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堂浔从腰中抽出鞭子, 咬牙蓄力, 鞭刃破空而出,霎时, 眼前人哗哗倒了一片, 踌躇之间,他已经反手钳制一人挡下另一人刺过来的刀剑, 哗啦啦的血飞溅他一脸, 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的鞭子似乎有灵性一般, 灵活异常, 一卷,便能将人捆住, 任由他摆弄。就如同这般借力打力, 场面看似混乱, 他却能眼观六路,井然有序,不一会,就倒下三成人。
孟令仪乖乖坐在原地, 叹为观止,起初看人头落地,她还惊恐地闭上眼,后来都快要麻木了,只有对赵堂浔战斗力的难以置信。
这是真大侠啊,难怪……这么不要命呢,合着,是真难杀啊。
但看着看着,她又忽然眼眶一酸。她想起他曾经告诉过她,他对疼痛并不如旁人敏感,大概是这样,所以他百折不挠,可又何尝不是在透支自己呢?成为大侠的路上,也很辛苦吧,更何况,是他这样的独行侠呢?
黑衣人们渐渐发现此人堪称疯魔,杀起人来丝毫不拖泥带水,生命力更是可怖,身上插了这么多箭头,却连一点迟钝都不见,彼此交换眼神,纷纷锁定远处缩在树下的姑娘身上。
赵堂浔左右斡旋,即便勉强应对,略占上风,来回先解决向孟令仪的方向推进的人,可慢慢地,这群人的目标却开始从他身上分散,偶有一两人,甚至直接绕了一圈,他眼神锐利,分了三分心思辨别敌人意图,见有人似乎要走,慌忙去拦,不暇看顾身边,硬生生挨了几刀,也不让有漏网之鱼。
孟令仪见他疏忽间受伤,急的团团转,可心里也明白,自己上前不过是给他添乱,捂着嘴,不敢让他再因为自己分心,左右环顾着是否有可以遁逃之路。
可即便他再有多么小心谨慎,可终究也是人,只有一双眼睛,听力也不如常人,好几回,猛地回头,见已经有人越过他朝着孟令仪的方向奔去,他才险险后撤护住,几次下来,他不禁有些心力交瘁,头一次,心里生出一丝慌张了,每每有喘息的时机,都要反复回头,一遍遍确认她躲的角落是安全无虞的。
孟令仪缩在树下,眼睛一直盯在他身上,她知道他回头,是在担心她,她想让他别分心,可怕开口,反而影响到他,只能在他每一次回头的时候,努力向他扬起微笑。
她笑的很勉强,表情有些奇怪,赵堂浔目光一愣,险险接过一剑,手背上深深一条血沟,他反手拽过剑柄,一下插进去,对面喷出鲜血,哐当砸在地上,那瞬间,他却又分神了——
脑海中,月色迷蒙,少女的唇瓣干燥轻柔,落在他额头,轻的像是一根羽毛。
他眸中茫然,几乎是有些无措。
下一刻,身后,一声尖叫响起,清脆,颤抖。
赵堂浔眸中的茫然在瞬间破裂,迅速狼狈地重聚为惊慌,他回头,身体已经急急飞奔过去,视线慢了一步——孟令仪往旁边一滚,剑尖挑断她几根头发。
还好,还好。
随即,几乎是一瞬间的事,赵堂浔手中的剑已经削铁如泥一般砍下人头,他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微微偏过头,看着孟令仪虚惊一场从地上爬起来,朝他露出一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神情。
他捏紧剑柄,手心,有些打滑。
孟令仪嘴角的笑容却突然凝固,她的瞳孔猛地放大,他只见她一下子朝自己扑倒过来,口中大喊一声:“小心!”
她力气不大,借着飞扑过来的惯性,又或许是他对她毫不设防,孟令仪绵软的身体压在他身上,他的世界颠倒,见射过来的箭弩刮擦过她的小腿,立时见了血。
伤口并不大,若是出现在他身上,定然连眉都不会皱一下,可这样一点鲜红,沾染在她鹅黄的裙摆,她轻轻地哼了一声,仿佛一个勾子似的,猛地掀开了什么盖子,他的心陷在冰火两重天里,一下子冰凉彻骨,一下子烈火灼烧,又是酸涩收紧,又是砰砰撞动。
他漆黑的眸子紧缩,鸦羽一般的睫毛急促颤抖,心里没由来地慌乱无措,身体僵直,她触碰的每一寸皮肤,都像是着火一般,想要索取更多温存,却又无端地想要闪躲。
可时间不给他纷乱的思绪沉淀的机会。
他的手握住她的小臂,捏的很紧:“你信我吗?”
孟令仪眉头紧皱,小腿上的皮外伤疼的她龇牙咧嘴,有些疑惑:“你……说什么。”
他扶着她坐起来,侧着身,警惕地盯着周围,蹲在她面前:“上来。”
孟令仪有些困惑:“啊?”
“上来,我背你。”
他的声音短促低沉,孟令仪不知他什么意思,迷迷糊糊地趴上他的背,接着,整个人猛地腾空,他的胳膊托着她的小腿,揽着她的裙摆,飞也一样地跑起来。
他速度很快,比刚才骑马带她逃跑路线更为曲折,几乎是在故意扰乱后边追随的人思路,孟令仪的下巴在他肩头撞来撞去,她下巴很疼,他也觉得她下巴尖的不行,孟令仪方才骑马的晕眩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他颠的找不着北。
好在过了一会,身后的确是不见人影,面前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斜坡,密林中却仍旧有人声传来。
他把她放下来,又问:“你信我吗?”
孟令仪不明所以,却点头。
他没顾上知会她一声,伸手搂过她的腰,自己的背着地,两个人就这样紧紧抱在一起顺着斜坡往下滚。
孟令仪只知道,天旋地转之间,她想骂人的话没来的及开口,落地的瞬间,她前胸撞在他坚硬的胸膛上,他的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脑勺,把她抱的很紧。
……
再次朦胧睁开眼,周遭一片黑暗,喉咙嘶哑干涸,四肢疼的像是被一辆马车碾过去似的,孟令仪花了许久适应黑暗,朦朦胧胧想起从山坡上滚下来前的事。
她想叫赵堂浔的名字,却发不出声音,慢慢感受出来,她的头下垫了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艰难地挣扎了许久,才撑起身子,左右一看,才发现他躺在她身边,一动不动,双眸紧闭,浑身上下都是血,原来,是他的手一直垫在她头下。
孟令仪张口,说不出话,她推了推他,他依旧一动不动,她又捞起他的手,只见手背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血淋淋的,因为被她压在头下,他们又躺在碎石滩上,所以伤口都溃烂得不成样子。
她捧着他的手,心里像是被上了夹板一样,酸痛异常。
她从前喜欢他,说白了,大多是一点小姑娘心思,他进入她的心的时间太早,偏生生的又那样好看,她把他当作念想,日复一日地幻想和他的良缘,想的多了,便难以割舍。
可现下,那样的感情中似乎又添了几分别样的味道,从原本的轻盈变得沉重起来,叫她又心疼又依赖。
她的手离了她的头,渐渐冰凉下来,她把他的手捂在心口,然后伸出另一只手,俯下身,捧起他的脸,小心避开上面的伤口,轻轻拍打试图唤醒他。
许久,她能发声,又凑近他的耳朵,低声叫他:
“殿下……”
她叫了一会,月光打在少年苍白的脸上,许久,他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就看见孟令仪泪眼迷蒙,他的手被她暖烘烘地捂在胸口。
“你……你醒了……”
赵堂浔静静地睁着眼,半晌,抽回手,坐起身来,面无表情,视线却闪躲,若不是她见他的动作中都带着颤,还当真要以为他是铁做的不成,伤成这样了还能如寻常一般。
他站起来,看着孟令仪,目光移动到她干涸的唇瓣上。
孟令仪瘪了瘪嘴:“你……还好吗……”
他皱了皱眉,似乎是有些不满意,竟然抬起手,从怀中掏出匕首,看了看,找了一个唯一没受伤的指头,擦了擦,下一刻,竟然用匕首割开,看着鲜血涌出,满意地塞进孟令仪嘴里。
腥甜入口的瞬间,孟令仪双眸猛地放大,然后一把甩开他的手,趴在地上疯狂吐着已经几乎没有的口水。
赵堂浔目光停在被她甩开的指头上,血珠还在一颗一颗渗出来,他眼中一瞬茫然,又微微蹙眉压下,他紧紧摁住伤口,几乎要把原来的伤口压榨开来,却被他很好地藏在袖子里。
他背过身,不想看她这样嫌弃的模样。
孟令仪咳了许久,缓过劲来,怒骂:
“你把我当牲畜吗!你觉得你的血是什么好东西吗,想放就放,不要命了吗!”
他依旧背着她,暗自捏紧拳头,眼中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愤恨落寞。
他的血就是这样恶心的东西,所以即便都快渴死了,都不愿意喝。
是他太自作多情。
身后却猛地被拽了拽,他想缩回来,手腕却被她紧紧拽在手中,他回缩的动作慢慢微弱,目光落在她脸上,孟令仪盯着他本就血淋淋的手,叹了口气:
“你干什么嘛,本来就这么多伤,现在又添一个。”
她松开手,他手缓缓缩回来,却总觉得方才被触碰的地方着火了一样。
他又在她面前蹲下:
“夜里太凉,上来,我背你,我们找个山洞。”
孟令仪摇头:“你伤这么重,我自己走。”
他却很固执:“上来。”
“你……”
她还没说完,就被他猛地一拽,接着,被他稳稳托住,背起来。
他走的很慢,她能感受到,他很累,很痛,几次说放她下来,他却不肯。
她不再勉强,两个人狼狈地不行,就这样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在乱石滩上,孟令仪盯着他的耳朵,忽然开口:
“阿浔。”
他脚步一顿。
“我可以叫你阿浔吗?你哥哥嫂嫂都这么叫,我可以吗?”
“你也别每天叫我孟小姐孟小姐的了,多见外啊,你叫我悬悬吧,怎么样?”
背上的少女已经全然忘了当下的处境,苦中作乐,声音跳跃,赵堂浔听着“悬悬”二字,却觉得格外刺耳,冷哼一声:
“孟小姐——”
“我想不明白,你既然心仪十五兄,来找我做甚?”
孟令仪晃来晃去的腿僵住,半晌,声音懒洋洋的,一颗心却高高悬起:
“我说我移情别恋了,我现在心仪你了,你觉得如何?”
-----------------------
作者有话说:深思熟虑,下本可能会滚回去写现言,应该算是轻微D文,男主小腿截肢,喜欢的宝贝可以关注下,大概率下本开~
《轮椅圆舞曲》
冒失小狐狸少女vs矜贵成熟年上
排雷:
1 女主道德感低,浅薄拜金
2 男主小腿截肢,不会康复
3 男洁女不洁
*
唐雪霁误打误撞认识了一位有钱人,她实在不想奋斗了,即便他年纪大,还是个残疾人,她也想牢牢抓住这个机会,于是扮演着天真少女的样子接近他,勾引他。
起初,他十足的绅士风度,待她礼貌温柔,更重要的是,他带她住五万一晚的酒店,喝二十万一瓶的红酒,随手丢给她的礼物是她半辈子都没花过的数额,唐雪霁尝到甜头,再也不想过回穷人的日子了。
后来,她偶然撞见他的残肢,忍不住冲到卫生间呕吐起来,却只能克服恐惧,装作甘之如饴地讨好他。
她年轻,美丽,健康,她认为他理所当然爱上她。
他却冷冷看着她,一句话让她僵在原地:“唐小姐,在你眼里,我是个残废就应该自惭形秽吗?”
“让你失望了,想爬上这张床的,你不是第一个。”
*
陈槿年一眼识破这个小姑娘心思并不单纯,小聪明摆到明面上,却打量别人看不明白。他看破不说破,只当花钱逗弄一只宠物。
年轻的女孩总爱装扮成熟,心里幼稚懵懂不自知,却故作人情世故老练泼辣,处处招惹。
兔子惹急了也会咬人,势利眼心里也有一片未被世俗浸染的净土。
她指着他的小腿,慷慨激昂:
“别说断腿了,我要是有你这么多钱,让我再断两只手也愿意!你是惨,可你的惨不比别人的更伟大!你没资格这样自以为是地看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