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动摇了。
那人又说,他找她,不为帮她平反,却是为了自己。
他只求一样东西——
那张她手中、风云镖局曾开具给她父亲的丢镖证明。
她确实有。
但她不明白,一纸丢镖证明,并不能改变什么。
那人说,他也曾因此家破人亡,因此,她不敢做的事,他来做。
更何况,他手上已经有了这么多文书,这么多证据……
若能联起来,便可揭穿风云镖局背后的黑手。
既然她父亲的这一镖也在其中,届时顺势,一并翻出。
自然可以顺理成章地被平反。
她犹豫了一夜。
思前想后,觉得这文书不过一纸旧文,翻不了案,牵不动局,给了也无妨。
她信了。
她给了。
她始终觉得,自己不过做了微不足道的一步。
可后来,那人再未出现。
她左等右等,无消息传来。
直到今日。
林家、风云镖局、北霖贪腐,被一纸罪书连成一线。
再听到,自己“与林艳书来往密切”,成为佐证之一时——
她的心,猛地一沉。
她终于明白,那张证明,被有心之人缝进了更大的网。
连同她本人,都成为了扳倒林家的一环。
她被骗了。
她的声音落下,厅中再无一人出声。
泪水滴落在石板上,砸不出一丝响动。
天色越来越亮,街上的喧闹声愈发大了起来。
女学里一片死寂。
林艳书攥着裙角,唇色苍白,似要说话,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阿李望着她,张了张嘴,最终只跪伏下来,声音颤抖:
“小姐……该怎么办?”
无人在上。
楚小小伏地,泣不成声。
整个女学静得像一口枯井。
时间流动。
片刻,顾清澄终于叹了口气。
她走上前,示意阿李把女学的大门关上。
厅堂里照不进光,也隔绝了街巷里嘈杂的喧哗。
她的声音很轻,却一下子撕开了死寂。
“哭完了么。”
她的影子笼罩着颤抖的少女,声音却比影子更冷:
“该说的都已说完,该知的都已知。”
“楚小小。”
楚小小几乎是本能地抬头,浑身仍在发抖。
“你做了什么,我听明白了。”
“从现在起,你不必再说什么。”
她转头:
“阿李,把她带下去,锁到后院里,不许她出一步。”
阿李一愣,刚想开口。
只听见林艳书疲倦的声音:“照做……”
楚小小闻言,闭了闭眼睛,放弃了抵抗。
可在被阿李扶起时,楚小小终究是匆匆回眸。
她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说。
无人回应。
屋内只剩二人。
顾清澄打破了沉默:
“楚小小要怎么处理,还是你说了算。”
林艳书看着她,点点头。
又是一阵无声。
林艳书始终没有再开口。
顾清澄转身,缓步走到门前,再次将女学的大门推开。
晨光洒落,街上人声鼎沸,隐约夹杂着女人的哭喊。
不必细听,便知是街口那家林氏钱庄。
“外面的人还在。”
她淡淡道:“他们不问你是谁。”
“他们只问一件事——银子,什么时候兑。”
林艳书倚着桌角,唇色苍白,手指微颤。
“我……”
“林艳书。”
顾清澄的声音沉静。
林艳书的呼吸一窒。
她很少叫她全名。
顾清澄在晨光里回头,语气未变:
“你昨日说,‘我亲自来’。”
“可你看今日,银车未至,账照旧空,街上百姓还在。”
“局势未变。”
“唯一变的,是你能不能站起来。”
顾清澄看着她:
“若林家主事之人,是这般模样,那这林家,也确实撑不住了。”
林艳书低下头,像是被话击中,低头道:
“是我做错了……”
“我不该逃婚的。”
“如果我当初答应了和窦家结亲……”
“或许,或许也不会如此。”
“爹爹说的没错,我该听话的……”
顾清澄不动声色道:
“若林家的命,只系在你的裙带上,只怕会崩得更快。”
“不是你错了,是局势使然。”
她似是不再允许林艳书谈论这儿女情长,只步步封死退路:
“你不该自责。”
“你该上场。”
“你可以选择不做。”
“但银子总得兑。”
“你若不出面,我来。”
她语气极平静,如常言一件极小的事。
“到时候,我签你的名字。”
林艳书猛地抬头。
顾清澄低头理了理袖口,像是在整理一纸账目: