽远,但比从前却是好走多了,这些年她们在林中劈出了两条路,一条是给鹿群和走兽平日里穿行的宽敞土路,还有一条是用来跟漠北互通走车辆的新路,这得益于数年前从舒兰赫北部地底涌出的大量膏状黑浆,因点火可燃,被她们称为“石脂浆”,后来她们发现炼制石脂浆可以得到粘稠的石漆,混合砂石拿来铺路平稳防滑,林中来回运送货物也不必再担心雨雪泥泞,长段路面坚固耐磨,也不必十分精心养护。
妊婋骑在巨鹿上,转头瞧着不远处的石漆路面,这时节正值夏秋交季,因北地冷得早,近日已开始陆续往漠北运送秋冬的互通物产了,所以她们走在旁边的蜿蜒土路上不时能瞧见那边对向而来的车队,大家会隔着一小片灌木打上两句招呼。
肃真部的石漆从前几年开始传进燕国,营州平州和幽州等地城乡之间的大路也都陆续铺换上了,就在去年,营州新发现了一处石脂矿,也开始自家炼制石漆,想来要不了多久,新式路面就可以铺遍燕国各地。
东方婙和苟婕这次与研究团一起来肃真部做例行访问,也是要为石脂浆的后续应用跟肃真部的匠人们做些联合研制洽谈。
等车队跟她们对向走过后,她们又在蜿蜒静谧的林中路行了五日,途中曾在几处林间驿站里歇宿,遇到了一些进林采摘蘑菇野果和查看松塔榛子成熟情况并做标记的人们,也有专门研究棕熊和黑熊踪迹的观兽团,她们会在各处驿站和林外聚集点张贴野兽的最新出没区域和活动范围,以提醒众人路过时携带防身兵器并绕开雌熊的领地。
她们这一路住的驿站,都是这些年肃真部与她们合作打造的,房屋内外大量参考了燕国设施,因此住起来与她们燕国各地的驿站相去不远。
她们就这样边走边看着肃真部山林内这些年的变化,直到五日后,才终于被巨鹿们带到了肃真部的中心——舒兰赫。
这处中心聚落和肃真部的领土一样,也比从前扩大了许多,风格还是一片错落有致的木石屋和塔楼,坐落于两片丛林之间的河岸地带,河面上搭起了几座极有韵致的木桥和石桥,桥两侧墩柱都垫得很高,给河中船只留出了通行高度。
这景象让妊婋不由得惊叹了几句,当年她们来的时候,舒兰赫聚落只在河的南侧,如今南北两侧都兴建起来了,看上去不仅十分繁荣,而且与河两岸和四周的树林似是浑然一体。
舒兰赫这边早收到了博敦提前发回来的信,当妊婋她们跟博敦一起沿河岸从西边行到舒兰赫最外层的大桥边时,已能瞧见前方站了好些人在这里迎接她们。
妊婋细细看去,见人群中领头的也是个熟悉面孔,正是当年由玄易引荐给她们认识的萨满神徒刚安,如今她已不再是“神徒”,早在五年前她就接过了萨满的位置,而从前的松甘萨满也已离开了舒兰赫,此刻正在燕国与灵极真人和一众学者钻研《归藏易》和楚巫铭文。
刚安瞧见她们来了,走上前来抬手接妊婋下鹿,笑道:“方才我还跟她们说,可惜玄易这次没来,不然咱们就还像当年初会时那样齐全了。”
玄易此前在长安做了三年燕国大使,之后也一直在为西域和黔滇等地的互市四处走访,这次妊婋从洛京出来前,还收到了她和穆婛发回来的信,说她们接受了西边戎昌国大小王的邀请,要去参加那边建国十八周年的庆典。
想来这些事,苟婕她们前阵子到舒兰赫时已经跟刚安说过了,因此妊婋只是笑道:“来日方长,总还有齐聚的时候。”
这次妊婋再访肃真部,预计停留时间比初次来时要久,抵达当晚大家欢聚过后,第二日的会谈上,妊婋给刚安等人说了说自己在漠北的洽谈进展,也提起了四方共建的倡议。
自从当年妊婋她们与肃真部联手清剿北地起,两地就一直是最为紧密的盟友,包括她们后来在洛京建国时确立的上元府群议方式,最初其实也是参考了肃真部的圆厅议事,所以在肃真部众人看来,往后的多国共议不过是将圆厅议事扩大了范围,她们自是乐见其成。
在听妊婋说要推动各国在律法方面向漠北靠拢时,肃真部圆厅内的众人也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因为肃真部的律法与漠北大体相通,尤其在她们两边共建完供配中心后,肃真部彻底清除了男民,也在防范和惩治叛徒的律法上做了一次重大修订,自那以后,肃真部跟燕国在营州的国界也开始陆续撤边,到目前仅保留了物产互通的查验哨岗。
妊婋在舒兰赫跟刚安等人就后续的安排谈了几天,又到北边石脂矿参观了一回,看了炼制工坊,也听了两边研究学家和工匠们对于石脂浆后续应用的探讨。
不知不觉间,秋意已浓。
妊婋这天在舒兰赫的暖屋中醒来,转头时看到屋内桌上摆着的月历台已自行翻到了这日,距离她原定回国的日子仅剩一天了。
苟婕和东方婙还要继续在这里留住半个月,等石脂浆的合作研究计划谈成后,她们会在入冬前赶回洛京,与上元府其她人商讨后续安排。
离开肃真部之前,妊婋还跟博敦她们往东边林地里去打了一回松塔,又顺路采了不少新鲜的榛子。
她们回到舒兰赫将这些山货连同打好捆的各式皮料一起装车,两日后妊婋告辞了众人,跟肃真部运送物产的车队一起往营州行来。
在营州互市府停驻了几日后,妊婋又骑上同行的大角鹿,与越冬迁徙的鹿群一起往南悠悠而回,在寒露这天来到了平州城外。
因她前两天在途中驿站往平州发过鸮信,这日抵达时,果然瞧见城门外短亭里有人正在这里等她。
她从大角鹿的背上一跃而下,取过包袱与鹿群道了别,就往短亭这边走了过来,当离短亭还有五十步远时,她见有人从那边跑出来相迎,风风火火地冲到她面前才停下来,正是神采飞扬的花怒放。
妊婋笑着拉过花怒放的手,又见她身后还有一人也正快步往这边走着,看起来也想跑两步但却有点不大方便,因为她头上顶着一只喜鹊。
直到叶妉终于来到她们面前,妊婋有些惊奇地绕着她看了看站在她头顶的蛋蛋,又默默算了算,蛋蛋今年已有十七岁了。
叶妉满脸骄傲地说蛋蛋如今还是很精神,就是有一点懒,不怎么爱到处飞了,所以她没事就顶着蛋蛋到处转转。
妊婋看了两圈,见蛋蛋也拿一双亮眼来回看她,于是笑道:“这可是高寿哇!”
叶妉猜到她要说什么,已提前把蛋蛋接到手臂上,又赶在她说“高寿”之前把手扣在了蛋蛋的头上:“快别这么说,人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很老了。”
妊婋会意点点头,在叶妉把手拿开后,她又笑着朝蛋蛋比了个大拇指:“蛋蛋,十七岁正年轻哩,你看我,再有几年都四十了,是不是看着跟以前也差不太多?”
蛋蛋在她说话时歪头打量了她几眼,似乎是在认真听讲,等她说完,蛋蛋忽然挺起胸脯动了动翅膀。
花怒放见状哈哈一笑:“这是听进去了!”
三人在短亭外说笑了一阵,才一起往城里走来,又在城内驿站见到了平州府君和一众研究学者们。
这几年花怒放和叶妉还有那些学者们为了造新式动力船,都从豹子寨搬到了平州的新学馆里,以便就近在铁鳞港给新船试水。
妊婋对她们今年的新进展也很好奇,来时路上期盼了多日,因此进城后也没顾得上休息,只请花怒放和叶妉先带她去看看城内展厅。
平州城内有不少跟铁鳞港相关的展览,花怒放和叶妉合计了一回,先请她来到了距离驿站最近的动力枢机厅。
妊婋在这里看到了近年来的十余代船用动力枢机,还见有许多贴着黑签的设想,她停在一张设想图前,看着那上面画的锅炉与烟雾,问道:“这是什么?”
花怒放看了一眼答道:“这是我们五年前的一个设想,用蒸腾热气带动枢机,但这东西造出试样后大家看了都不喜欢,锅炉的烟尘呛得很,噪音也大,随船排出的废水和煤渣还会污了大海,所以很快就被大家否了,现在我们有了更好的动力枢机,洁净又安静。”
第289章 月逐舟行
妊婋看着那张设想图挠挠下巴:“我记得前几年学馆从营州矿上要了好些石脂浆到这边,说是做研究用的,我以为你们会拿来代替煤炭,那倒是个好燃料。”
花怒放摇摇头:“我们之前确实也有考虑过,但若要支撑远途航行,舱内必得携带巨量石脂燃液,一旦在海面发生泄露,对周边海域的水生族群和海鸟都将是灭顶之灾,如果泄漏的石脂燃液顺着海浪飘回岸边,还会危及我们的盐场和沙滩,况且要靠燃烧石脂来推动枢机,算下来热量的转化连一半都不到,太浪费了,更不用说燃烧过程中要产生多少污浊废气,所以这个设想也被否了,我们要来那些石脂,其实另有别用。”
她说完这话后卖了个关子,先跟叶妉一起给妊婋介绍了前面几代动力枢机的改进历程。
最初花怒放是跟着学馆的研究家们从水动力枢机开始研制的,但这个初代枢机还是需要一定的人力辅助,没有办法完全自行运转,正好那几年叶妉在锻艺班研究雷电的存储转化,两边一合计,觉得这或许是个新方向,接下来的数年里她们又在研究中引入了风和日光来协助枢机的运转,经过了无数次尝试和调整,才有了最新代集电、水、光、风为一体的多动力组合枢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